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时间了,走吧。”
他背起琴盒,顺着人们缓慢流动的方向行走,身边是亦步亦趋的同伴。
低处的空气混杂着沙石和闷热的汗臭,约翰简直像沸水里发胀的汤圆一样晕头转向,忍不住开口寻求帮助,“太挤了,我能牵一下你的衣角吗?”
相比之下,长宵的状态很稳定,似乎不受任何环境因素干扰。
混乱的碰撞里,一只手扣紧他的手腕,如同船锚牢牢固定船只的方位,指引航线。
他看见拥挤的天空下闪耀明媚的金色,听到温柔的、疏离的声音,连呼吸间似乎也沾染茉莉湿润的露珠。
“牵好了,这里也不算安全。”
少年像拖行李箱一样拖着他,根本没给一点儿挣扎的空间。
约翰揉揉热发红的脸,内心暗道:果然是听错了,能把人骂哭的家伙怎么可能会对人温柔。
好不容易挤到最前面,隔栏内只允许学生进入,志愿者就站在门前挨个检查通知书。
长宵松开手,没往曲折的通道内走两步就被身后的声音叫住。
“稍等一下,我的行李在那边,你要不要等我?”
内向的男孩看向父母所在的位置,笑着朝他们挥挥手,然后不出意外地等到了拒绝。
“我先走了,你拿不动的行李可以找志愿者帮忙。”
他从口袋里摸出证件,轻轻在同伴面前晃动表示再见,转身就走进队伍的末尾。
检阅的速度很快,而且他算来得早的,一眼看过去志愿者队伍里就有好几个眼熟但叫不出名的面孔。
等了没几分钟,一位带着志愿者红袖章的姑娘挤过来,亲切地招手笑道,“呦,可算等到你了小学弟,不枉我站在这儿累了一个多小时。”
“娜拉学姐有事找我吗?”
这次长宵没有犹豫就说出她的名字,因为谁都难以忽略那头醒目的红发。
少女笑容明媚,俏皮地眨眨眼嗔怪道,“没事就不能找你了?我还以为你对女孩子要更有耐心一点。”
他仰头看着她充满笑意的眼睛,语气无动于衷,“如果你指的是辅导上的耐心,我向来是一视同仁。”
她佯装惋惜地摇头,作势要摸学弟稚嫩的小脸,声音像逗小猫一样兴奋,“啊呀,这么可爱的一张脸竟然冷冰冰的,你该多笑笑才好。”
余光瞧见附近的视线纷纷被这边的动静吸引,长宵躲开冒昧的触碰,皱眉加快语速说,“请直接说事,我要进校门了。”
“等会儿进校门跟我来,领导有事找你。”
娜拉低声说完,闪身钻出队伍,从隔离栏之间的位置畅通无阻地跑进校门。
黑发少年疑惑地歪头看向校门内,以自己对这位学姐的了解,这句话的真实程度必须要打一个问号。
“下一位。”
温和似流水的女声提醒他面前已经空无一人,左手边是一张陈旧的木桌,桌前坐着同样戴红袖标的长发少女。
他特意确认了袖标上的单词,却得到了不同寻常的答案。
是纪检部的人,大部分普通学生口中滥用私权、狐假虎威的纪检部。
少女面带微笑地推给他一张表格,口吻也是例行公事。
“请给我通知书和出生证明,确认无误后再在这张表里填上自己的名字。”
声音很有辨识性,相貌没有特别的记忆点。
长宵按指示完成了所有步骤,拿好东西就看见右手边躲在墙后鬼鬼祟祟朝自己招手的学姐。
“学姐有什么事吗?还是你又随便找了个借口叫我过来?”
他靠近这处安静的位置,直接戳破红发姑娘拙劣的骗术。
“哎呀,我就是想带你看个热闹,别走别走!”娜拉刚解释一半就连忙喊住转身就走的男孩,急切地补充道,“是关于你们三班那个不得了的大少爷,你不想知道他的情报吗?”
“不想,我对别人的事情没兴趣。”
“那如果我说,他会影响你接下来的生活呢?”
