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个篮球场地很大,但是聚集在这边半场的人格外多,毫不意外,都是来看秦钧的。
季念念对这样的场面司空见惯,毕竟高中的时候,每次秦钧打球,都会聚集一堆人来悄悄看他,试图找到机会给秦钧送水,顺便说上一两句话,满足自己的思春情怀。
但那样的情况从来没有发生过,因为——
秦钧在休息的时候,只会无视周围的人,目不斜视地朝闻夏走过去,接过闻夏递来的水,仰头一饮而尽,再用闻夏给的毛巾擦汗,弯腰笑着和闻夏说话,然后继续训练。
季念念露出磕到了的笑容,秦钧的眼里只有闻夏,之前真没发现还有这么多的细节,现在回想起来全都是磕点啊。
但下一秒,季念念的笑容又立刻垮了下去。可恶的狐狸精宋林生,闻夏千万不能被宋林生勾引走啊。
场上,又是一个完美的后撤步三分球,篮球从秦钧的手中脱离,在空中划过抛物线,精准地投入了篮筐之中。
场外发出激烈的尖叫和鼓掌声,积分器向后翻过三页,季念念跟着大声喊了一句“秦钧牛逼”,顺手拍了一巴掌坐在旁边的张远:“你发什么呆呢?怎么不给你老大加油,平时不就属你叫的最欢吗?”
张远也会打篮球,但水平一般,高中的时候没选上校队,现在他也不打算掺和学院的选拔。
被季念念拍了一巴掌,他挠了挠头,有些犹豫,但还是小声地说了出来:“我总感觉,老大今天打的好凶啊。”
比平时游刃有余,轻轻松松的样子凶太多了,总感觉老大运球的时候都带着一股火气,没看见旁边几个人都不敢过来截老大的球吗?
季念念闻言仔细看了会儿,但没看出什么,只觉得秦钧今天打球的时候全程面无表情,确实心情不太好的样子。
裁判吹哨喊了暂停,秦钧所在的小队比分遥遥领先,秦钧全程表现也很出色,如果不出意外的话,秦钧进入学院队,代表学院参赛是板上钉钉的事情了。
秦钧随手把球扔给裁判助手,朝着季念念和张远走过来,接过张远递来的水拧开灌了几口。
旁边想来送水的女生见状停下脚步,遗憾地退了回去。
季念念注意到秦钧喝水的时候,视线在周围扫了一圈,虽然秦钧没明说,但季念念就是觉得,他肯定是在找闻夏。
但是闻夏真的没来。
……
空荡的画室里,一支圆头笔从颜料盘旁边跌落,发出“咕噜噜”的轻响,在地板上留下一道青绿色的痕迹。
正在上色的闻夏手指顿了顿,正准备弯腰去捡,宋林生就先一步将笔捡了起来,将已经粘上了灰尘的圆头笔放进清洗桶里面。
闻夏轻声说了谢谢,从背包里找出湿巾纸,将地上那一抹浅浅的颜料痕迹擦掉,扔进垃圾桶里。
宋林生看出了闻夏的心不在焉,但他并不打算点破,他并不想给自己潜在的情敌创造任何机会,更不愿意让闻夏想起对方。
于是他装作不知道,转移话题吸引闻夏的注意力:“你想画向日葵?”
闻夏的画布上,大片的色块都是暖色调的,充满着蓬勃的生命力,仿佛只看画面就能感受到炽热的阳光。
闻夏并不意外对方能够从自己的涂色看出向日葵的轮廓,他已经到了塑造具体细节的阶段,点了点头。
但出乎闻夏意料的,宋林生的画布上并不是他一开始猜想的河流,而是夏夜的星空,深蓝色占据了大片的画面,缓慢地融入了蔚蓝色的海里,过度衔接的很自然流畅。
察觉到闻夏眼里的欣赏,宋林生微微翘了下唇角,朝着闻夏的方向靠近了一些,声音温和:“我知道月底有一个画展……”
突如其来的手机铃声打断了宋林生的话,闻夏歉意地看了宋林生一眼,从画室的后门走出去,边走边按下接听键,接通了季念念打来的电话。
刚一接通,季念念的声音就从对面传来,带着惊慌失措,还有隐隐的哭腔:“闻夏!秦钧受伤了,流了好多血!”
