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知枝把袋子里的烫手山芋藏进衣柜后，才把其他日用品放到浴室前，敲敲浴室门，说道，“我把东西给你放门口了。”
浴室里传来一身模糊不清的“嗯”，混合着水汽，显得格外沙哑。
霍知枝在屋子里转了一圈，开始发愁另一件事。
明烛今晚睡哪儿？
她一直独居，家里只有一个卧室和一张一米八的大床，除此之外就只有客厅的沙发上能勉强容下一个人，霍知枝躺上去刚好，要是明烛躺上去...估计他半个身子都得掉在沙发外面。
自己睡沙发，把床留给明烛，还是...
两个人一起睡床？
霍知枝使劲儿摇脑袋，似乎要把这个邪恶的想法扔出脑子。
太快了，太快了...
霍知枝嘴里一边念叨，一边去卧室抽出备用被子放在沙发上，准备自己在沙发上凑合一晚。
“嗯？什么太快了？”
明烛带着一身水汽从浴室中走出来，他身上穿着霍知枝买的睡衣，便利店能挑的款式不多，霍知枝随手拿了一条普通的条纹睡衣，穿在明烛身上刚刚好，他肩宽腿长，愣生生把这睡衣穿出一股不符合它价格的奢品感。
“呃，我说你洗得挺快，哈哈...”霍知枝含糊过去，“沙发你睡太小了，我家又没别的地方，今晚我睡沙发，你睡床吧。”
明烛一步步走到沙发前，看着满脸通红的霍知枝，俯身和她对视，心疼道，“明明是我在麻烦你，又怎么能让你睡沙发。”
“嗐，没事，我...睡床睡惯了，偶尔换个口味，睡睡沙发也不是不行。”霍知枝被明烛深情的眼神盯得心跳加速，正想低头回避他的目光，却又猝不及防地看见明烛脚上穿着的拖鞋。
那是一双白色的、装饰着两只粉嫩耳朵的、毛茸茸的狗狗拖鞋。
霍知枝：...在便利店随手拿的，忘记挑款式了。
明烛随着她的视线低头，看见脚上的拖鞋，勾唇一笑，道，“枝枝选的拖鞋我很喜欢，很可爱。”
霍知枝刚想反驳说她不是故意选这种风格的，明烛接着开口，声音蛊惑，“和枝枝一样可爱。”
霍知枝：...
霍知枝：...啊啊啊啊妈妈！这个男人他又撩我！！
霍知枝如离弦之箭般“嗖”得一声飞了出去，“我去洗澡了我去洗澡了！！”
她磨磨蹭蹭地在浴室里洗完澡，换上自己的睡衣出来时，就见到了这样一幕——明烛窝在霍知枝的小沙发上，两条长腿无处安放，只能搭在另一边的扶手上，胸前盖着被子，随着呼吸均匀地上下起伏，细碎的银发落在脸庞，安静而沉稳地睡着。
这一幕过于和谐而安详，反倒像游戏立绘似的充斥着不真实感。霍知枝歪头沉思两秒，一个荒谬的想法闯入脑海——究竟是明烛来到了她的现实，还是她穿进了明烛的游戏里呢？
这是一个烧脑而无解的问题，霍知枝今天用脑过度，已经不想再思考了。
她轻声道了一句“晚安”，转头回自己房间睡觉。
一夜无梦。
第二天早晨，霍知枝是被一阵食物的香气勾醒的。
她睁开双眼，脑海中的第一反应便是，“真不愧是人夫型男主啊…”
明烛穿着她不知多久前买的围裙，熟练地在锅里放油、打蛋、翻面，等霍知枝洗漱完，两个形状规整、金灿灿的煎蛋并着热气腾腾的吐司和豆浆被端上桌。
“好香！”霍知枝的肚子适时地叫了起来，她大快朵颐地吃完，明烛把盘子放进洗碗机后，问道，“枝枝今天有什么安排？”
“我吗？”霍知枝想了想，“今天要去一个当事人住的地方看看，他的姑姑失踪了，我得去现场取证调查。”
她说完，又反问道，“你呢？你有什么打算？”
“我没有什么安排。”明烛的围裙上印着一只吐着舌头的微笑小狗，如果不是霍知枝玩过游戏，知晓他的杀手身份，否则这个场景下，明烛实在是太像一个人畜无害的可怜人夫了。
每天在家操持家务，打扫卫生，准备丰盛的晚饭迎接归来的妻子什么的…想想就让她痒痒的。
“或许，枝枝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地方吗？我很乐意为你效劳。”明烛脱下围裙挂好，有那么一瞬间，霍知枝觉得人夫版明烛随着围裙的脱下一同消失了，杀手版明烛的影子开始在眼前的这个男人身上逐渐显现出来。
“我吗？我最近倒是缺一个律师助理，但…”
但明烛记忆全失，一个杀手怎么能做的了律师的活儿呢？
“律师助理需要做什么吗？”
“协助调查案件、整理宗卷、起草文书…”
明烛思索片刻，随即点头，“我可以试一试。”
“真的吗？”霍知枝有些诧异，明烛什么时候还懂这些东西了，游戏里也没说过啊？
“我想尽我所能地帮你。”明烛上前，握住霍知枝的手，他的掌心大而温暖，左手上缠着的纱布蹭得霍知枝痒痒的。
她不敢用力，怕扯到他的伤口，结果便是任由他拉着自己的手，肩并肩亲密地坐在一起，“如果我有什么不会的，可以请教你吗，霍律师？”
大早上的，霍知枝就被明烛撩得满脸通红。
“霍律师”三个字从他嘴里说出来，怎么就感觉像在玩什么普雷似的，这么不正经呢？
霍知枝最后晕晕乎乎地答应了明烛，他十分自觉的承担起助理的职责，帮霍知枝提包开车，霍知枝提议先去一趟事务所，让明烛签了助理合同，方便给他发工资，却被他拒绝了。