红发姑娘抱着手,高昂头颅,一副胜券在握的笃信模样。
长宵微顿的步伐继续前进,话儿轻轻在树梢摇曳,“他已经影响我放行李的时间了。”
少女两步飞上前,一把拽住他的琴盒袋,死缠烂打地连声央求道,“别别别,好学弟,我实在不想一个人去嘛,求求你跟我一起好不好?”
他无语地叹息,掏出水杯喝一口咖啡,扭头盯着学姐故作委屈的脸问,“你要带我去哪?我现在背着东西爬不了房顶。”
“我也不是次次都带你爬房顶啊。”
她略带尴尬地挠头,随即笑逐颜开、兴致勃勃地推着学弟往里走,一面走一面拍胸脯保证,“放心好啦,我们要去的地方就是你们拍照的位置,当然不在房顶,就是去看看大少爷入学的阵仗。”
绕过墙体的拐角,一条凹凸不平的卵石路赫然出现在眼前,两侧杂草丛生,右手边就是带生锈的防护网的围墙,没有监控,像意外诞生的、无人在意的缝隙。
“这里是近道,整个学校没有我不知道的路,从那边走会限行,现在过去应该正好能看到。”
背后有人轻轻推了他一下,男孩踩上一块凌冽的石子,鞋底的新泥蹭掉一点湿润。
长宵打量着左侧约莫三层楼高的墙壁,注意力主要集中在电线和配电箱上,“平常没人来这儿吗?还有哪里比较安静?”
“没人知道这,还有离图书馆最近的小夹角,那里也是我误打误撞进去的,不过最近胖了就进不去了,你的身形肯定能进去。”
娜拉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像是赞同自己的看法,继续说,“简直像专门给猫进的一样,里面空间还不小,要是玩捉迷藏一定没人能找到。”
他的眼睛微不可查地亮起,紧接着垂眸问,“这栋楼是什么楼?”
“实验楼啦,平时只给二年级及以上的学生进,等你们学到物理就能来了。”
她步调散漫,语气慵懒,满不在乎地把玩自己的指甲说,“不过你都能教六年级的学生,上什么课对你而言也不重要吧?”
“说真的,要不是只有通过学校才能参加高考,你根本不用来这破地方受罪,毕竟你是天才,一直有不被操控的选择。”
视线内,鲜亮的指甲看似坚固,实际依托血肉的温床成长,比发丝更脆弱,一折即断。
长宵抬眼注视她,猩红的词语摔碎成曲折的发丝,犹如蛛网般细密的裂痕爬满头皮。
“娜拉学姐,遵守规则的人不一定有选择,制定规则的人才拥有选择,如果通向自由的道路只有一条,我希望你成为那个能给所有人自由的人。”
她挑眉耸耸肩,用戏谑的口吻自嘲,“这是来自天才的赞誉吗?可我比你差远了,又怎么比得上核心区接受最好的教育的同龄人呢?”
见男孩还想再说什么,娜拉立即转移话题,“对了,你们三班还真是不得了,我在名册上看到香榭区的歌剧天才也在,你不是也会弹钢琴吗?你们要不要比一下?”
他瞪着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家伙,张嘴就是致命打击,“我是修过钢琴,不是学过,再说你很闲吗?开学考不会还要我帮忙复习吧?”
“这个嘛……你要是不收费我肯定来,收费我觉得我能靠自己。”
红发姑娘撇开脸,双手插进校服口袋,颇有种囊中羞涩的窘迫。
片刻的沉默后,她意识到话题该到此为止,于是看向和琴盒一样高的孩子问,“话说,你为什么着急赚钱啊?明明那笔债已经还完了,你爸也可以从外头回来了才对。”
她看到,绑着黑色发丝的红绳莫名刺眼,俯视角度的人又实在渺小,衬得琴盒像一口缠紧黑布的、腐烂的棺椁。
很快,她听见水琴般密集、夹杂刺痛敲击肋骨的颤弦。
“……上星期,我父亲死于防辐射服破损,上学的钱是赔偿款。”
长宵依然面无表情,脸色白得像胸口盛开的茉莉花,珐琅彩蝴蝶随胸脯的起伏轻舞。
“被这种沾血的钱供养,我怎么能心安理得地拒绝实现我母亲的要求?”
