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的头颅在他脚下缓缓变化,变成了一颗黑蛇的脑袋。
这黑蛇鳞片如墨玉,乌亮冰冷,鳞片边缘锋利,黑暗中灼灼发亮。
“原来是只蛇妖。青山宗弟子竟然让一只蛇混进去了,可笑。”
他蹲下身,用手拍了拍蛇头,力道不重,却充满羞辱意味,像是要把之前受过的气全都一股脑出了。
姜载容嗤笑出声,“我最讨厌的就是你这种自以为是的家伙。啧啧,看看你现在这张脸,真是难看。”
姜载容看着男人没有任何回应的模样,自己笑了一会,忽然觉得很没劲。
如果不是因为这个男人突然发疯,他根本无法反杀。
说到底还是运气好,而不是他的实力。
他拍拍身上的灰,将鞋底粘上的血碾干净,伸展僵硬的肩膀,活动酸痛的手腕,紧绷的肌肉也逐渐放松下来。
随后将身上这件染血衣裙最外层的裙摆撕下,走上去想要将蛇头包住。
等等,不对。
……头在这里,身体去哪了?
下一秒,眼前的景象让姜载容的血液瞬间凝固。
本该是男人身体的位置空荡荡的,仿佛从未存在过,地上只留下一大滩血污,已经凝结成暗红色,浓稠且散发着刺鼻腥味。
边缘浸着断发与衣领碎片,血渍不规则地蠕动进地里,如同无数纤细红虫的前端触角,以此证明之前发生的一切不是幻觉。
血污中心,姜载容看到了自己的倒影。
他的表情空白。
-----------------
破旧酒馆。
姜载容拖着沉重的步伐踏入,手中提着一个包裹。
那包裹里面装着的东西鼓鼓囊囊,血水顺着缝隙一滴滴落下,在他走过的路上留下暗红色痕迹。
他走到和先前同样的柜台,将包裹扔在桌上,“交悬赏。”
他不久前才打晕了那男人院里的一个侍卫,脱下他的衣服混出来,这会用一块简陋的布包住了自己大半张脸,说话时都有些闷。
老板见他金瞳阴翳,也没有多嘴去问,毕竟完成任务越是多的赏金猎人,脾气越是古怪。
只需要简单交接悬赏便可,其他的事情最好什么都不要做。否则得罪了人,悬赏完不成事小,家破人亡事大。
他打开包裹,看到里面的蛇头后倒抽一口气,猛地站起身,椅子在地上发出刺耳的摩擦声,“小友,你交的可是“黑心商”的悬赏令?”
“嗯,他叫陆延,是蛇妖化人。”姜载容声音烦躁且透着疲惫。
他现在很累,只想快些回去,一睡不醒。
“这事可大可小……小友,体谅,此事我须得去和青山宗上报,还请稍作等候,过几日再来寻我,给小友一个答复。”老板声音发颤,额头上渗出细密的汗珠,眼神中满是惊恐与凝重。
姜载容见老板神色慌张,眉头紧锁,心中的烦躁感愈发强烈,他想也不想就要去拉住老板,“怎么回事,跟我讲清楚,还有我的赏金。”
可老板却没有给他这个机会,刚说完身形一闪,就匆匆从后门离开,“小友,赏金绝对会给你,但我可耽误不了时间呐!”
他说完,脚步踉跄又快得惊人,仿佛身后有厉鬼索命。
速度之快,实力同样不简单。能够负责这一方悬赏交付的交接人,如果毫无自保能力,早就让那些悬赏犯和贪得无厌的赏金猎人吃了。
姜载容眼见暂时得不到答案,还没有赏金,深觉今天全是白忙活一场,心里的怒意溢于言表。
搞什么,他为了完成这次任务连女装都穿了,甚至还被那死畜生抵在墙上为所欲为,占尽了便宜,不就是为了那么一点赏金。
结果赏金被昧,连一句解释都没有,说要和发布悬赏的人联系就走了,让他过几天再来。
他看起来是一百那种很好忽悠人吗?!
姜载容咬牙,加上身体疲惫,不愿意在此处再给周围虎视眈眈的赏金猎人以注目,将脸遮得更严实了转身就走。
养个小孩把自己都养得瞻前顾后了。
该死的,这些人屡屡看着他,定是想笑话他给人打白工!
