下午大课间休息,楚老师召集了参与音乐剧老师的内部研讨会,李北辰看着满屋的老师,却没找到自己想见的那张脸,他小声问奚西道:“没看到李老师?”
奚西环视一周,也颇有些意外。“是啊,李老师没来诶。”
李北辰指着桌上的文稿,声音提高了些:“这一块不是李老师负责的部分吗?”
楚老师停顿下来,面色颇为复杂,只答:“呃,李老师她家里有点事……”
“什么意思?”李北辰并没有被这句话打发,他契而不舍又不合时宜地追问。
楚老师显然是在编瞎话:“就是她身体不舒服,请假了。”
“不是家里有事吗?”李北辰又问。
楚老师:“我也不清楚,反正就是请假了,这块交给小赵老师?”
李北辰意识到自己刚才语气的冲撞,回道:“对不起啊楚老师,我之前跟李老师单独交代过这里的韵脚改法,有几个点还挺复杂的,没关系,就别再麻烦小赵老师一趟了,回头等李老师身体好了,我单独去找李老师改一改吧。”
楚老师点了点头:“好,那就辛苦小李老师了。”
会后,李北辰急匆匆地去了曲子格办公室。
“你要知难家的地址?”曲子格瞪大了眼睛,“你有什么要紧事吗?”
李北辰微笑道:“就是音乐剧的事……”
曲子格翻了白眼打断了他:“小李同学,你这样就有点分不清大小猫儿了,知难现在一堆烦心事,你这音乐剧那么多老师呢,非得让她来不可吗?”
李北辰顺杆问道:“李老师怎么了吗?”
曲子格一肚子的话正无人可诉,回道:“你可不知道,就我们学校这个狗屁政策,他们班学生一句话,脏水就泼到她身上了,现在停职呢,说她收家长的贿赂了,可不可笑?你要是真送了个金山银山也值当的,送什么了见都没见着,证据都没有,学生说是就是,瞎扯!”
李北辰道:“那有什么我能做的吗?”
曲子格回道:“这事孙书维都解决不了,你能做什么。真是人倒霉喝凉水都塞牙,家里家里不太平,工作工作也闹心。”
李北辰抓住了她话的尾音:“李老师家里怎么了吗?”
曲子格这才意识到自己话说得太快,敷衍道:“没什么大事。”
李北辰客气道:“要是有什么能帮忙的,李老师毕竟当年也是我的恩师,您随时吩咐我。”
曲子格摆了摆手,心道你能帮什么忙,却在余光扫到他的脸时,突然来了主意。“你说你要找知难问音乐剧的事?”
“要是李老师不方便,那就等她回来再说吧。”
“别别别,”曲子格打断道,“干嘛回来啊,你去她家,对你去她家,有事就及时解决嘛,她这礼拜跟家闲着也是闲着,不如你帮她找点事做。”
李北辰不解她这突如其来的态度,只见曲子格看了看表,道:“你能大概五点半左右到她家吗?”
李北辰听着这具体的时间点,心中疑惑。
曲子格道:“她家在京德小区3座1707,你大概五点半左右到就可以。别去早了啊,晚点可以,别去太早。”
李北辰到达小区门口的时候,正巧李知难出门,她穿了件粉色的裙子,和在学校里常见到的素色正装很不同。李北辰记得,她原来很喜欢各种各样的连衣裙,鲜艳的她走在晨光里,在余晖中,那是少年的他脑海里魂牵梦萦的画面。
事隔多年,他再次看到了他曾经以为永生都无法看到的景象。
“李老师。”李北辰上前同他打招呼。
李知难满脸意外,左右看了看确认这里是自己家小区,才回道:“你怎么在这?”
“曲老师让我过来的,说您最近闲在家,音乐剧有些有些您帮忙的地方。”他将手上的文稿递过去,又道:“楚老师说办公室其他老师的任务也比较满,这块您比较熟悉,我就过来了。”
李知难接过文稿,狐疑道:“你发个微信不就行了吗?还至于跑一趟?”
李北辰倒也不慌张,只答:“曲老师让我过来的。可能是怕不当面说说不清楚吧。”
李知难点了点头,道:“知道了,我改好以后给你过目。”
李北辰并没有要走的意思,继续道:“听说,您被冤枉了。”
“没人冤枉我。”李知难回,脸上写满了送客。
“我知道事实不是那样的。”李北辰道。
“你什么也不知道。”
“我相信您。”
“信我什么?”
