禁闭室内沉默须臾,莫晨风愁眉不展:“情况比较严重,部分经脉受到重创,还牵动了先前的旧伤,虽然现在暂时稳定,但在我来看你之前,他还没醒。”
叶琤急了:“他身边有没有人陪着?不行大哥,我不放心,你放我出去,我保证不再给你找麻烦了,我就在阿瑾身边陪着他——”
莫晨风敲了一下他的脑袋:“我这次来就是来看看你的情况,既然你没问题,让你出去也不是不可以。不过,你都一整天没吃饭了,先把饭吃了再说。”
叶琤立刻端过饭盒狼吞虎咽。五分钟后,他抹抹嘴,伸出手:“钥匙!”
莫晨风取出钥匙打开锁链,叶琤差点连鞋也忘了穿就往外跑。
两人匆匆往医疗室赶去,一路上都没见到什么人。总司这场影响严重的叛乱刚过,人心惶惶,从未像现在这般冷清,但叶琤顾不得注意其他人了,他来到喻瑾的病房前,刚想敲门却又收住了手。
莫晨风见他踌躇不前,拍拍他道:“去吧,没事的。”
叶琤这才打开门。
——喻瑾安静地躺在床上,双目紧闭,嘴唇没有丝毫血色,脸色快跟床单一样白了。
叶琤从未见过喻瑾如此虚弱的模样。他慢慢走过去,在床边坐下,伸手去探喻瑾的脉搏,直至切实地感受到指尖处的搏动时,悬着的心才落下一半。
叶琤又凑近了些许,更清晰地瞧见了喻瑾脖颈处的伤口。伤口已然结痂,但还是能看出当时的情况究竟有多危险。
他没敢去碰,生怕弄疼了对方,只轻轻握着喻瑾的手,抵在唇边落下一吻。
不远处传来倒吸气的声音。叶琤蓦地扭头一看,这才发现病房里还有两个人。只见路亦舟坐在椅子上低头捂脸,边上站着个看起来不到二十岁的女孩,臂弯里抱着一件靛蓝的大氅,眸光不善地瞪着叶琤。
叶琤:“……”
叶琤认出这是喻瑾家斜对面开成衣店的女孩,肯定也是执天阁的成员。适才的情景都落在二人眼中,他顿时无言以对。
女孩瞪他几眼,又撇撇嘴,示意叶琤看边上挂着的衣服,又指指喻瑾。
叶琤明白了,那些都是喻瑾需要的换洗衣物。
女孩挂好大氅,一甩马尾辫,轻手轻脚地出去了。
路亦舟微微叹气,无奈地走到叶琤身边,低声道:“阁主就麻烦你了。”
叶琤颔首。
路亦舟也离开了,病房里只剩下点滴滴落的水声。
叶琤的视线一刻也不舍得离开喻瑾。
如果他在事发之时待在喻瑾身边,或许喻瑾就不会受那么严重的伤。
虽然他去了可能也无济于事,但一想到喻瑾是独自面对群情激愤和造谣中伤,便不自觉地心疼后怕。
万一喻瑾当真身陨,叶琤难以想象,他又该如何自处。
叶琤不敢想,也不愿想。哪怕先前他们有那么多的隐瞒和隔阂,真到了出事那一天,叶琤发现,自己仍旧如此深爱喻瑾,舍不得见他受伤,舍不得看他难过,舍不得他的一切。
叶琤咬住下唇,眼眶微红,忍不住自怨自艾,觉得他想做的事和实际能做到的事相距甚远,此前种种,他连喻瑾的忙都帮不上。
一滴水落在喻瑾手背,叶琤愣了片刻才发现是自己的眼泪。
就在此时,他看见握着的手微微一动;他倏忽抬眼去瞧喻瑾,轻声唤道:“阿瑾?”
喻瑾没有回应,也没有如叶琤所想那般睁开眼睛,仿佛此前的动作只是错觉。
叶琤呆呆望着他半晌,最终失落地低下头,呢喃道:“你什么时候能醒啊……我不跟你吵架了,你快醒一醒,和我说说话,好不好?”
叶琤在病房内待了大半天,喻瑾也没有清醒的迹象。期间,他倒了水,沾湿棉签在喻瑾嘴唇上点了点,又打湿毛巾替他擦脸,换药这种事也是叶琤亲力亲为;午后还有好几名执天阁的成员悄悄溜过来看望喻瑾,有不少叶琤都认识。
傍晚时分,莫晨风和路亦舟来检查过一次,于是叶琤得到了这几天最好的消息:喻瑾的内伤正在迅速稳定,借助两人的治愈术,推断明天晚上便能清醒。
莫晨风和路亦舟小声讨论片刻,不约而同地认为,喻瑾的伤好得太快,连带着先前旧伤的隐患也在消除,恐怕是突破的前兆。
叶琤重点关心喻瑾伤势,得知无碍后终于放下心,问道:“突破?”
