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你记忆里,双屏最早下雪是什么时候?倘若让陈媛媛来说,她只记得是自己大一之时。一夜醒来,阶平庭满白皑皑,最是浪漫动人。
然而这却不是陈媛媛最早接触雪的时候,有家里的老照片为证,她第一次接触雪时应该是一岁左右。虽然她对此已经毫无印象,但是好好保存在家中相册里的老照片却认真地帮她记着。
穿得圆滚滚的,像个小肉球的陈媛媛,懵着小脸站在父母中间,妈妈蹲在她左侧,爸爸蹲在右侧。父母两人均是面带笑容,各自分别用一只手扶着,在雪地上勉强站立的陈媛媛,在公园的一棵挂满雪的大树下,留下了陈媛媛第一张关于雪的照片,第一个关于雪的回忆。
“一,二,三,笑!”听到这个熟悉的拍照口令陈媛媛下意识地睁开眼睛,摆出自己常做的微笑表情。摄影师赶紧抓拍,闪光灯一闪,将此时都微笑着的一家三口定格下来。
“诶,好了!你们来看看怎么样?可以的话,就不拍了。”妈妈闻言看了眼爸爸,示意他把我看好,便向摄影师走了过去。
这时,融化的雪水从树上落下,一滴水珠正巧落在陈媛媛的额头上,把微笑着的陈媛媛砸得更懵了,她想要说些什么,却只发出了“啊,啊”的声音。陈媛媛还没反应过来,就被爸爸自顾自地抱了起来,擦掉了已经流到鼻子的水滴。
此时的陈媛媛,脑袋里一团乱麻,“怎么回事?我不是出车祸了吗?这是妈妈,爸爸?你们怎么会在这里?什么情况?……”一个接一个的疑问从她脑袋里钻出,让她束手无策。
而更让她吃惊的是,她发现自己整个人等比例缩小了!“不会吧,不会吧!我这是……这是,重生了!”想到这个答案让陈媛媛不禁抖动了一下身体,却把抱着陈媛媛的爸爸吓了一跳。
爸爸赶紧收紧手,调整了姿势,随即向着正在摄影师那看照片的妈妈走去,把我交到妈妈手上。
妈妈接过我,看着爸爸问道:“你也看看?看下照得怎么样?”
“我就不看了,你看了就行了。”
妈妈听了,随即对摄影师说道:“那就这张,你洗出来,我们等会来拿。”
“好,那我就去洗照片了,你们先转会,等会就可以来照相馆拿了。说实话我照相照了这么久,没有几个有你家娃娃乖,这么小照相就知道要微笑了,长大了不得了!”
妈妈听到摄影师对我的夸奖,忙说:“哪有哪有,过奖了。那我们就先走了,等会儿再过来拿。”虽然明白摄影师说的客套话,但妈妈回答的语气里,还是压抑不住的高兴。说完看到摄影师点头后,妈妈便和爸爸转身向公园外走去。
因为刚刚妈妈看照片时,陈媛媛停留在原地,虽然后面被妈妈接了过来,但离相机还有一定距离,大人们说话的时间又很短,所以陈媛媛只能勉强拉长脖子,晃眼看了看,依稀看见了照片中自己小小的身影,虽不清楚,但也确认了自己确实重生,并回到了自己一岁时这一事实。
陈媛媛双手握拳又松开,动动脚,握拳又松开,动动脚,重复了几次,最后又摸了摸自己的脸。这才有了实感,自己真的重生了!
“哎哟,陈勇,你看这娃儿,照个相这么开心,抱着一直动来动去的,真的是喜欢照相,怎么这么臭美。”妈妈笑着叫爸爸来看在她怀里动来动去的我我。
爸爸停下脚步,认真看了我一眼,对妈妈说:“李红华,你还没说,我们家娃儿真的乖,眼睛圆溜溜的,皮肤又白,嘿嘿。”
“那是,你不看哪个生的!”