“您的品格。”
“你高看我了。”
“以前是,但是现在我的个子比较高。”李北辰眼底带着笑意,没头没脑地说到道。
“什么乱七八糟的。”李知难有些被他这话逗笑。
“李老师,”李北辰突然道,“祝您生日快乐。”
李知难的表情不由僵在脸上,那笑容只剩下最后的余韵,被这话打断后,变成了肉眼可见藏不住的尴尬。
“……谢谢。”她答。
“我记得您以前很爱穿裙子,这还是第一次见您再穿这样的衣服,很好看。”他由衷的称赞,只让李知难的尴尬更深了一些。
“以前岁数小,现在成熟了,不喜欢这些了。”李知难答。
“可是您今天穿了。”李北辰盯着她这身鲜艳的衣服,点破了她的谎。
“别的衣服……洗了。”
李北辰话里有话地说道:“我倒是觉得,人很难改掉自己喜欢的事物。可能会嘴硬不承认,但心里还是改不掉。”
“你说的是没出息的人。”李知难反驳。
“是吗?”他不置可否。
“你还有什么事吗?”她直白地下了逐客令。
“没有了。”
“好,那我先走了。”李知难摆了摆手,算是告别。
“李老师。”李北辰突然在身后开口又叫住了她。
“嗯?”她转头。
“您不是没有选择。”他道。
“什么?”
“您一直都有选择,您应该选择您想要的。”他的表情一本正经,放佛他才是老师,她是那个困在迷途中的学生。
李知难看着他,认真回道:“我现在选的就是我想要的。”
晚上**点钟的时候,曲子格打来了电话,开口便问:“怎么样?”
李知难方才想明白她的路数:“你的心眼啊,要是能多长点在你的恋爱脑里多好。”
曲子格得意答道:“你就说宋乐嫉妒没嫉妒!”
李知难答:“没有。”
“怎么可能?小李同学出现在他眼前,他能无动于衷?”
“曲子格,我说了,你需要当作什么都没发生过,你到底听没听懂?”
曲子格急忙换话题道:“生日快乐啊我的好姐妹。”
“谢谢。”伸手不打笑脸人,李知难无奈回应。
“不说这些了,你们今天去哪庆祝了?”
李知难:“Fancy餐厅。”
“挺浪漫啊,那我给你买的蛋糕皮皮喜不喜欢?我专门挑了他喜欢的汪汪队。”
李知难:“还没打开,在冰箱里。”
“Fancy不让外带蛋糕吗?什么情况?”
“我自己去的。”
“卧槽,”曲子格急道,“什么意思?什么情况?丫宋乐给你自己扔那了没给你过生日?”
李知难:“不是,我特地没让他来,顺便让他帮我接皮皮今天去奶奶家。”
“为什么啊?”曲子格问道,继而又想起KTV的画面,想必是她不愿意在这个日子里看到宋乐那个糟心玩意儿,便道:“那你告诉我一声我给你过啊,过生日哪有自己一个人过的。”
“我就想要一天属于自己的日子。”
曲子格低声道:“知难,你是不是不太开心?”
“怎么会,”她答,“我挺开心的。”
“那还自己一个人过生日?你知道的,无论什么事情,你都有我。”
李知难笑了笑,答:“我知道,我很开心今天自己过,也许你不理解,但是今天,这个只属于我自己的时间,对我来说很珍贵。”
穿着漂亮衣服的漂亮女人,独自一人坐在自己喜欢的餐厅,吃着自己想要吃的食物,那短短几个小时,只属于自己的时间,也许在外人看起来显得孤独可怜,但却是李知难当下最想要的。
“你开心就好,”曲子格答,“好了,早点睡吧,生日快乐知难。”
“谢谢。”
“爱你啊。”她说着令自己浑身不自在的肉麻表白。
李知难笑得格外开心:“我也是小格子。”
那晚,她泡了个长长的澡,读了本自己喜欢的书,不到十点便躺到了床上。手机在她睡意最沉的时候突然响起,她茫然无措地看着手机上的时间和那串陌生的号码,见鬼了?凌晨一点也有广告给打电话?
电话那头人的声音焦急:“宋一家长是吗?”
李知难点头。
那边看不到她的动作,只继续道:“您家孩子出了意外,现在在三院,麻烦您赶紧过来一趟。”
像是被坠落物砸中一般,李知难半个身子有些立不稳,
“我现在过去,”她道,才想挂电话,又忍不住问道:“他爸爸不在吗?”
“刚才还在的,这么一会儿就找不着人了。”那边护士埋怨道。
二十分钟后,李知难匆匆赶到,只见皮皮像是个没人要的孩子一样,孤单单地躺在急救中心的床上,眼睛小心谨慎,观察着周围的喧杂,李知难几步跑上前,抱住了床上那个瘦瘦的小男孩。
皮皮下意识缩了下身子,直到眼睛确定,鼻子确定,身体确定,抱住他的人是妈妈后,才酸着鼻子,翁翁道:“妈妈你怎么才来?”
李知难紧紧抱着他:“对不起皮皮,对不起。”
皮皮愈发委屈,渐渐哭出了声音。
“宋一家长是吧?”身旁的护士见状走了过来,李知难急忙点头,“孩子没什么大事,急性肠胃炎,下回吃东西注意点,别吃那么多凉的辣的,才多大的孩子。”
李知难皱着眉头望过去:“你吃辣的了?”
