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陆骁的自我攻略进行时
宿舍里那令人窒息的沉默仿佛有了实体,沉沉压在陆骁的胸口。他像个被施了定身咒的劣质雕像,还保持着方才说话的姿态,一手无意识地抬着,指尖残留着空气冰冷的触感,另一只手则紧紧攥着自己那头火红的假发发根,几乎要将发网扯下来。
视线却不受控制,死死黏在阳台的方向。
沈清砚的背影早已消失在通往阳台的门后,可那抹月白的衣袂、那挺直的脊背线条,尤其是那一点在阳光下清晰得刺眼的、悄然蔓延到耳后颈侧的薄红,却像是烧红的烙铁,狠狠烫在陆骁的视网膜上。
“轰——!”
脑子里像是有什么东西彻底炸开了锅,滚烫的热流从脚底板一路烧到天灵盖。陆骁猛地回神,意识到自己刚才做了什么——他居然对着沈清砚,对着一个男的,对着他那张清冷漂亮得不像真人的脸,结结巴巴地夸他“挺好看”?!
还是在沈清砚穿着那么一身仙气飘飘、活脱脱像从古风画卷里走出来的“仙尊”衣服的时候!
“操……” 陆骁喉咙里挤出一声短促的气音,脸上刚刚被晚风吹下去一点的热度“腾”地一下,以燎原之势重新席卷回来,比刚才更汹涌、更猛烈,烧得他眼前发花。他甚至能感觉到自己裸露在玄甲外的脖颈和手臂皮肤,都在滋滋冒热气。
他懊恼地低吼一声,用力抓挠着自己那头火红的假发,感觉整个人都要原地自燃爆炸了。“完了完了完了……” 他嘴里无意识地念叨着,像个被踩了尾巴的猫,在宿舍中央那片被阳光分割的光影里烦躁地转了个圈,视线无处安放,最终又鬼使神差地飘向了阳台。
玻璃门外,沈清砚背对着宿舍,双手扶着冰凉的金属栏杆,微微低着头。傍晚的风带着一丝凉意,撩起他月白广袖的一角,也拂动了他束起的发梢。那身影清瘦、孤绝,带着一种拒人千里的疏离感,却又因为那抹尚未完全褪去的耳后红霞,透出一种难以言喻的……生动。
陆骁的心脏又不争气地、重重地擂了一下胸腔,发出沉闷的回响。
一个念头如同狡猾的藤蔓,不受控制地从混乱的思绪里钻了出来,紧紧缠住了他所有的感官神经:
原来冰山害羞起来……是这个样子的?
这念头一起,排练时那种心悸的感觉,沈清砚微微侧头避开他视线时露出的优美颈线,还有那抹诱人红霞……无数画面碎片瞬间汹涌回潮,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清晰强烈百倍!排山倒海般冲击着他的理智。
“靠!” 陆骁猛地甩头,像是要把这些“乱七八糟”的画面甩出去,“这什么破‘cosplay综合症’!晚期!绝对晚期!没救了!”
他烦躁地一把扯下头上那顶惹眼的红发假发,胡乱揉着自己汗湿的短发,眼神却像被无形的线牵引着,依旧固执地停留在阳台上那个身影上。阳光勾勒出沈清砚清隽的侧脸轮廓,下颌线绷得有些紧,似乎在努力平复着什么。
陆骁的心跳,在这无声的凝望里,再次失控。
夜幕低垂,宿舍里只剩下陆骁一人粗重又混乱的呼吸声。
室友今晚有选修课,沈清砚则在阳台上站了许久才回来,回来后便一言不发地坐在书桌前看书,周身仿佛筑起了一道无形的冰墙,寒气逼人。陆骁几次想开口,喉咙却像被砂纸磨过,干涩发紧,一个字也蹦不出来。
他把自己摔在床铺上,坚硬的床板硌得他后背生疼,却远不及心口那股莫名其妙的焦躁和悸动来得磨人。闭上眼,那身月白广袖、那抹胭脂色的红晕、那清冷中带着一丝仓惶的眼神……如同最清晰的投影,轮番在黑暗的视野里轰炸。
“不就是穿个衣服好看点吗?至于吗陆骁?” 他翻了个身,把脸埋进带着洗衣粉味道的枕头里,试图催眠自己,“你他妈是直的!笔直!比电线杆还直!打小就知道自己喜欢前凸后翘的妹子!沈清砚他……他再好看也是个男的!”