我听见两人对话,把手放了下来了,冲妈妈笑了笑,耳边又传来妈妈开心的惊呼声,喊着“孩子冲我笑了,来,再笑一个,再笑一个……”
而我却没再搭理,开始打量起周围熟悉又陌生的环境,这算是我生活了十几年的地方,直到我读大学后才与它渐行渐远,当真是阔别已久。
我出生在大山中一个偏远的小镇,仅有一条公路环绕小镇。沿着这条公路,把小镇走完一圈,大概只需要三十到四十分钟。各个老式居民楼要么被这条公路包围,要么就簇拥着这条公路,将小镇变成两个同心的一大一小的椭圆。
又因为身处在大山之中,所以上下公路存在一定的高度差,各片居民楼之间大多以层层的梯步连接。而我家,不,准确地说,是我婆婆家,就住在小镇上要爬的梯步最多、地势最高的地方。
而此时我所在的位置是一个小公园,大概小得一个成年人5分钟内便能逛完,因此爸妈两人走了几步,便出了公园。
走出公园便是这个小镇唯一的一家电影院,说是电影院,但其实已经闲置已久了,一年到头基本上从未放映过电影。虽是如此,它仍是小镇居民饭后溜达场所的首选。
因为在它的前面是一个广场,四四方方,不大却是这个小镇最宽敞的地方了。因此大多数人都会选择饭后在这里溜达转圈。更不要说广场右边,就是小镇唯二的两家烧烤摊,这两家烧烤摊的存在,更是为它增添了一份人气。
至于电影院是不是应该放电影?闲置起来干什么?小镇里没人在意这个事情,大家只把它当做这个小镇过年文艺汇演用来表演的场所。
我们小镇每年的文艺汇演,都由这里唯一一家国企单位承办。这里的大人除了老师、医生……这些维持小镇运转,必不可少的职业外,基本都是这个国企的工人。那时煤炭事业势头正旺,这家国企自然财力雄厚,小镇居民的生活倒也还过得下去,可惜后来……
“滴!滴!滴……”一连串的喇叭声打断了我的思绪,一辆白色的长安车从我眼前慢慢驶过。见此,我不禁露出个微笑,这个模样的车也真是好久不见了。
在这里我特意要为司机师傅辩解一下,他长按喇叭并不是故意扰民,而且在揽客。我们这里去稍微大点的镇子,也就是龙水镇,需要开车二十多分钟,更不要说去区里,市里了,都是几个小时的车程。
可是98年,有车的人家屈指可数。于是以前的黄包车师傅改头换面,又上岗了。因为司机们基本都开着白色的七座长安车,统一拉乘客到龙水镇下车,乘客们再在龙水镇转乘大巴车前往市区,因此我们亲切地称呼他们为“长安车司机”。
“诶,这是媛媛哈,好乖哦。难得看见你们抱她出来耍。”一个抱着另一个小女孩的年轻女子对我妈妈说道,而她身边的男子则对我爸爸笑着打了个招呼。
“果然,在电影院碰到熟人的概率是百分之百!”我在心里默默想到,“让我来想想,这是我哪个童年玩伴呢?”
我仔细打量着对面的小女孩,瓜子脸,单眼皮,嗯——她应该是……李欣?
“哎呀,你们家欣欣还不是很乖,来,媛媛,这是欣欣姐姐,你们以后可要好好相处哦,快给欣欣姐姐打个招呼。”说罢,李红华握着我的手向对面的李欣挥了挥。
四个大人也顺势聊了起来,而我看着对面自顾自动来动去的小女孩,心里暗暗高兴,没想到我们第一次见面的时间这么早。
李欣比我大半岁,她是97年5月份出生,而我是12月。在我的记忆里,与李欣是怎么成为好朋友的,已然记不清了。只记得双方父母是好朋友,自然而然我们两就有了来往,成为了朋友,而这一当就是十九年。
至于为何只有十九年,我的眼神不禁黯淡下来,不怪她们,是我自己把她们弄丢了。
“啊!”突然的疼痛让我不由自主地叫了一声,双方父母这才停下交谈,发现导致我叫出声来的,正是李欣抓着我头发的这一罪恶之手。
可恶,这可是我短短的为数不多的头发啊!秃头之仇不报誓不为人,哼,那就勉勉强强抵消我上辈子弄丢你的过错吧,这辈子我们可要好好做朋友,听见没有,打嗝的李欣小萝卜头!
