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迟来到念都的第二天,天色更为阴沉,像是下一秒就要下雨一般,闷得不行。姜迟想着既然走不出去,那就试着生活下去吧,便在事物所楼上楼下的转了一圈,在吧台边的展示柜里看到了不知放了多久的咖啡豆。凭着直觉用小磨磨成了粉,放上滤纸打算泡杯咖啡来喝。
事物所里的人虽然没有了记忆却并不代表没有生活记忆,这说起来很悖论,但事实就是这样,他们可以凭着潜意识料理好自己的日常生活,却一直记不起前世的人和事。
“怎么样?喝得惯么?”懂得人情世故的姜迟特别为宋理和大宝、二宝也冲了一杯。
宋理抿了一口,咂咂嘴,眉头一皱。“苦。这东西我喝过那么一回,在风靳的馆子里,有次帮一个女孩寻一个男孩的归宿,约在那馆子里。那里有些穿着衬衫的人喝的就是这东西,我偷点了一杯,喝了一口便放下了。”
姜迟敏锐的察觉到了重点!“风靳是?”
宋理一愣才想起并未给姜迟介绍念都书馆的事,“一个朋友,改天带你过去见她。”
大宝听了点点头,“风老板人超好的,还生的漂亮。”
二宝忙跟着符合,“对对!她是我在念都见过最漂亮的姑娘啦。”说完还一脸娇羞的捂住脸。
大宝:“她时常会给我们带可口的点心来吃。”
二宝激动的说:“还会陪宋宋喝茶!”
宋理啧了一声,不客气的用汤匙打了一下二宝,二宝委屈的抱着伞盖看着宋理。“说的好像你见过很多人似的,还最漂亮的姑娘。”
“呜呜呜呜……”二宝委屈巴巴的找大宝抱抱。大宝二宝离不开花盆太久自然没有见过很多人,说起来她们见过的除了风老板和她的管家,其他的都轮回了。
姜迟不禁笑出了声。“那说定了,改天带我见见超级美丽的风老板。”
宋理听了不悦地皱起眉头,但还是应了一声。
姜迟得寸进尺的接着说:“不如就明天吧。既然风老板的馆子里有咖啡卖,那应该也有早餐吃。我们吃完早餐还可以买点牛奶回来,跟咖啡兑一起会更好喝。”姜迟的适应能力很强,昨晚宋理告诉她在这里就相当于换个城市重新活着,所以她觉得事物所外面的世界,应该也是有着商品交易。
“你要干嘛?”宋理极为戒备的问到。
姜迟早就听出了宋理对这个风老板的在意,倒是不想挑破。“总要尝试点新事物,认识点新朋友嘛。”
宋理听着勉强点点头,“嗯。”又试着抿了一口咖啡,勉强接受。
倒是大宝二宝很是适应,它们的小杯子只有小骰子大小,姜迟给它们一人倒了几滴。它们此时早已收起委屈,对坐在花盆里的桌子上,微眯着双眼品味,极尽享受。
正喝着,外面忽然电闪雷鸣,没一会便下起了雨来,姜迟正要起身关窗就被宋理出声拦了下来。宋理意味深长的盯着门口,悠悠的说到:“不必了,马上就停了。”
话音刚落,便响起了门环叩门声,接着一个女子的声音传了进来。“屋里可有人在?”
听到声音的大宝二宝也收起了享受状,正襟危坐在桌边,拿出小本子似是要记录什么。
姜迟愣愣的看了眼宋理,宋理下巴点了点门口,随意的说:“去吧,开门迎客。”
姜迟虽有不解,但还是自觉来到门边,打开了门。
门外的女子撑着一把梅花图样的油纸伞,身着一件满清时期的石青色朝袍,披领及袖片上绣着龙纹五爪,领后垂有金黄色绦,头顶朝冠上镶嵌着镂金二层,整个人煞是威严。而与服饰透出的威严不同的是女子的双眸,那里似是有着无言的哀愁,让人忍不住怜惜。姜迟不自觉地紧张了起来。
女子轻瞥了一眼开门的姜迟,问到:“姑娘,这里可是执念事物所?”
姜迟愣愣的点点头,“对,您请进。”这是她第一次接触事物所以外的人,而且还是位与自己时代不同的古人,没分析错的话……这是位清朝公主?
女子进到事物所后,外面的雨果然小了。
此时的宋理早已离开吧台,来到房间中央的会客桌旁,起身凝视着来者微微颔首,手指着对面的沙发,做了个请的动作。“欢迎到访执念事物所,请坐。”
看着女子坐下,宋理也跟着坐了下来,为女人倒了杯清茶,推至身前。姜迟看着架势,便猜到了这就是她们口中自己日后的工作,便搬了另一张椅子坐在了宋理右边。
女子接过茶杯,点头道了声“多谢”。
“姑娘,所求何事?”