嗡——
闻夏有一秒钟的失聪,接着耳边是失真的电流音,大脑嗡嗡作响,像老式电视失去信号的雪花屏。
好像瞬间掉进了冰窟窿里,巨大的恐慌裹挟了他,闻夏手脚发凉,浑身僵硬,就连心跳都一起冻住了。
尽管季念念那边的背景音很嘈杂,有人在尖叫,有人在指挥秩序,现场乱成一团,但闻夏还是捕捉到了有人在大喊“医院”,“止血”,“晕倒”等让他的心不断下沉的语句。
胸口又沉又痛,闻夏忘记了呼吸,他没注意到自己的声音也在发抖:“……我马上过来。”
季念念紧紧捏着手机,还算冷静:“我们现在要带秦钧去医院,他不要救护车,张远帮忙扶着打车去最近的医院,我把地址发给你,你直接到医院来。”
季念念的声音忽大忽小,她一边跑一边说:“你别着急,秦钧还很清醒,你慢慢过来就好,有我们呢。”
“我等会儿再跟你说细节,”季念念声音很急,“我们要先走了……诶!你们别碰他受伤的地方啊!”
闻夏呆呆听着电话被挂断之后的空白声,努力让自己的呼吸恢复正常,缓慢垂下手,依旧紧握着手机,但这样并没有为他带来想要的安心感。
他不敢问季念念秦钧受的伤有多严重,但就算不问,他也能够从季念念的反应,还有现场的声音得知秦钧肯定伤的不轻。
……怎么会这样。
秦钧不是没有受伤过,高中在校队训练,难免会有小摩擦,但从来没有严重到流很多血的程度。
闻夏记的很清楚,秦钧受伤最严重的一次,是在被他爷爷扔去部队训练的那个暑假,回来之后,穿着短袖的手臂上赫然是一道十几厘米长的缝合疤痕。
看他的表情愕然又担心,秦钧随手揉了一把他的头发,语气轻松告诉他,训练的时候出了点小意外,和别人对打的时候,对方没有收住短匕首,割了一道口子而已,不是什么大事。
那个时候秦钧的伤已经好的差不多了,疤痕已经结痂,秦钧毫不在意,他也就跟着放下心。
可是这次不一样的。
秦钧就在他的身边,在离他那么近的地方出了意外,而他因为愚蠢的决定,没有去看秦钧比赛,现在什么忙也帮不上。
他从来没有想过,只是自己这一次没有去现场看而已,秦钧就出了意外,好像是老天故意惩罚他一样,要让他为自己的心口不一付出代价,让他永远内疚后悔。
从后门回来的闻夏脸色惨白,神色恍惚,宋林生一眼就察觉出了不对劲,他微微挑眉:“怎么了?”
闻夏正在机械地收拾画笔和调色板,听到宋林生的声音,他回神,声音有些哑:“抱歉,我有点急事,我先走了。”
说话间,他没能拿稳手上的调色板,“啪嗒”一声,有颜料的那一面结结实实地砸在了地板上。
真是越慌越忙,越忙越乱,闻夏心神不宁,弯腰想捡,却突然听到宋林生冷不丁地开口:“是和秦钧有关吗?”
