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那天以后,仲季常想要了,就吻他。
吻,成了一个指令。
当然了,还是得看场合不是,人多肯定不行,有摄像头的地方不行。
所以一路上经过的大大小小城市,酒店是首选了,车停在路边等待的间隙往车后座钻了,还有就是风景好,有遮掩,没有人,背着周成川和闫小山的地方了。
完全控制不住啊。
有那么一次,在一处油菜花开满的田野,几个人正吃着自热米饭,还随手采摘了几朵黄色油菜花拌饭里吃。
吃着吃着,江夏用手指擦了擦他粘了米粒的嘴,又控制不住把人拉着往地势高的坡上跑。
隐在花丛里折腾,地上花被折辱,俩人还愧疚得很,对着那些花一顿道歉。
还有那么一次,在一片不大的连绵草坡上,长着一棵壮阔且枝叶繁盛的树,树后腾起的云朵,像极了在一片湛蓝里炸开的亮白蘑菇,实在太美。
他俩自顾自地把车一停,躲在树后面享乐。
乐着乐着跑来一群白色绵羊,惊慌害臊不说了,还从心底里升起些浪漫的色彩。
怎么个浪漫法儿?
紧张且刺激地完事儿后,对人江夏说:“仿佛你我游走在云端。”
“那上次在星空下怎么形容?”
他微微一笑:“漫步外太空——”
江夏觉得绵羊身上不好闻,没有那么浪漫。
倒是上次在星空下,整个人占据了自己大半视野,而他的身后是没有被污染的苍穹,一条银河穿过,魂往天上窜,姿态难忘。
周成川跟闫小山对他们的这些事迹表示理解,但也觉得很是夸张。
到后来,只要俩人同时消失了,就知道干什么去了。
搞得有时候只是去便利店买个东西,他们都取笑他俩去了后面的仓库啦,厕所啦之类的。
现在两辆车正行驶在开往雁城的国道上,一路平坦,弯还少。
开的过程遇到一个别车的,也不知道是谁先别了谁,车被逼停。
江夏急刹车,刚停下就见对方车下来三人,气势汹汹地往他们这边儿走。
他俩也下车,想问问什么情况,结果劈头盖脸地被一顿骂。
除了:你怎么开的车!会不会开车这类句子以外,对方骂人不带重样,花样又多又脏,随着唾沫星子持续朝他们输出。
仲季常算是开了眼界,但是他一直笑着看他们骂。
他在想,这么面红耳赤,气上心头的骂,能骂到多久?是骂到没力气了?还是骂到自己觉得自己这样子滑稽可笑了才会停止。
结果是,那人见两个人都不跟他对骂,觉得自己受到了侮辱,没有尊重他,上前想推人。
手正要推到仲季常,江夏上前一步扯他衣领凶狠怼他脸上去:“你给我闭上你的嘴!”
就这么一句话,加上他的身高和一脸的你再说老子就打死你的表情。
那人一看不敢说话了,嘴里还是不服气,身后两人看样子也是打不过,弱弱地反驳了一句:“有病!”
悻悻然开车走了。
仲季常笑得不能自持,捂着肚子,好像刚刚憋着笑憋出内伤了似的:“哈哈…你瞧他那样…自己骂到最后…哈哈…”
“最不喜欢跟人吵架了。”
江夏望那车走远,捏了捏自己刚抓人领子的手。
“你那不叫吵架,吵架要有来回,你这个就跟你那射击百发百中一样,只需一箭。”
仲季常说完,不知道来了什么兴致,抱住他开始用力吻他。
江夏被那力道一推,往后一退,靠在了车门上,随后回吻他,开后车门把人往车后座搬运。
“怎么,”仲季常笑他,挣脱开他的急切,“以后只要亲吻就得是办事儿了?”
“暗号没了?”
“哼…得看我心情。”
仲季常此时心情无比舒畅,因为原来的自己又回来了,什么回了来?自主权!