他细长的手指握紧方向盘，控制车辆平稳穿行在高架上，“我不是专业的，能帮到你就已经很开心了，不必给我发工资，就当是...报答枝枝收留我的好意吧。”
明烛执意如此，霍知枝便没再纠结这事。游戏里明烛的表面身份可是继承家业的富二代，想必他一时半会儿也不会缺钱吧。
汽车拐进一条拥挤的小巷里，明烛精准地将车停在路边一个空车位上，两人下了车，打量周围。
往来人流浩浩荡荡，路两侧被早市的摊位占得严丝合缝，卖菜的吆喝声、讨价还价的争吵声、大喇叭的宣传声此起彼伏，空气里飘着大锅食物的香气，场面喧闹不堪。
霍知枝顺着路往前走，终于在一款发黄的牌匾上看到了几个大字——“和谐小区”。
根据侯天锡提供的消息，他姑姑，侯笠萍，失踪前就住在这个和谐小区的1栋3楼308室。
她领着明烛往小区里走，一边快速给明烛介绍案子的情况，一边观察四周。
这个小区不论是名字还是建筑都显得普普通通，世纪初的外墙装潢用到现在已经过时，发黄而斑驳的墙面上连显示“X栋”的标牌都不知所踪，只留下几道刻骨的脏痕。霍知枝数了数，小区一共四栋建筑，每栋五层，一层八户，一楼被改造成临街商户。楼上没安电梯，楼梯道也脏兮兮的，墙面贴满各式各样的小广告。
霍知枝问了个坐在楼下晒太阳的老太太，“阿姨，这房子哪个是1栋？”
老太太头发花白，精神倒是不错，给霍知枝指了个方向，热情道，“看你们小娃娃两个面生，不是我们小区的吧？来找人吗？”
霍知枝想了想，问道，“阿姨，住这儿的侯笠萍，您认识吗？”
老太太一拍大腿，“认识啊，住三楼的侯小妹嘛，你们是她的谁呀？”
“我们是她侄子的朋友。”霍知枝话音刚落，那老太太的脸一下垮了下来。
“哦，她那侄子的朋友啊，那你们上去吧。”霍知枝还想再打听点消息，却见老太太抬起椅子，态度急转直下，再也不理他们二人，转头就走。
“她和侯笠萍关系不错。”明烛看着老太太离去的背影，沉声开口，“对侯天锡的态度有些微妙。”
“侯天锡说他经常来小区看望姑姑，这老太太应该认识他。”霍知枝不想在这儿浪费时间，“走吧，我们先去侯笠萍家里看看。”
二人走上三楼，在标着“308”的门牌前停下。明烛上前敲门，二人等了一会儿，意料之中，没人开门。
霍知枝看着眼前干干净净的防盗门，分析道，“她应该没失踪太久。”
她指着门边的墙面上密密麻麻的小广告，“否则这些牛皮藓一样的小广告肯定会贴到她家门上。”
“你想进去看看吗？”明烛转头看向霍知枝，她犹豫地点点头，“能进她家检查一下当然是最好的，但是...我们没有钥匙啊。”
明烛听完她的回答，不知从哪儿掏出来一截铁丝，朝着钥匙孔的位置捅了进去。霍知枝这才反应过来明烛的意图，急忙拦下他，“等等，等等！”
明烛停下手上动作，偏头看向她，“怎么了？”
霍知枝：“这...这不太好吧？要是被人发现了，算是非法侵入他人住宅。”
“不会被发现，这一层的监控是坏的。”明烛耐心解释道。
“啊？有监控？”随着明烛的话，霍知枝转身看向走廊，果然在另一旁的走廊尽头看见一个坏掉的监控探头，电源线老化脱落，只留下一个空空如也的摄像头，像个瞎掉的眼珠。
真不愧是杀手，这么短时间内就能发现这些平常人发现不了的细节。霍知枝在心里感叹道。
趁着霍知枝找监控的这几秒，明烛已经轻车熟路地撬开了锁，厚重的防盗门在他面前像是纸糊得一般，三两下便缴了械。他推开房门，将霍知枝护在身后，先一步踏入屋内。
房子不大，莫约八十平米左右，陈设简单，两室一厅一厨一卫，他们在房子里转了一圈，没见到人影。
屋子里物品摆放整齐，没有打斗痕迹，应该不是被人掳走的，门窗没有被损坏的迹象，也不是入室抢劫，冰箱里还存着几盘没吃完的菜，看着已经不太新鲜了，说明主人不是蓄谋离家，至少在失踪的前一天，她并没有意识到自己即将离开这里。
“侯笠萍不在这儿，她应该是临时遇见了什么意外，离开家后再也没回来。”
她细细打量着这个普通的小家，随后察觉出一丝不对劲。
“侯天锡说，他姑姑是一个人独居，但这个家里却有两个卧室。”霍知枝指向稍大的主卧，“显然，这一间是侯笠萍自己住的地方。但是这个副卧...”
与主卧隔了一扇门的是稍小一些的副卧，霍知枝扶着门框看向房内，里面摆着一张一米五的床，上面床单、被子、枕头一应俱全整整齐齐地码在一起，表面干干净净并无灰尘，似乎不久前还有人在这里休息过。
这个家里除了侯笠萍，还住了其他人？
霍知枝记下这个疑点，随后听见明烛的声音从另一间卧室里传来，“枝枝，过来看我发现了什么。”
她走进主卧，明烛拿起桌上的一张纸递给霍知枝，上面白纸黑字地写着——
“本人侯笠萍，在此立下遗嘱，本人自愿将归属我的所有财产遗留给‘和谐小区’的所有住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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