然而,脑海里另一个声音却在冷笑:“男的?哪个男的能让你看得忘了呼吸?哪个男的能让你心脏跳得跟打桩机似的?哪个男的害羞起来……能让你觉得……”
陆骁猛地睁开眼,黑暗里,他仿佛又看到了沈清砚微微泛红的耳廓,如同冰封雪原上骤然绽放的红梅,带着惊心动魄的冲击力。
“操!” 他低咒一声,狠狠捶了一下床板,巨大的声响在寂静的宿舍里格外突兀。
书桌那边传来“啪”的一声轻响,是书本合上的声音。陆骁身体一僵,屏住呼吸,竖起耳朵。几秒钟令人窒息的沉默后,是椅子被轻轻推开的声音,接着是布料摩擦的细微声响——沈清砚起身了。
脚步声很轻,朝着卫生间走去。然后是关门声,还有清晰的水流声。
陆骁绷紧的神经这才稍微放松下来,却感觉后背已经沁出了一层薄汗。他烦躁地抓了抓头发,重新躺平,瞪着天花板。空调的冷气呼呼地吹着,却吹不散他心头的燥热和混乱。
“肯定是今天排练太投入了,入戏太深……” 他给自己找着理由,“对,一定是!演那个什么破战神萧彻,对着‘仙尊’谢临,剧本里本来就有点不清不楚的……都是剧本的锅!”
这个理由似乎勉强说服了自己一点点。陆骁长长吐出一口浊气,努力放空大脑,强迫自己入睡。身体极度疲惫,精神却异常亢奋。不知过了多久,意识才终于像沉入粘稠的泥沼,缓缓滑向混沌的深处……
梦境毫无征兆地降临,却带着不可思议的真实感。
依旧是那身月白广袖,衣袂飘飘,只是背景不再是狭小的宿舍,而是一片云雾缭绕的仙山琼阁。沈清砚,或者说“谢临”,静静地站在一株开满银色花朵的古树下,清冷的月光洒在他身上,仿佛为他镀上了一层朦胧的光晕。他微微侧着头,露出线条优美的颈项和那抹熟悉的、诱人的薄红耳廓。
陆骁(或者说“萧彻”)感觉自己不受控制地向他走去。脚下是松软的云絮,每一步都轻飘飘的。他走到沈清砚面前,近得能看清他低垂的眼睫,在眼下投下一小片扇形的阴影,微微颤动着。
空气里弥漫着一种清冽的冷香,像初雪融化的气息,丝丝缕缕缠绕过来。
沈清砚似乎察觉到了他的靠近,缓缓抬起眼帘。那双总是清澈平静、带着审视的眸子,此刻在梦境柔和的月光下,竟显得格外幽深,像盛满了碎星的寒潭。
那里面不再是纯粹的疏离,而是流淌着一种陆骁从未见过的、难以解读的复杂情绪,像是无声的邀请,又像是隐忍的渴求。
陆骁的心脏在胸腔里疯狂地鼓噪,震得耳膜嗡嗡作响。
一股巨大的、原始的冲动席卷了他,淹没了所有的理智和界限。他忘记了“陆骁”,也忘记了“沈清砚”,忘记了“战神”和“仙尊”,甚至忘记了性别。
他只知道,眼前这个人,让他无法呼吸,让他想靠近,再靠近一点。
然后,他做了。
他低下头,带着一种近乎虔诚的冲动,将自己的唇,轻轻地、轻轻地印在了沈清砚光洁微凉的额头上。
触感是难以想象的柔软和微凉,像触碰到了月光凝结的霜花。那一瞬间,时间仿佛彻底停滞。鼻尖萦绕的清冷香气骤然变得浓郁,带着一种致命的蛊惑力。他能感觉到沈清砚的身体几不可察地僵了一下,却没有推开他。
一股巨大的、难以言喻的满足感和一种近乎窒息的悸动同时攫住了他!
“轰——!!!”
陆骁猛地从床上弹坐起来!