他恶狠狠地朝其中一个人瞪过去,琥珀金眸中全是要宰了对方的恶意。
哪怕他已经极尽极限,也不能显露。这种地方,一旦露出弱点,就会被虎狼扑上来,连皮带骨头吃掉。
那人似乎被他吓了一跳,红着脸把头转开,不敢再看他。而其他人则是充满敌意地望向那人,眼中全是嫉妒,不明白他何以得到眷顾。
姜载容自觉在这场对峙中获得了胜利,不屑地嗤笑一声,也不管自己已经酸软到发麻的腿,强撑着留有余力,大步离开。
这就是实力为尊的修真界,弱肉强食,适者生存,弱小的人没有尊严和话语权。
他们这些走在灰色地带的赏金猎人更是阶级分明,完成的悬赏令数量多的,受人崇拜。少的则是底层猎人,万人践踏,不仅被同类嘲讽,更是被猎物嗤笑。
像姜载容这种高不成低不就的,才最深刻认识到这其中的残酷,不强大,无法站稳脚跟,很容易被踩进泥里。
只有强者才不会被无情的洪流所吞没,沦为他人的垫脚石。
“可到底如何才能强大,甚至强到所向披靡,又怎是靠想想就能做得?”
若真是这样,那这天下就别想有个安生日子了。
姜载容甩掉身后跟着的人,快要回到那座小破院子时,心里更加暴躁了。
他这座破院子,一开始还没有现在这样正常。
墙漆掉得一塌糊涂,院门一扇半死不活吊着,还有一扇不知道去了哪里,破窗纸塞几块破布,风一吹布条就扭得像蛆。
院里全是没什么用的垃圾,家徒四壁八面漏风,屋顶逢雨必定漏水,风声雨声如同鬼叫。
连复古都称不上,简直就是反骨,一眼看过去比文物还陈腐,除了不像一个能住人的地方,什么都像。
最像坟墓,墓志铭是他乏味可耻的一生。
现在好点了,不仅能住活人,还能捡小人。
家里那个鼻子和狗一样灵的臭小孩,一旦发现他身上有哪里不对,就会没完没了地缠着他问这问那。
无理取闹,不可理喻,蛮横无理,自以为是。
他明明在外面舍生赴死地赚钱养家,这小屁孩哪里有理由嫌弃他?!
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供了个童养媳,还得每天想方设法想理由糊弄才能蒙混过关,小屁孩以为自己是谁,谁要一直哄着一个毛都没长齐的小屁孩啊?!
姜载容脸色比刚才还臭,走向那条熟悉的河。
没有想哄人,只是身上臭得慌,他恶心。
“真是吃亏不长记性。”姜载容自我讥讽。
死蛇说看过他洗澡,给他留下了不小的心理阴影,本应该避免再跳一次坑,但眼下也没有其他更好的方式处理。
为了确保没有下一个疯子,他得注意没有偷窥的狗杂种。
“听闻那些修士能够施展一种名为净身术的咒语,真是方便,怪不得人人都想修仙。”
小到日常生活起居的便利性,大到资源分配公平性。
凡人如蝼蚁,从出生起便被套上无数枷锁,赋税、权贵、劳作、贫困、疾苦,生老病死。
修仙一事,远在天边,可能这辈子都没办法接触到的东西,竟能让人生出打破枷锁的希望。
不再单是为了填饱肚子而低声下气、卑躬屈膝,也不必在苛征暴敛、峻法严刑之下,像任人宰割的羔羊一般,能做的只是发出悲鸣,恐惧互相传染。
河岸另一侧一处岩石后有树木和岩石遮挡,河流潺潺分流,石头底下清澈见底,还能看见有几条小虾。
此处是河流上游,水质好,能生虾,虾身透明,个儿大。
姜载容看着那几条不断蹦跶、还不知道自己死到临头的笨虾,把他们当成了好几个一百,二话不说就逮了出来扔到岸上。
虾离了水后,不停地弹跳,不断溅出水花,活泼非常。
正好姜载容今天没有赏金,菜也不想买,随便抓几条回去当垫肚。
之前他心灰意冷,做什么都没意思,每天浑浑噩噩做点低级悬赏,挣来的赏金攒起来,都不愿意买吃食,抠得要死。
饿极了才去河里随便抓点河鲜,处理干净了就吃,然后继续不吃不喝,当个死人。
明明才二十来岁,却死气沉沉。
确保此处无论如何也不会被躲在暗处的人发现,姜载容才脱下自己身上的衣服,缓缓走入水中。
河水没过脚踝,又渐渐没过膝盖,河水因他而碎。
他那套已经残破沾血的衣裙已经被他随便扔在那院里的角落,身上的这件没多少血,但从皮肤底下散发出浓重的血味,已经快腌入味。
连他都能轻易闻出来,如果不想臭小孩唠叨的话,一定要处理干净。
衣服浸泡揉搓过后用火炙烤,天黑之前就可以穿上。染血的刀也浸入河中一点点搓洗,收入刀鞘。
自那件事之后,他无家可归,到处晃悠,找到了这处连狗都不来的破烂院儿。
到处都是一股霉味,不知道是墙上传出来的,还是腐烂的他自己。
他觉得,就在这吧。
不然还能去哪里呢?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