女子沉默了一会,才开口。“本宫听闻这里可以了了前世的执念,所以到访,想知道本宫的额驸在本宫身后(死后)之事,可有好好吃饭,可有再纳妾氏,可有寿终正寝。”
“额驸?想必您是位清朝的公主?”
女子优雅的点点头,眼睛里的忧伤转瞬被皇家的自信取代。“本宫乃大清康熙皇帝第六女——和硕纯悫公主。”
这里并非满清时期,自是不必讲究满清礼数,宋理甚至没有多做表示,只是点点头,伸出右手做了个接的动作。“凡请呈上死亡证明。”
公主面色一凝,想来没有料想到对面人并不在意自己的身份,但很快就释怀了,想来早已改朝换代了。公主左手向后一招,原本空无一人的身后,忽然出现一名宫女打扮的女子,吓了对面坐着的姜迟一跳,那宫女俯首毕恭毕敬的呈上一张对折的米色方纸。
宋理双手接过后,开启,就看着上书写着:
“死亡证明:
姓名:和硕纯悫公主
生辰:1685年3月20日
死因:于清康熙四十九年(1710年)农历三月二十四日病逝,时年25岁。
父:清康熙帝
母:庶妃纳喇氏
夫君:博尔济吉特氏·喀尔喀台吉·策凌”
姜迟坐在旁边看了个清楚,不禁有些许唏嘘。25岁的年纪,正是女子风韵十足,孕育下一代之际,可她却早早离世了。
宋理再次抬首看了眼公主如今的着装打扮,想来她的额驸应该是很爱她的,毕竟在这座念都里也是存在鄙视链的,阳间没有人给烧来足够的银钱的,在这念都便会过的捉襟见肘,像她这般死后依旧锦衣玉食,又有阴兵相佐的,想来定是风光厚葬了。
宋理将死亡证明再次双手奉上还给了公主,接着打开桌边的抽屉,拿出续神香插在桌面的香炉里,点燃。香雾扶摇直上,不散,说明来者没有说谎。“烦请公主详细说说您的事吧。”
公主凝视着香雾,眼神变得迷离起来,好似那香雾之中有她思念的人一般。“本宫乃皇阿玛的第十女,序齿为六公主,本宫的额娘只是皇阿玛的一个通嫔……
康熙二十四年二月十六日后宫
三藩平定,康熙帝忙于确查平定三藩之乱时投诚者的安置问题,无暇顾及将要临盆的庶妃纳喇氏。后宫一片诚惶诚恐,此时的康熙帝已有十名阿哥,而纳喇氏还未曾育有过一儿半女,产婆宽慰着榻上的纳喇氏,“娘娘莫怕,娘娘肚中定是那来贺平定三藩之喜的小阿哥啊。”
肚子已经折腾了三个时辰,纳喇氏早已没了回话的气力,只能死死的抓着锦被,咬着方帕,死命的用力。
寒冬未逝,严寒顺着窗户的缝隙送来一丝寒意,刚抓住婴孩脚的产婆不禁打了个寒颤,晃神之间,一声婴儿的啼哭传来,响亮清脆。
纳喇氏长舒了一口气,眼神迷离的看着产婆,像是在等着宣判的囚犯。
产婆已不似之前般嬉笑,取而代之的是一抹沉郁之色,沉声说到:“恭喜娘娘、贺喜娘娘,是位公主。”
乾清宫内,康熙帝正在翻阅各地呈上来的奏折,平定三藩之乱时的投诚者多半已经入籍,愿意屯田务农的,给牛种,给开垦田亩;愿意为兵戍边的,补入营伍,享受俸禄。
刘公公快步进来,跪地请安,“启禀皇上。”
皇上抬头瞄了一眼,笔耕未停。“说。”
“恭喜皇上,贺喜皇上,通嫔纳喇氏刚刚诞下一名公主。”
皇上笔耕微顿,数秒后点点头。“嗯。下去吧。”
“奴才告退。”说完,倒退着准备出去了。
皇上忽然抬头,像是想起什么般说到:“跟通嫔说,朕晚些时候过去。”
“嗻。”
执念事物所内
“本宫就这样降生在了帝王家,但是好像……并没有很受皇阿玛的喜爱。”公主说到此处,不禁自嘲的笑了笑,“长我两岁的五皇姐,生母是德妃乌雅氏,与她相较,我们便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皇姐自幼便被皇祖母带走抚养,深得皇祖母与皇阿玛宠爱。甚至连平常的供奉里,本宫与更为年长的四皇姐都只得猪肉四斤而已,而五皇姐却可以得五斤猪肉,还要多加半只鹅、一只鸡。甚至幼年时,连见到皇阿玛的次数也一只手便能数的过来。皇阿玛就好像忘了孩儿一样。但好在那一年,他来了。”