娜拉不知所措地摆手,慌忙道歉,“…抱歉,我真的不知道发生了这种事。”
他直视前方冷静地回答:“没关系,请帮我保密,我并不想给自己史莱姆一样的人生增加没必要的悲剧调料。”
少女迅速点头,然后将话题揭过,“好,下次可以直接省掉史后面的两个字,你上课的时候要比现在攻击性高太多。”
“我从不说脏话。”男孩认真地反驳道。
“你是不说,但也没把我当个人过。”
娜拉撇撇嘴,模仿他的语气说,“教你像教蚂蚱,逮着就不动,不逮就乱蹦!”
“把我一个青春靓丽的少女比作蚂蚱,你知不知道我在其他人眼里已经成狂野蚂蚱了?!”
“不知道,但我知道还有你的同伴耗子大盗和旱地苦瓜。”
长宵动作小心地整理花朵,让每一片柔嫩的花叶得以舒展,半点不管自己造成的灾难。
“不是,你**是怎么忍住不笑的,哈哈哈哈哈哈哈!”她笑得毫无顾忌、前仰后合,硬是把掌心拍红了,实在难以理解这种天才一样的脑回路。
“很好笑吗?”
他忽然听到前面的喧闹,映入眼帘的是围墙上大大小小的空隙,正对外面鲜艳的红毯和衣冠楚楚的人群。
同一片天空,一墙之隔,自由的礼花洒满天堂柔软的珊瑚绒毯,而地狱的卵石路空空如也。
娜拉伸手指向红毯末端的位置说:“你看,昨天他们就在布置了,我一直绕着找最佳观影位,还跟毕业的学姐们打听消息呢。”
少年暂时放下琴盒,身体倚靠在尚存余温的布料上缓慢地平复呼吸,“有用的消息是什么?”
“能让你看得上的大概没有,我就知道个算是秘密的姓氏。”
她弯腰专心观察着人群的动向,不忘回答道,“叫“布兰切特”,来头不小呢。”
长宵扭开保温杯的盖子,轻轻摇晃内部完全变成液体的咖啡,小口小口地吞咽苦涩。
隔了半米的距离,那诡异的咖啡味就像一个冒昧的拳头猛地给她的胃一记重创。
红发姑娘顿时干呕出声,竭力强压下喉咙上涌的胃酸后愤怒地回头迎难而上,“我说你能不能戒掉咖啡?要赚钱的时候也就算了,到学校还喝这破东西?”
“最后一杯,喝完就没了。”
他随意点点头,盖好杯子,重新把它放回包里,抿唇用纸巾擦拭咖啡渍。
“谁信你,快过来看,好像有车过来了。”
娜拉朝他兴奋地招手,双手紧紧扒在水泥墙沿上,杂草在墨绿色的校服表面划出几道白痕。
被红毯簇拥的纯黑汽车渐渐驶入视野,随行的保安和夹道欢迎的人们如同岸边嶙峋的礁石,妄图从孔洞里窥见鲸鱼的孩子只闻到海水腥咸的气味。
“好大的排场,哎?我看到霍夫曼校长了。”
她微微放大的湖绿色的虹膜上倒映出左侧为首的干练女士,修身的藏蓝西装与平日相差无几,身形仍然挺拔,正值壮年的面孔上有几笔操劳过度的细纹。
长宵踮着脚望向更高的空隙,衣襟前的蝴蝶在一片重重阻碍里飞往自由。
“有人下车了。”他用力闭上眼睛又睁开,给干涩的眼球几刻平静。
“哦哦,我看到了!”
司机先下车绕到另一边的副驾驶,随后恭敬地弯腰打开车门,一位戴紫色丝绸手套的白裙女士撑着宝石手杖,步履从容地迈入掌声和恭维中。
紧随其后的年轻人双手插兜,衣着宽松而舒适,灰色的短发像是许久未打理过,整个人散漫如徘徊在泥泞里的雪花,与天空有某种恰到好处的相似。
值得一提的是,他也不算高,身材比例却好得像画稿里走出来的人。
“好长的腿啊,你觉得呢?”