“你看你,怎么这么爱动,把媛媛妹妹都扯痛了,还不快给媛媛妹妹道歉,说媛媛妹妹,姐姐不是故意的,对不起。”李欣妈妈将李欣正面转向我,边轻轻颠着李欣边说。
“哎哟,这么小的孩子懂什么嘛,我看就是她们两姐妹感情好,玩着呢,不碍事。”李红华笑着说道。
“没把妹妹伤着就好,哎呀,时间也不早了,我们也要回去了,你们回去不,一路?”李欣妈妈问道。
“我们就不一起了,我们还要去前面照相馆取照片,你们先走。”
“好,那我们就先走了。”
四个大人告完别,各自朝着不同的方向走去了。去照相馆的路上,妈妈向爸爸抱怨道:“真是的,你看看,她把我们家媛媛都抓痛了,头皮这里都红了。”
“哎呀,这么小的孩子呢,又不是故意的。”
“我也知道不是故意的,下次不能光聊天不顾孩子了,你看这次把我们家媛媛痛得,幸好媛媛没哭。”
“好,好。去取照片吧。”
听到爸爸的话,我才发现照相馆已经就在眼前了,也是,它本来也就离电影院几百米的距离而已。
进入照相馆,90年代的气息扑面而来,文艺朦胧的老照片,熟悉的红布背景,塑料花篮花束……这些泛着回忆的老物件映入眼帘。
“我们来取照片。”妈妈把我递给爸爸抱着后,从口袋里掏出一张单子递给摄影师。
“正好洗好了,给。”摄影师将一个白色信封递给妈妈。
妈妈把照片从白色信封里拿出来瞧了瞧,确认没问题后,把照片放回信封,揣进口袋。
这时妈妈看着脱离了她的怀抱,却不哭不闹让爸爸乖乖抱着的我,才反应过来,吃惊地道:“今天怎么突然这么乖了,之前非要我抱,一刻不抱都要哭。今天怎么都没哭,乖乖让爸爸抱了?”
“是啊,今天怎么回事?没用吃的哄她也愿意让我抱了。”爸爸也很纳闷,抱着我,又把我往上颠了颠,抱得更稳了。
啊,原来上辈子妈妈说的,爸爸必须要用一瓶娃哈哈哄着我,我才让他抱;并且在拿到娃哈哈之后,立马就哭,非要让妈妈把自己抱回去的事是真的啊,我还以为是妈妈爸爸联手故意逗我呢。
不过马上要回家了,现在还是让爸爸抱吧,不然让妈妈抱着自己爬梯步的话,太累了,我暗自想道。于是保持不哭不闹的状态,一副愿意让爸爸抱的样子;甚至妈妈张开双手逗弄我,装作想把我抱回来,我也把脸转向爸爸,不让她抱。
“怎么回事,都不让我抱了。”妈妈的语气中隐约流露出些许失落。
“哈哈,看来娃儿是更喜欢我了。走吧,回去咯。”爸爸则是开心地抱着我往前走了。
从照相馆走到婆婆家,抱着小孩,爬层层的梯步,大约需要四十分钟。一路上还是熟悉的风景,偶尔有人向父母打了招呼,又擦肩而过。
短短几个小时,却大起大落,我的眼皮也不禁耷拉在一起,陷入沉睡。突然,熟悉的久违的声音直直地传进我的耳朵,插进我的心里。
“哎哟,这张照片把媛媛照得好乖哦。你看看老头子,媛媛还在笑呢。”
“就是就是,媛媛乖,笑起好看。”
我听见两人的声音,用力地睁开双眼,迫不及待地想再一次清清楚楚地记下两人的面容,可是我却越看越模糊,越看越模糊,终于忍不住嚎啕大哭起来!
感谢老天,感谢老天!我从没有对上天的谢意如此汹涌过,谢谢你让我有重来一次的机会,这一次那些遗憾,我一定要尽力填补!
我突如其来的嚎啕大哭,让屋里的四个人顿时手忙脚乱起来,妈妈快速把我从爸爸手中接过来,抱着我边走边拍打着我的背,嘴里还发出“哦,哦,哦,不哭不哭”的声音哄道。
“哎哟,怎么突然就哭了,着凉了吗?就说这么冷的天,叫你们不要把媛媛带出去,带出去。你们非不听,这下好了嘛,媛媛哭得这么凶,怎么得了哦。”
妈妈因为我突如其来、没有缘由的哭泣,心情本就不佳;闻言听着婆婆的责怪心里更觉烦躁,但又不好说些什么,只能抱着我继续哄着。
知道自己让她们着急了,我赶紧平复自己的心情,不再发出哭的声音。妈妈帮我擦干眼泪,我望着婆婆爷爷关切的眼神,不好意思地对她们笑了笑,低下了头。
就在这时,婆婆手中的照片清楚地出现在我眼前,看到照片里的我下意识露出的微笑,我才终于真切地感受到:
原来,此刻,命运已经改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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