康熙三十一年
漠北蒙古中的一个中等部落,常年遭到漠西蒙古准噶尔噶尔丹的进攻,元太祖成吉思汗的十八世孙——图蒙肯终是受不了这种颠沛流离的生活,携家眷投归大清。康熙帝大喜,授予图蒙肯的孙子——策凌,轻骑都尉之职,赐居北京,甚至特许其入内廷与皇子皇孙一同学习。
当晚皇上于乾清宫宴请群臣,图蒙肯携儿子丹津生纳木扎勒,孙子策棱,叩首称臣,归附大清。觥筹交错间,皇上打量起了眼前这位年方二十的蒙古壮士——策棱。
博尔济吉特氏乃成吉思汗嫡裔,继承了成吉思汗骁勇善战的血脉,策凌年纪轻轻眼神便以初见雄鹰般锋利,不同于其父宽肩圆背的悍夫气质,策凌反倒生的极为秀气,虽肤色略黑,却五官凌冽,齿白唇红,低头浅笑间还能看到脸颊下小小的梨涡。
殿上丝竹之声不绝于耳,歌姬舞女翩然而至,策凌对此并不感兴趣,寻了个出恭的借口打算在殿外透口气再进去。出门找了个墙角暗处坐下,打算小憩一下,多日来的奔波,身体太过疲乏,没多久便睡了过去。
再醒来时,正被一根木棍抵在脖颈处,质问着:“你是谁?怎会在我皇阿玛殿外休憩,还穿着不似我们满人的衣服。”手拿木棍的小女孩看着也就6、7岁的样子,她稚声质问着,两只黑白分明的水杏眼一眨不眨的盯着策凌。
小女孩身后的两个宫女就没那么淡定了,怯生生的拽着女孩的裙摆劝解着:“公主他怕不是什么好人,咱们还是走吧。一会儿侍卫发现公主私自来乾清宫,奴婢该吃不了兜着走了。”
“闭嘴,怕什么,本宫这是在护卫皇阿玛周全。”只见女孩玉手一拨,宫女赶忙跪了下来不住的哆嗦,请求小女孩离开。
女孩又上前了一步,凝眉看着眼前倚在墙边的男子。“本宫问你话呢!你到底是谁。”
策凌饶有兴致的瞧着眼前的女孩,女孩年纪不大,却生的俏丽,策凌随即站起。
女孩看他起身竟然如此之高大,连忙后退,木棍被她挡在身前保护自己,宫女也适时的伸出手臂拦在公主面前。“你再靠近,我们就喊人了。”
策凌无语不是你们一直在靠过来么,但他并未解释,只是掏出今日刚领到的令牌,跪下双手呈上,“臣轻骑都尉博尔济吉特·策棱,给公主请安。”
女孩一愣,却也没有大惊小怪,绕过挡在身前的宫女,接过令牌瞧了一眼,还真是名都尉,随即说到:“那你为何在殿外偷懒。”
“臣不敢,也并非偷懒。臣今日初次进宫朝圣,连日奔波多有疲累,想着于暗处休息下。”
女孩点点头,“那你怎知本宫是公主?”
策凌实话实说,手指向宫女。“她这般称呼你的。”
公主回身瞪了一眼跪地的宫女的,说着偷偷出来玩,又因为她被认出来了。公主打量着眼前的都尉,看着他年龄并不大,可穿着打扮却不似汉人,好像前几日额娘给的画报里骑马打猎的人像,遂及问出:“你是蒙古人?”
“正是。”
公主朝着宫女得意的点点头,看我聪明吧。“起来吧。”
策凌平身后便也不敢再坐回去,只得倚墙站立。
公主点点头,若有所思的说到。“本宫乃当今圣上第六女,没有名字。”
策凌虽有震惊,却也转瞬平息,早前确有听闻满清皇帝不会给尚未及笄的女儿赐名,只有成年后才会有封位。
“不如,你给我起个蒙古名字吧。”
“公主万万不可!”策凌还未来得及拒绝,宫女已经跪地劝阻了。
公主一脸不耐烦的看着宫女,“你闭嘴!”接着道,“他是博尔济吉特氏的族人,又能进宫与皇阿玛进餐,想来定是元朝的皇亲国戚了。与我爱新觉罗氏,同是皇族,交个朋友而已,有何不可?”七岁的女孩大体不懂得政治牵扯,只是单纯的想交个朋友而已。
策凌看着眼前小自己很多的女孩,正一脸正气凌然的看着自己,没有把自己当成外族排斥,莫名有种亲切之感“起名臣自是不敢,交朋友却未尝不可。”
“好,那就这么说定了。”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