莫名其妙那么半个月,寻不到原因,找不到解决办法,任由这种奇怪发展,一直害怕得不行。
现在好了,仲季常坐副驾驶长吁一口气,脸上的从容又跑了回来,让他倍感安全。
这对江夏来说就是种遗憾了,那种对你充满渴求的眼神和身体,多难得啊。
现在就如一阵烟雾,说散就散了。
所以说这半个月的经历,该是写在他人生里最浓墨重彩的一笔了。
四人到雁城的时候已经是晚上,网上找了家评级好的、能看湖的客栈,暂且先住下,第二天再去感受这个城市。
客栈坐落在城西郊区,门前有一看不见头的湖,名叫泉海。
雁城得益于这一美景,吸引了很多游客,有了游客,看起来很是繁荣。
来到客栈,站院门外,见紫藤爬满墙,紫色绚烂在傍晚的朦胧灯光下,花气袭人。
大门原木组合而成,两旁柱子上面刻了苏东坡的诗。
左边刻了:何时共乐升平事。
右边刻了:风月笙箫坐等闲。
门牌:山有鹿鸣
四人停好车拿行李来到门前,仲季常站在门口看那门牌,笑说:“呦呦鹿鸣,食野之苹。我有嘉宾,鼓瑟吹笙。”
“出自诗经。”周成川笑回,行李已经拿进院儿内,“山有鹿鸣?意思这家客栈背靠山?”
一进院儿,里面一棵碧绿的树长在中央,在晚风里婆娑,丝丝响动,脆声声入耳,上面挂了一风铃,也奏着悦耳的叮铃声。
“这客栈,建得挺好,一进来就觉得很舒服,不知道是不是这棵树的原因。”
闫小山跟着进院,望了眼那繁茂的树,一起去了前台,拿了身份证办理入住。
“你好,欢迎光临山有鹿鸣客栈,请问你们有预定吗?”
“有,两标间,住三天,”仲季常把四人身份证递给前台小妹儿,晃了眼她的名牌:陈楚楚。随后问她,“雁城有什么好吃好玩的?”
陈楚楚正办理入住,还没来得及回他话,一旁沙发里一人爽朗一笑,回他:“穹顶山登高望远、温泉泡泡澡、环海游湖、中间还有个渔村,可以划船上岛,你们还可以深潜下去看看那遗落的村庄。”
四人转头,见一男子抽着烟喝着酒。
一米八七的大个儿,眉眼精神,头发却留长了些,天生有些微卷。
仲季常坐了过去,在他对面点了支烟问他:“你是客栈老板?”
“好眼力,怎么看出来的?”男子摸了摸下巴,“我脸上难道刻了老板俩字?”
“呵,”仲季常一笑,指着他身后的墙,“不全在上面吗?照片。”
男子转头望了眼墙壁,疑惑:“上面那么多人。”
“每张都是c位嘛,就算你不想站那个位置,其他人也会不自觉把那位置空给你。”
仲季常吐口烟,瞧那些照片里的人,每张脸上都溢满了欢笑,仿佛都能听见当时拍照时候的笑声。
像是个大家庭,羡慕笑了笑:“其实刚刚进来前,听见有人喊你,谭老板——”
“呵呵,”男子从那照片回过神,笑望他,“真不知夸你眼神儿好还是夸你细心。”
“怎么夸都行,”伸手:“你好,我叫仲季常。”
“你好,”男子伸手跟他相握,“我叫谭易。”
“这是江夏、周成川、闫小山。”仲季常介绍完继续问他,“听说雁城有湖又有山,空气质量也好,四季分明,是个很好的地方。”
“是没错,湖很大,鱼类鸟类资源丰富,山上又全是百年树木,郁郁葱葱。毕竟旅游城市,政府往着舒适安逸的环境打造,前年还评了个最优环境城市奖,你们打算玩儿几天?”
“还没定,我们想看看这城市,说不定就定居在这里。”
这个时候,一男子端着一大盆子樱桃进来,见人多,望了眼谭易,随后笑着对他们说:“欢迎光临,喜欢吃樱桃吗?”
“喜欢。”
闫小山看那樱桃红得太可口,上前拿了些,随后也坐沙发里,开吃。
“这是我们厨师,”谭易介绍,“刘凯,客栈包早餐,如果晚饭要吃什么,提前跟他说就是。”
“你好。”周成川江夏跟他打招呼。
“你好。”刘凯把樱桃递给他,“雁城此时是樱桃挂满枝的季节,便宜又好吃。”
江夏抓了一把,吃着樱桃,看他们聊天,发现刘凯个子跟自己一样高,见他把樱桃递给前台小妹儿后,出了这门。
闫小山问谭易:“雁城还有什么好吃的吗?”