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撞击,像是要破膛而出,每一次跳动都牵扯着全身的神经,带来一阵阵麻痹般的震颤。额头上全是冷汗,后背的T恤也湿透了,紧紧黏在皮肤上。他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像一条离水的鱼,肺叶火烧火燎地疼。
宿舍里一片漆黑,只有空调运作发出的低沉嗡鸣,和他自己粗重如牛的喘息声。
他惊恐地睁大眼睛,瞳孔在黑暗中剧烈地收缩着,仿佛还沉溺在那个荒诞又真实的梦境里无法自拔。额头上仿佛还残留着那微凉柔软的触感,鼻尖似乎还萦绕着那清冽的冷香……
“我……” 陆骁的声音干哑得厉害,带着难以置信的恐惧,“我亲了他?我在梦里……亲了沈清砚的额头?!”
这个认知像一道惊雷,狠狠劈在他的天灵盖上!
“我是直男啊!” 他几乎是嘶吼出声,声音在寂静的黑暗里显得格外凄厉和绝望,“我他妈肯定是入戏太深!走火入魔了!对!都是那个破剧本的错!cosplay害死人啊!”
他烦躁地抓着自己的头发,恨不得把头皮都挠破。
那个梦境的每一个细节都清晰得可怕,沈清砚月光下的侧脸,那低垂的、微微颤动的眼睫,额头上那微凉柔软的触感……还有那股萦绕不散的冷香……一遍遍在他脑海里回放,刺激着他脆弱的神经。
“不行!绝对不行!” 陆骁猛地掀开薄被,赤着脚跳下床,冰凉的地板刺激得他一个激灵,却没能浇灭心头的慌乱。
他像困兽一样在狭窄的床铺间烦躁地踱步,“得‘矫正’!必须矫正!离他远点!保持距离!清醒清醒!”
他冲到书桌前,拿起水杯狠狠灌了几口冷水,冰凉的液体滑过喉咙,带来一丝短暂的清明,却压不住心底那片被彻底搅乱的惊涛骇浪。
黑暗中,他扭头看向对面沈清砚的床铺。
床帘拉着,里面一片静谧,只有均匀而清浅的呼吸声隐约传来。那个让他方寸大乱、陷入诡异梦境的“罪魁祸首”,此刻正安然沉睡。
陆骁站在一片狼藉的心绪里,只觉得前所未有的恐慌和迷茫。
第二天开始,302宿舍的气氛变得诡异起来。
沈清砚依旧是那个沈清砚,早起,晨读,整理内务一丝不苟,说话精准且毒舌依旧。但陆骁变了。
他像是身上突然装了一个“沈清砚感应雷达”兼“紧急避险系统”。
早上沈清砚下床去洗漱,陆骁立刻一个鲤鱼打挺坐起来,眼神飘忽,就是不看对方。等沈清砚进了卫生间关上门,他才像解除了警报一样,飞快地窜下床,动作麻利得像是要去拆炸弹。
吃饭时,陆骁坚决不坐沈清砚对面,非要挤到旁边室友的位置上,中间硬生生隔开一个空位。沈清砚把豆浆推到他常坐的位置前:“你的。” 声音清清冷冷,没什么情绪。
陆骁却像是被那声音烫到,蹭地一下站起来,端起豆浆,脸上挤出一个夸张又僵硬的笑容:“谢了兄弟!我站着吃就行,活动活动筋骨!哈哈!” 说完,真就端着碗,靠着墙,三两口把豆浆灌了下去,眼神始终没敢往沈清砚那边瞟。
沈清砚握着筷子的手微微顿了一下,眼睫低垂,看不清情绪,只淡淡“嗯”了一声。
去上课的路上,陆骁更是严格执行“安全距离”。以前他总喜欢勾肩搭背,或者并排走得很近。现在,他像只警惕的螃蟹,非要横着走在沈清砚斜后方至少半米开外,中间恨不得能再塞下两个人。
“喂,陆骁,你干嘛呢?躲债啊?” 同路的篮球队友陈浩奇怪地看他。
陆骁立刻挺直腰板,声音洪亮,带着刻意的豪爽:“说什么呢!我跟清砚好兄弟,铁哥们儿!是吧,清砚?” 他故意把“兄弟”、“哥们儿”这几个字咬得又重又响,像是在强调什么,又像是在说服自己。
沈清砚走在前方,闻言脚步没有丝毫停顿,头也没回,只从鼻腔里发出一声极轻的、辨不出意味的“呵”。
那一声轻飘飘的气音,却像根小针,在陆骁强装镇定的心上轻轻扎了一下,带来一阵莫名的刺痛和心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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