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什么？”
陆辞年冷不防发问，闵昭愣住。
“我没有说话呀。”
闵昭的神色无辜极了，陆辞年探究地盯了他一会儿，细想闵昭刚刚的确没有张嘴，大抵是他工作一整天出现幻听了，闵昭怎么敢像刚刚那样跟他说话呢。
陆辞年颇是无奈地揉了揉太阳穴。
“你去搬个凳子过来，我来告诉你你都哪错了。”
闵昭微顿，身体比大脑先一步动作。陆辞年要亲自指导他报表有哪些问题，居然还有这好事？这可是堂堂主角，本世界智商巅峰，行业翘楚中的翘楚，能让他指导一二，那他的业务水平还不得蹭蹭往上涨。
陆辞年盯着他那张好学的脸，眼底轻染了几分笑意，但很快就消失了，他看着屏幕，一边讲一边观察闵昭的反应。起初闵昭是很认真的，讲到一半他的神色开始变得迷茫，讲到最后整个人都变得游离。
陆辞年凝着他问：“听懂了吗？”
闵昭说：“听懂了。”
一字一顿，掷地有声，唯有清澈又藏不住愚蠢的眼睛出卖了他。
陆辞年不动声色地挑了一边眉，把报表还给他：“听懂了就拿回去改，明天上班前我要看到。还有，小月的事不要忘记。”
“是。”闵昭拿着那份报表，极其自然地离开了办公室。
陆辞年看着那扇关上的门，缓缓地靠回椅背。
闵昭变了。大概在六天前。
具体原因陆辞年说不清楚，但他能明确地感受到闵昭似乎更有活人气息了，从前他几乎没有注意过他，也是从六天前开始，闵昭的样貌在他的脑海中主角清晰起来。
闵昭生了一张俊俏的脸，明亮的眼睛总是漾着笑意，鼻梁和嘴唇亦恰到好处，是那种乍一看不算惊艳，但越看越耐看、越看越好看的类型，只可惜他的审美似乎不太好，头发也不打理，平常只戴着一副平平无奇的黑框眼镜，所有的柔和的美貌都掩藏在了隐形的面具之下，要不是有一次他去卫生间洗了把脸让陆辞年偶然间碰见，陆辞年还不知道要什么时候才能看见他的真容。
陆辞年眯着眼，手中握着笔一下又一下地戳在桌沿，一个人会在短时间内性情大变吗？
或许会，或许这就是他的本来面目。
“闵、昭。”陆辞年吐出两个字，室内又恢复了安静。
与此同时，一墙之隔外。
闵昭垮个脸崩溃地站桩：“他刚刚是不是听见了？”
【什么？】
“我的吐槽。”
【怎么可能。】
“那他怎么问我‘你说什么’？”
【是你的反应太奇怪了吧，他又不会读心术。】
闵昭想了想，脸色见缓：“说的也是，我就说我刚刚没说出声。”顿了顿，又道：“那他刚刚说的你都听懂了吗？”
【……没有。】
闵昭忍不住批评他：“你好歹是个系统，怎么能这么笨，系统不应该都是全能的吗？”
系统冷酷地回应他：【你这是刻板印象。再说我也刚出厂，第一次做统。】
闵昭轻轻地叹了口气，本着大家都是笨蛋就别互相为难的原则，欣然地接受了这个事实。
【不过你也别急，刚刚他说的话我录音了，大不了咱们回去仔细听听，问题应该不大。】
闵昭眼睛一亮：“你录音了？那就好。其实前面我都听懂了的，就是后面他说了几个更专业的术语，我有些对不上号，就迷糊了。”
【嗯嗯，没错，我也是这样。】
闵昭向它投去怀疑的目光。
系统：【咳咳。时候不早了，你该去找谢青梧了。】
闵昭一下回魂，对哦，他还有正事没办，他要去主角攻那扮演恶霸了。
“谢青梧现在人在哪？”
【在离他家不远的一家便利店打工。】
“协议准备好了吗？”
【昨天就准备好了。】
闵昭喘喘气，给自己做一波心里建设：“走，出发。”
*
驶向便利店的车里，闵昭仍然忐忑，毕竟他当了将近三十年的良好公民，乍一下做逼良为娼的事，紧张不说，多少有点过不去心里那道坎。
【只是演戏而已。】系统安慰他。
“我知道。”闵昭道，“但他已经够惨的了，陆辞月那件事的确是他处理不当，但那也是因为过去两年里，陆辞月不间断地骚扰，拿金钱羞辱，弄丢他好几个工作，他忍不了了才反抗的。”
【话是这么说，但你别忘了，谢青梧也不是什么好人，你还记得他后面是怎么联合陆辞年的二叔把陆辞年坑的底裤都不剩的了吗？】
闵昭：“……”那倒是，说到底他俩都只是剧本中的人物，他没必要那么真情实感，有这闲工夫操心主角的命运，不如操心操心自己今晚把谢青梧揍一顿，过后他能不能给他记恨上。
这么琢磨着，车不知不觉已然停在了便利店门前。
闵昭稳稳地坐在后车座上，将车窗摇下一掌宽的缝，冷空气涌进来，一个清冷高挑的少年身影闯进了他的眼中。