“有啊,烤猪儿肉、卷粉、荞面、苹果干、罗非鱼,当然还有雁城的灵魂,折耳根了,刚好春天,芽嫩,炒啊、凉拌啊、都是一绝。”
谭易继续回他,烟抽完,开始喝他手上的啤酒,对着仲季常:“近几年好些人是喜欢来雁城买房子,不过只是偶尔来度假,定居的,少。”
“怎么说?”周成川也坐下,吃着那美味的樱桃。
“好多人不喜欢太闲散,总觉得让人丧失了斗志,所以他们说雁城是个养老的城市。还有人说这里时间过得太慢,让人没了希望。”
“时间慢还不好?”闫小山奇怪那些言论,“不都感叹时光太快吗?”
“好的时候就希望时光慢,不好,时光慢就不是好东西了。”
“是有些人喜欢那种奋斗的激情,”仲季常将烟杵灭在烟灰缸,“不过奋斗到最后还是得回到生活上来,看你们照片的氛围,就挺好。”
谭易欢欣回味:“是很好,不是有那么一句话吗?我们必须照看好我们的花园…”
话还没说完,一男子跑了进来,高兴说:“谭易,谭易!该去楼顶调酒了,今天好些客人。”
“来了。”谭易起身,“你们收拾好可以去楼顶,听听歌喝喝酒。”
站院子遥望了会儿:“阿桂!帮客人拿行李。”
“不麻烦了,”江夏拿着行李,觉得这点小事自己来就好,“我们自己拿就行。”
“那行吧。”
谭易说完,揽了那男子的肩膀出了门。
仲季常望了眼那背影,再望了眼照片里合照的人,了然那么一笑。
四人去房间收拾好,洗了把脸去了楼顶。
楼顶四周围了玻璃,东边弄了个露天吧台,西边搭了竹棚框架,是表演的台子。
周围堆满了许多绿植,最大的就数那几颗仙人掌,颇有点热带风情。
四人找了个桌子,地方好,能看海。
江夏去吧台拿了酒,四人举手碰酒,欢饮。
今天似乎还有乐队演奏,氛围很是热闹。
台上乐队三人穿着黑色t恤,写着黑帆船乐队,主唱是个女子,对着话筒:“大家好,我们试试音,唱一首花儿乐队的《静止》。”
掌声响了响,刚刚叫谭易那男子就坐在后面敲起鼓来,另一男子弹着吉他开唱:
寂寞围绕着电视,垂死坚持,在两点半消失…多希望有人来陪我,度过末日…
空虚敲打着意志,仿佛这时间已静止,我怀疑我们的生活,有所掩饰…
啊——垂死坚持——
啊——已消失——
仲季常喝着酒,笑看这些热闹,心底里却升起些悲伤。
觉得自己即将拥有了的美好生活是种恩赐,而恩赐在他看来,往往来得快去得也快。
周成川指尖跟着节奏敲打在酒瓶上,也有些怅怅然,不过他立马摒弃掉那些无谓的伤感,牵了一旁专注听着歌声,最容易感受快乐的闫小山。
闫小山自然是最喜欢这些热闹欢快的氛围了,这让他想起大学去撒欢儿的各种,无忧无虑,天不怕地不怕。
他牵紧了周成川的手,想起今天仲季常说的,幸存者。
是啊,能有这么个好的结果,幸存,实在是太形象了。
江夏对这种氛围没有特别感触,不是因为他对热闹和悲伤感知迟钝,只是因为他已经如他所想,拥有了最想拥有的。
其它的欢闹与否,在他看来都是跟自己无关的、不打紧的。
他去看此时的仲季常,像是在这片热闹里感受到的是相反的情绪,晃了眼周成川和闫小山相握的手,也伸手,紧紧握住了他的手。
只要他开心快乐,那自己就开心快乐,就这么简单。
“好了,现在,我们唱一首我们的一首新歌,《一起唱首简单的歌》。”
四人都收了自己的感想,认真开始听,毕竟,时间每一秒那么过,又不等你,又不回头看你。
还是好好感受快乐的每一秒最好。
女子声音响起,配合着她手上的贝斯,声音畅扬在这方敞荡的天台,有风的加持,真的是简单且轻松的意境。
一起唱一首简单的歌,
它也许——
不能让生命停止凋零,
不能让悲伤停止歌唱,
不能让时间停止转动,
不能让离别不再靠近。
它只是一首简单的歌——
音乐变快,另外两人的和声加了进来:
但是——一起唱吧!
跟着这简单的旋律!
生活也许不易,但是歌声响起,
让岁月慢些走——笑容长些留——
让美好延长——时间放缓——
让我们将快乐斟满——
oh……
一起唱这一首,简单的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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