闻夏动作一顿,缓慢地“嗯”了一声。
宋林生露出了果然如此的表情,但是在闻夏发现的前一秒就换回了平时温和体贴的样子:“那要不这样吧?我看你很急,画板这些东西我先帮你收着,你告诉我你的寝室在哪里,我画完给你送过去。”
闻夏舒了一口气,露出有点感激的神色:“谢谢你,明天上课我请你喝拿铁。”
宋林生喜欢喝咖啡的事情不是什么秘密,军训期间,闻夏有好几次在食堂碰到宋林生,对方的手边都放着一杯学校咖啡店销量最高的那款拿铁,包括上课的时候,宋林生的桌面上也会有一杯。
宋林生微微笑了笑:“行,那我们可说好了。”
闻夏一离开画室,宋林生脸上的笑容就淡了,慢慢消失,最后变得面无表情。他并没有告诉闻夏其实他并不喜欢喝咖啡,咖啡只是提神的工具。
不着急,宋林生在内心默默告诫自己,有交集就代表着有发展,他还有机会。
闻夏走出教学楼后收到了季念念发过来的定位,他按照定位打了车,接着又收到了来自季念念的许多条语音。
季念念喘着气:【我们到急诊室了,真是吓死我了,还好秦钧没事,医生说没有骨折,只是扭到了,所以肿的有些厉害。】
季念念:【秦钧的伤口看起来那么吓人,皮肉都外翻了,医生居然说只是皮外伤,清创缝合就行!】
看到这两条消息,闻夏一直悬着的心终于放下来,他往后一靠,整个人都瘫在了后座上。
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季念念:【当时秦钧真的流了好多血啊,这会儿清理伤口的时候也还在流,看着太吓人了,我心都在哆嗦。】
季念念:【妈呀,那消毒液往上洒我看着都疼,秦钧居然一声不吭,这也太能忍了,新时代忍者。】
不等闻夏问季念念秦钧是怎么受伤的,季念念就一股脑地说了出来。
【说起来这事还是怪秦钧太招人喜欢了。】季念念忍不住嘟囔,【来看他比赛的人太多了,现场秩序没能维持好,有人把放在场外的矿泉水瓶踢倒了,看比赛的人你一脚我一脚,不知道怎么就踹到了场地上。】
【那瓶水滚过来的速度特别快,比赛选手里有一个长得特别壮实的男生,跟相扑选手一样,他没注意,踩到了那瓶水,脚下一滑,就朝着秦钧撞过去了。】
对方是从秦钧的后背撞过来的,现场谁都没有反应过来,而秦钧被突如其来的重量撞向了固定在地上的铁质计分器,引起了一片惊呼声。
尽管他的动作很快,扭身避开了头部,但手肘还是磕在了计分器上,手臂表面也被锋利的边缘刮伤了。
所有人都觉得秦钧肯定骨折了,鲜血淋漓的手臂看着十分骇人,场边的尖叫刺耳,季念念立刻站了起来,和张远一起朝着秦钧身边冲。
担心以校医院的医疗水平治不了秦钧的骨折,张远决定送秦钧去医院,看着秦钧不断往外流的鲜血,季念念急得快哭了,没有过多的思考,立刻拿出手机拨通了闻夏的电话。
而着急告诉闻夏这件事的季念念并没有注意到,在她喊出闻夏的名字时,因为疼痛而皱眉的秦钧脸上闪过一抹欲言又止,但最后还是抿住了唇,没有阻止季念念的行为。
听完事情的经过,闻夏皱了皱眉,这件事说起来确实怪不到哪一个人的头上,只能说组织比赛的人占了更多的责任,没有管理好秩序。
他想起打电话的时候听到的声音,问季念念:【秦钧没有晕倒吗?】
【没有。】季念念回答,【是现场有晕血的人晕倒了。】
季念念抱怨:【虽然没骨折,但以秦钧现在的情况,肯定也参加不了后续的比赛了。】
闻夏朝车窗外看了一眼:【我快到了。】
关掉手机,闻夏双手放在膝盖上,不安地拨了一下自己的手指。
昨天拒绝秦钧的邀请之后,他就一直有股淡淡的尴尬感,不敢和秦钧对视,也没有更多的交流,好像两个人都憋着一股气,谁先服软谁就输了。
好幼稚,像幼儿园闹别扭的小朋友。
闻夏盯着拇指上粘到的那点绿色颜料,轻轻搓了一下,他也不想这么幼稚的,可是一旦面对秦钧,他的心就乱了,好像做出什么样的决定都是不合时宜的。
而秦钧一如既往地保持着恰到好处的边界感和体贴,就像之前没有问他为什么要躲避一个暑假,连消息都不回一样,这一次,秦钧也没有追问他为什么要拒绝看篮球比赛的邀请。
他当时找的借口并不高明,画画什么时候不能画呢?非得要在那个时候吗。
胡思乱想间,已经到了医院门口,闻夏下车,一眼就看到了在门口来接他的张远。
张远已经没有一开始那么急了,但他现在有了新的问题,见到闻夏之后一开口就是:“要和老大家里说吗?”
“我问过老大了,老大说不用让家里人担心。”张远挠头,“但我觉得应该再问问你,毕竟你和老大……”
张远挠头的动作停住,他思索了半天,也没想出接下来应该用什么样的词语。
关系更亲密?好像有哪里不对。
“那就不说。”闻夏抿了抿唇,“他自己有决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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