皮皮低着头不答话。
护士道:“说他爸爸带他去吃火锅了。”
“您看见他爸爸了吗?”李知难问。
护士瞄了她一眼,反问道:“你问我?”
李知难也反应过来。
护士调了调皮皮的点滴,边往外走边念叨:“你老公我老公啊。”
李知难恨恨地掏出手机,熟悉的铃声倒是很快在不远处响起。宋乐匆忙跑过来。
“皮皮没事了吧?”他问道。
“你问我?”李知难强压着火。
宋乐解释道:“不是,我刚才有事……”
周围人多,李知难强忍着压低声音,用手指尖使劲戳着宋乐的肩膀:“你有事!?我儿子躺在急救中心床上你跟我说你有事?!”
宋乐本欲解释的脸也因为她这突如其来的一戳戳出了火气:“你还让不让人说话了?你就不能听我先说完么!”
李知难紧紧咬着牙:“我儿子躺在病床上,你就是脑袋要断了,你也给我绷在这儿等他没事了再死!”
宋乐话被卡在喉咙里,只回道:“我说不过你,我向来说不过你,你都对,行了吧?”
皮皮在不远处喊妈妈,李知难使劲收拾着情绪,深吸了口气转身走过去。
皮皮见着李知难后面的身影,兴奋道:“爸爸!”
宋乐上前摸了摸他的头发:“行啊儿子,没大事,挺皮实!”
皮皮一脸高兴地看着宋乐,又用眼神瞟了瞟李知难的表情,道:“妈妈,不是爸爸的错,是我非让爸爸带我去吃火锅的,是我的主意。”
李知难黑着脸。
皮皮撇嘴念叨:“妈妈真没劲,这也不让吃,那也不让吃。”
李知难这口气喘得满是火。
宋乐在旁道:“没事,咱们大老爷们儿,别跟她一个妇人计较。”
皮皮跟着笑。
李知难认真地看着皮皮,道:“你觉得这句话好笑吗?”
皮皮看李知难的表情,就知道惹事了,急忙态度端正,立刻摇头。
宋乐在旁看不惯地说:“干嘛啊?回回把我儿子整得跟个小绵羊似的,你天天这么训我儿子,以后他要找媳妇得多受气?”
李知难还没来得及再说话,护士那边叫家长过去,宋乐端起了自己一家之主的态度,应着去了。
李知难摸着儿子的额头:“你觉得妈妈刚才态度不好了吗?”
“有点。”
“那妈妈跟你道歉。”
“我就是不知道你为什么生气。”皮皮道。
“因为爸爸刚才用的词汇,无论是对男人还是对女人,都是不尊重的。”
“大老爷们儿?”皮皮问。
“嗯,我不觉得这是个好词。”
“可是富人是个好词啊。”
“你怎么会这么觉得?”
“爸爸说你有钱,为什么不好。”
“……所以你才笑的?”
“嗯。”
李知难摸了摸儿子的头:“对不起皮皮。”
“你今天已经跟我说了很多遍了妈妈。”皮皮学着她的样子摸了摸了她的头,“我原谅你了妈妈。”
“可你今天还没跟我说呢。”李知难挑眉。
“对不起妈妈,”皮皮道,“我以后不乱吃了。”
约莫半个小时的功夫,皮皮的点滴打完了,人也睡着了过去。宋乐将孩子抱在怀里,二人向停车场走去。
“有件事咱俩得说一下。”进电梯后,宋乐突然开口道。
“什么?”
“你学校的事,你得好好处理一下。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
“我处理什么?”李知难还没等他说完就反驳了回去,她不解他是如何得知的。
“我马上升副处,你这样我这边很难做。”宋乐被她的态度触动,也换了口气,没了刚才的关心。
“你的事跟我有什么关系,我的事又跟你有什么关系?”
“你这话什么意思?”宋乐提高了音量,又察觉到皮皮在不情愿地动了动身体,讲声音又压了回来。
“字面意思。”
“你那个叫收受贿赂,你知不知道这里面的严重性?”
“我清者自清。”
“那有什么用!我们是夫妻,这种事传出去,别人肯定会觉得我也一样,那我这么多些年的经营,都不要了是吧?”
“我说了,我清者自清。”
“现在的社会不是你说什么就是什么的社会!舆论不是这样的!”
“那是舆论的事。”
“可它影响到我了。”
“那是你的问题。”
“李知难!”
李知难正色道:“我不干涉你的工作,请你也别干涉我的。”
“你搞清楚,现在是你的问题影响到了我。”宋乐拦住了她。
“我不想跟你吵架。”李知难态度懒懒的,一脸不耐烦。
“你就会这招是不是?”宋乐气急道,“有问题不解决问题,有事情不说事情,就一句不想吵架,就想把所有都搪塞过去?”
李知难一脸疲倦,道:“有什么事情明天再说吧。”
宋乐将皮皮放到了宝宝椅上,将车点了火,低声道:“李知难,你想离婚吗?”
李知难平静地回道:“不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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