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姨娘脸色一僵，茶盏在案几上磕出轻响：“姐姐教训得是，是妾身糊涂了。”她眼神飘忽地望向墙外的天空，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茶盏边缘，似乎在思考些什么。
这时，下人领着沈清竹走了过来。小姑娘约莫十岁出头，怯生生地向苏氏行礼。苏氏温和地将纸鸢递给她“荷荷闹着要找你来放风筝，你们去一边玩一会吧。”
沈清竹乖巧地应下，小心翼翼地过来牵我的手。我装作欢天喜地的样子，跟着她在院子里疯跑起来。借着这个机会，我暗中观察着院落的布局。
正如苏氏所说，院中遍植苍翠的柏树，草坪修剪得一丝不苟，处处彰显着主人的精心打理。
廊檐下，苏氏轻摇团扇，状似无意地感叹：“这人啊，年纪越大越离不开孩子。一想到荷荷将来要嫁去别人家...”她故意顿了顿，“若是受了委屈，我这当娘的...”
刘姨娘脸色骤变，强撑着应道：“姐姐说笑了，二小姐是有福之人...定会得夫家怜惜。”
正在偷偷观察院子时，沈清竹突然惊呼，“呀！线断了！”我顺着她手指的方向望去，只见那只金鱼纸鸢正摇摇晃晃地坠向东厢房的屋檐。
我心中暗喜，面上却装作着急的样子跺脚：“鸢鸢...要鸢鸢...”一边喊一边就要往那边跑。沈清竹连忙拉住我：“二姐姐别急，我这就带你一起去拿回来。”
刘姨娘正要开口，苏氏却已起身：“我陪她们去吧，正好看看妹妹新得的苏绣屏风。”
听到此话，刘姨娘突然紧张起来，“取个风筝罢了，让下人去做就好。”
“妹妹这般推辞，莫非......？”苏氏似笑非笑地打断她，指尖轻轻摩挲着腕间的翡翠镯子。
刘姨娘下意识望向厢房方向，嘴唇颤抖着刚想说些什么，一个丫鬟匆匆跑来，朝苏氏说道：“夫人，老夫人请您去前厅一趟。”
未等刘姨娘松一口气，那人转向刘姨娘，“老夫人请刘姨娘一同前去。”
苏氏嘱咐紫衿照看好我和沈清竹后，便与刘姨娘匆匆离去。
前厅内，老夫人端坐主位，手中龙头拐杖重重杵地。杨嬷嬷脸色铁青地立在一旁，府医垂首站在角落，而厅中央跪着个被五花大绑的小厮，嘴里塞着布团正呜呜咽咽地挣扎。
“母亲何事动怒？”沈老爷疾步进来，朝老夫人拱手，
老夫人冷笑一声，杨嬷嬷立即捧出个油纸包：“昨日晚上老夫人喝药时觉得比平时要苦上许多。老奴原以为是下人偷懒，熬坏了药，今日早晨便想着来厨房看看，哪知竟看见这狗奴才鬼鬼祟祟倒药渣。”她扯下小厮口中的布团，将他踹到在地，“你自己说！”
那人手脚皆被绑住，躺在地上像一条脱水的鱼一样无力挣扎，口中却仍然喊着冤枉。“小人...小人只是不懂规矩，以为这药渣无用了。求老爷，就饶了小的，小的知错了。”
“不懂规矩？”杨嬷嬷一脚踹过去，“府里主子每日的药渣都要专人查验，这规矩连新来的粗使丫头都知道！”
“小的冤枉啊！”小厮挣扎着爬起来，滑稽的在地上猛磕头，“小的真的不知...”
“不知？”杨嬷嬷厉声喝道，“把这刁奴拖下去重打二十大板，看他招是不招！”
“药渣可让府医查验过了？”一直在旁不吭声的沈老爷突然开口。
杨嬷嬷一怔，随即恭敬的说道，“回老爷，府医已验过，里面多了一味藜芦。”
沈老爷看向府医，府医战战兢兢上前，“确是如此。这藜芦本可治风痰眩晕，单用对老夫人症状有益。但...”府医擦了擦头上不存在的汗，“老夫近日为老夫人开的方子里有党参，这两味药相克，久服恐伤脏腑。”
沈老爷脸色瞬间铁青，“有多久了？”
“小人检查了近七日的药渣。”府医捧出一叠油纸包，“只发现了这一副有问题的药。这藜芦味苦，幸亏老夫人味觉敏锐，才没有酿成大祸。”
沈老爷面色阴沉地一挥手，两个膀大腰圆的仆人立即上前，像拖死狗般将那小厮拖了出去。
“啊——冤枉啊！”小厮凄厉的求饶声与板子着肉的闷响交织在一起，透过雕花窗棂传进厅内。
沈老爷负手站在窗前，阴沉着脸数着板子数。当数到第十七下时，外头突然传来一阵骚动。
“老爷！”管事跑进来，“那奴才受不住刑，招了！”
沈老爷示意将人带进来。两个仆人架着那小厮进来时，他下半身的裤子已经被血浸透，在地上拖出两道暗红的痕迹。仆人一松手，他就如烂泥般瘫在地上，气若游丝地嘟囔着：“我招...我都招...”
“是......是刘姨娘。”小厮颤抖的手指指向刘姨娘，“她让小的在老夫人药里下药的。”
刘姨娘闻言脸色煞白，扑通一声跪倒在地，“老夫人明鉴！是这刁奴血口喷人！”她膝行几步想去抓老夫人的衣角，却被杨嬷嬷拦住。
“你亲口说的！”小厮突然激动起来，挣扎着撑起身子，“你说老夫人心肠歹毒，硬生生把五少爷从你身边夺走。”他转向沈老爷，声泪俱下，“刘姨娘恨老爷不替她做主，就要让老爷也尝尝母子分离的滋味！”
“放狗屁！”刘姨娘厉声喝断，发髻上的珠钗剧烈晃动，“是谁指使你栽赃于我？”
小厮突然从怀中掏出一个染血的绢帕，颤巍巍展开，里面赫然是一张百两银票。“老爷明鉴！”他声嘶力竭，“刘姨娘亲口许诺，事成后给小的摆脱奴籍，让小的回家给父母养老送终。”
看到手帕后的刘姨娘脸色煞白，踉跄后退两步，“我的帕子怎会在你手里？！”
小厮啐出一口血沫：“姨娘亲手给的，这就忘了？”
“老爷我没有，我真的没有。”刘姨娘膝行到沈老爷脚边，泪水冲花了脸上的胭脂，“妾身确实怨母亲抱走朔儿，也怨老爷不替妾身说话。”她突然指向小厮，指甲几乎要戳到对方脸上，“但妾身断不敢害人性命啊！”
一旁的老夫人冷冷的开口：“空口白话，如何取信于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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