娜拉戳戳他的手背,试图得到认同。
“他很聪明,最好离这种人远点,惹上会有大麻烦。”
他回答的语气格外认真,不像开玩笑。
“是吗?听你的,谁让你看人最准。”
少女随手扯下一节叶子对着那双腿比量,显然根本没把这句话放在心上。
“不过我在六楼,和你们一年级差五层呢,要小心的明明是同班的你才对。”
长宵盯着他打量四周的动作,皱眉说道,“不用操心我,少打扰我就行。”
“我的好学弟,我是在关心你不是害你。”
她把干枯的草叶丢到他身上,用行动表达自己的不满。
男孩正要开口,一双漫无目的的灰瞳恰好撞入眼底,宛如浸透晨雾的露珠映射太阳的辉光,寒冷瞬间充斥骨髓。
隔着礁石般坚固的人墙,对视的短短几秒,他朝两人所在的位置挪动脚步,甚至露出了一个愉快的微笑。
“蹲下!”
长宵低声呵止,直接扯着她的手臂藏到墙壁遮挡的阴影里。
“怎么了?怎么了?”
娜拉不明所以地跟他蹲在墙角,好险没稳住摔倒。
“赫尔墨斯,那里有什么?”
目光穿过狭窄的缝隙,女人优雅的杖尖轻轻点地,话音与充满野心的眼神同时勾回少年逆反的身体。
灰发少年转身走到离她两步远的位置,用意味不明的笑容回答,“是蝴蝶,小姑,夏天常见的野生蝴蝶。”
她瞥见围墙内安静的枯草,对侄子并不高明的谎言抱以亲切的微笑,“能看到你打起精神就好,希望你的学院生活一切顺利。”
“当然,借您的光。”
赫尔墨斯敷衍地点头,再看过去时,那里茂密的阴影像离开藻类的水面一样清澈。
离围墙不远的拐角处,红发姑娘心有余悸地紧贴墙壁喘息,“我去,差点被发现了。”
“还不走吗?马上要到合影时间了。”
长宵默默收回辨认时间的晶体,神经面对陌生的环境本能地紧张。
娜拉苦着脸用手掌拍打脸颊,让些许痛感和凉风给自己降温,喘匀气后一马领先走在前面,“走走走,隔了这么远都能发现,这家伙也太敏锐了,果然应该听你的不来凑热闹。”
“火上身就知道叫了,饿了你才知道蹦哒是吧?”
男孩快步跟在她身后,回怼已经养成习惯。
她干脆捂住耳朵,委委屈屈地瘪嘴反问,“别说我了,你怎么不骂耗子和苦瓜?是因为他们给得多吗?”
两串凌乱的足印响在水泥路上,像弹珠盒子摔碎成无数晶莹剔透的星星。
行走于没有缓冲的石头地,尤其要当心沙砾蹦进鞋子。
那腼腆的、不起眼的,棱角分明的小东西会咬破皮肤,给某些自大的家伙一点苦头尝尝。
“是,你也可以砸钱让我改嘴,按天算。”
长宵承认得不暇思索,周边逐渐开始有两三个学生路过,也是她人缘太好的缘故,基本碰面的人都会招手问候。
红发姑娘勉强撑着笑挨个打招呼,抽空压低声音说,“那还是算了,我兜里比脸干净,要不你多骂我两句给我点精神损失费吧?”
“你要不要听听自己在说什么?”