少年穿着一件泛旧的黑色棉服，弯腰搬运着便利店门前的货物，寒冬腊月，他露着手，骨节因低温透出刺痛的红色，苍白的脸颊沾着汗渍，凌乱的碎发垂落额前，为此，他一声不吭，待把所有货物搬运完毕，才轻轻地站到一旁，点根烟，喘口气。
闵昭默默地将一切看在眼里，心想不愧是能让陆辞月坚持不懈地追了两年的人，这颜值这气质，果然非同凡响。
少年于灯光昏暗处吸尽了一支烟，火星子湮灭在鞋底，正要往回走，抬眼就看见了对面的一辆辉腾，那辉腾的后车窗开着，隐隐绰绰地露出一双眼睛。
少年与那双眼睛对视，下一秒，车上下来一位身量高大身材健硕的黑衣男。
少年几乎一瞬间警戒，果不其然，那黑衣男是冲他来的：“谢先生，请上车。”
少年一秒猜中此人的来意，他冷笑一声，大步向辉腾走去。
车里，闵昭正襟危坐，他眼看着谢青梧绕过车身上了车，坐到了他的身旁，闵昭静静地感受着谢青梧带上车的凉意，两人谁都没有先说话，然而后视镜里谢青梧的视线却像条蛇一般缠上闵昭，闵昭不自觉放缓了呼吸。
“开车。”
辉腾启动，谢青梧的视线从后视镜转移到闵昭身上：“去哪？”
闵昭微微一笑说：“去一个方便说话的地方。”
司机将车开到一个公园附近，此时夜已深，公园没什么人，路灯稀稀疏疏，几乎看不清什么。
车子熄了火，司机和保镖就下了车。谢青梧面上露出几分不耐：“你是陆家的人吧，你们要干什么尽快，我没那么多时间陪你们耗。”
闵昭偏头看他，这是谢青梧上车后，他第一次正眼瞧他，“不要急小朋友，你先看看这个。”
谢青梧看着他手里的文件明显一怔，接过以后看清上面的字后，脸色更是黑如锅底。
“你们这是什么意思？”
“字面意思。谢同学可以好好考虑一下。”
谢青梧气到发笑：“就因为我拒绝了陆辞月，你们就要强迫我去给她当情人？”
闵昭眼含笑意地说道：“不，这份协议的金主，是陆氏集团总裁，陆辞年。”
谢青梧的脸瞬间裂出一道缝来，他几乎咬牙切齿地问：“你说什么？”
闵昭不为所动：“简单来说，我们陆总看上你了，只要你签下这份协议，你姐姐下个星期的手术费你就不用愁了，哦不，准确的说，你姐姐今后的所有的治疗费用，你都不用愁了。”
“怎么样谢同学，好好考虑一下？”
谢青梧冷白的脸瞠目欲裂，他将协议狠狠地摔到闵昭的脸上，恶狠狠地说：“你、做、梦！”
闵昭轻笑，慢条斯理地道：“敬酒不吃吃罚酒。”他一个手势，保镖便冲了过来，谢青梧被他们强硬地带下车，跟着就是一阵拳打脚踢的闷声。
整个过程，谢青梧除了大骂几句闵昭和陆家，除此以外对于分毫不留情地落到身上的拳脚一声不吭。
闵昭见差不多了，叫了停，他摇下车窗，居高临下地睨着谢青梧，“谢同学，这下考虑好了吗？”
谢青梧盯着他的脸，狠狠地“呸”了声。
闵昭冷笑道：“好硬的骨头。继续打。”
保镖们加了力，谢青梧逐渐失去反抗，蜷成一团。
闵昭在这时下了车，他挥挥手让保镖们停下，蹲到谢青梧的面前，看着那张鼻青脸肿的脸。
“谢同学，识时务者为俊杰，签下这份协议对你、对你姐姐都有好处，你……”
谢青梧像听不见他说话似的，皱紧眉头，喉咙间溢出痛苦的低吟。
闵昭愣住，该不会下手下重了吧。
闵昭简单检查了下谢青梧的伤势，这时候也顾不得维持人设，神情变得紧张起来。
【这帮人下手没轻没重的，好歹收着点这还是个孩子呢！】
系统也觉得保镖们下手狠了点，义愤填膺地点点头。
【要不今天算了吧，就剩几句台词，说了他这样也听不着了。】
系统查看下剧情节点解锁进度：【可以。本节点剧情已解锁99.8%，可以通过了。】
闵昭松了口气。
他给谢青梧的额头上擦擦血，又把开了的棉服拉好才站起来。
【这孩子也是吃了信息差的亏，京华第一人民医院就有针对他姐姐这样的罕见病的免费的临床试验救治机会，他只要报上名就能省一大笔钱，哪还用得着这么辛苦，还受人侮辱要挟。】
“把他送回家去，数九寒天在外面冻出事，免不了给陆总添麻烦。”
“是。”
保镖们把谢青梧扛走，闵昭转身上了车，天冷，他走得快，没看见谢青梧青肿的眼睛忽然向他看过来。
“京华……第一……人民……医……”
保镖停住脚，“什么？”
谢青梧体力不支，终于沉沉地睡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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