他面无表情地反问,视线内的台阶向右上方的拱桥形建筑延伸,三块用红底黑字写上班级的指示牌立在堆满行李的楼梯两侧,不同的面孔聚在一起,彼此洋溢着相同的快乐。
相较于另两个班的拥挤热闹,只有四个人的小团体显得格外瘦小。
娜拉站在楼梯旁对他摆手,十分依依不舍地叹气,“快去吧,我要回教室上自习了,真可惜不能再玩一会儿,”
“记得考完试把我的笔记本还给我。”
长宵抬头看着她汗津津的额发,不仅不安慰还落井下石。
“知道!又不是我一个人借的,考完试叫苦瓜还给你。”学姐怒气冲冲地抛下这句话,转头就跑没了影。
他刚放下琴盒,只是喘口气的功夫,少女高挑的影子就站在面前。
分明是如此阴郁的天空,阳光却从她每一寸骄傲的笑颜里绽开玫瑰般热烈的色彩。
“你好,桑阳同学,我是缪斯,百闻不如一见,天才的品味果然有共同之处。”
缪斯打量着他的配饰,眼神从惊艳到目露欣赏,看得出搭配者很是下了功夫研究。
蓝眼睛、金发披肩、三圈珍珠项链、红色抹胸小礼服、一朵白玫瑰别在心口,典雅而不失风度的造型将少女蓬勃的生命勾勒出动物独特的、更纯洁的灵性。
“你好,我不是天才。”
长宵礼貌地颔首,绕过她走向另三个观望的人。
除了两个刚打过照面的,还有一个穿红白格子裙的女孩,长相和气质没有令人印象深刻的记忆点,站在原地时总是低头刻意避开对视,很容易被直接忽视。
约翰先替她开口道:“桑阳哥,这是艾米莉,你之前在她家修过灯泡的。”
“没想到你会的东西这么多。”维克托睁着雪亮的眼睛,语气钦佩地赞叹道。
他垂眸朝女孩伸出右手,绷紧的皮肤稍稍松动,眼尾流露几分耐心,“你好,我记得你,因为之前不怎么到溯游街,所以印象不深。”
“啊,你好你好!”艾米莉僵直的身体像压缩弹簧一样突然蹦起,睫毛和手不停地颤抖,惶恐溢于言表。
她的手被轻轻握住,冰凉的肌肤触碰到温热,宛如冻僵的蝴蝶迎来春日融雪。
“放轻松,别紧张,我不会吃人。”
长宵注视她茫然后放松的神色,随即放开手,语调温和地说,“裙子很漂亮,很适合你,如果能自信一点会更好看。”
少女被突如其来的夸奖怔在原地,根本没想过事情会发展成这样。
缪斯一手托起她的下颌,一手拍直她的背,像形体老师纠正学生错误那样微笑,“对嘛,衣服也要人衬托才好看,穿新衣服就开心点,等会儿拍照大大方方的,垂头丧气的像什么样子。”
“不,那个,我我我……”
艾米莉紧张得语无伦次,也不敢反抗操控自己的手,汗水浸湿了厚重的刘海,简直要哭出来了。
“先放开她,你贴得太近了。”
美丽的姑娘收回手,微扬下巴,紧盯着他的眼睛像只骄傲的孔雀一样质问,“行吧,你怎么不夸我的穿着?”
女孩脱离掌控后连忙后退几步,走到自认为安全的位置才停下。
他恢复平时的面无表情,理由给得过于敷衍,“因为你从来不缺夸奖,而且我想你已经替我夸奖过自己了。”
缪斯朝他逼近一步,天生张扬的眉峰上挑,继续不依不饶地追问,“但是我就想听你夸我,天才的赞誉总是和旁人不同不是吗?”
“我对时尚一窍不通,为什么不问问水池里的你自己呢?难道还有谁比你自己更懂得欣赏你吗?”
长宵半步不让地直视她,语言的节奏紧密又稳定,不给对方插嘴的机会。
“嗯?你说得好像有点道理,我是要问自己才对。”
她停顿思考片刻,直接忘掉了初衷,彻底把这无懈可击的逻辑代入自己。
约翰低声问身旁傻笑的同学:“这算是吵架吗?怎么感觉怪怪的又说不出哪里奇怪。”
“不知道哎,不过今天天气真好。”
维克托随口回答,一直注视他明朗的眼睛,也一直在莫名其妙地笑。
“找到你了,蝴蝶小姐。”
突兀的声音在身后悠然响起,正处于变声期的少年嗓音偏低,伴随笑意的润滑像一片甜腻的黄油培根。
“!!”他迅速转身退后半步,浑身寒毛直立,两双眼睛不再有阻挡物,对视仿佛袒露肌肤无言的伤疤。
灰发男孩似乎没注意到他的抵触情绪,径自朝他伸出右手,面带微笑地说,“我叫赫尔墨斯,很高兴认识你。”
“我是男的,还有,认识你让我很不高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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