路亦舟道:“是的。阁主已是问天中级的境界,这次如果能顺利突破,那就是问天后级了。”
好厉害。叶琤默默地想。
路亦舟说到这里,也觉得不可思议:“阁主突破的速度太快了,距离上次突破只有三十余年而已。”
莫晨风想到什么:“但如果重伤之后立刻突破,恐怕会一下子耗空灵能,跟普通人无异——以前也不是没有这种先例。万一出点什么情况,那就棘手了。”
两人对莫晨风的言外之意表示了然,叶琤当即道:“我留下来,如果阿瑾顺利突破,我会看护他的。”
路亦舟也认同了这个方案:“执天阁的成员都在这里,你如果有什么需要,尽管差遣他们就是,阁主不会介意的。”
叶琤脸上微微一红。听路亦舟的意思,大概执天阁的人都已经知道自己和阿瑾的关系了。
三人又简单说了说目前的形势。四位部长和周潮生已经向联盟众人转达了焚天之事,众人冷静下来后也很快意识到了其中的蹊跷,开始暗自后悔自己怎么会被轻易煽动、中了这挑拨离间之计。
好在联盟暂时没有追究他们责任的意思,几位高层忙得焦头烂额,再加上混战中有不少人受了伤,基本都在养伤,一时间没人有心情继续生事,倒是安分了几天。
谈完正事,莫晨风和路亦舟很快便离开了。叶琤在病房内陪护喻瑾,直到翌日清晨,吴纵来探望时,他的肚子咕地叫了一声,才想起自己连昨晚的晚饭也没吃。
吴纵小声道:“叶哥,你先去吃点东西吧,这里我来看着就行。”
叶琤犹豫片刻,还是应了。他低下头,蜻蜓点水般在喻瑾脸颊边落下一个吻,又在他鬓边摩挲许久,才念念不舍地收回手,悄无声息地拉开门。
只不过他刚关上门,就被揪住了命运的后脖颈,身后的人明显在咬牙切齿,低声警告道:“闭嘴。”
叶琤一下就听出声音的主人是谁了。他知道自己刚才的所作所为都被对方看在眼里,心里顿时拔凉拔凉的,老老实实地闭上嘴,任由对方将他拖进另一个远离喻瑾的房间。
来人毫不留情地把叶琤扔垃圾一样扔出去,怒火中烧地呵斥道:“叶琤,你给我好好解释解释,你们到底是怎么回事儿?!”
叶琤跟块烙饼似的被重重拍在墙上,脑袋嗡嗡作响:“……大姐头。”
来人正是钟离晓。
“闭嘴!我不是你姐!”钟离晓气得掏出断昔狠敲了叶琤一记,见他不闪不避硬挨了,心里顿时有了猜测,“你知道他是谁?”
叶琤低下头,无可反驳:“……我知道。”
钟离晓浑身颤抖,难以置信道:“你既然知道,那你怎么、你是怎么敢的——!”
叶琤被她单方面殴打,也不反抗,全凭身体素质硬扛,咬牙道:“阿瑾的身份并不会改变我的心意,我只知道我是真心爱着他的。”
钟离晓快被他撞了南墙也不回头的倔强气死了,下手也没个轻重:“司长光风霁月,你真是,色胆包天!你到底知不知道你在做什么?!”
叶琤单手撑地,吐出一口血,像是在说给自己听:“我知道……但我不会后悔的。”
“你!”
钟离晓正要再打,身后传来焦急的喊声:“晓晓停手!”
钟离晓扭头怒瞪对方:“莫晨风,你还要维护这混账?!你知不知道他干了什么?!”
莫晨风收到消息,匆匆赶来,一眼就看到了叶琤被打到吐血的场景,顿时心疼极了,出言圆场道:“晓晓你冷静点,他只是一时糊涂……”
钟离晓打断他:“他糊涂你也糊涂了?你为什么不阻止他?!”
“毕竟年纪小,以后总会回头的。”
莫晨风对身后通风报信的吴纵使了个眼色,吴纵会意,上前想要扶起叶琤逃离现场。
叶琤却一下按住吴纵的手,半跪在地上,抬头盯着钟离晓,坚定道:“大姐头,我是不会放弃的。大不了我离开联盟就是。”
“呵,离开联盟?你说得倒轻巧,这是你上下嘴皮子一碰就能成的事儿吗?你以为联盟是你说来就来、想走就走的地方吗?!”
钟离晓怒不可遏: “我今天就算打死你——”
“晓晓你听我说!”
莫晨风紧紧拽住她不肯放手,生怕叶琤有个闪失,急切道:“这件事不是我们能决定的,按理来说他已经是执天阁的预选成员了,该怎么处置只能由司长说了算!”
“可是司长他——”
莫晨风苦口婆心地劝道:“你现在就算把他打死也没用,他该做的不该做的都做了,我看司长也没有反对的意思,你现在动他,不是在惹司长伤心吗?更何况司长自有分寸,你就不要操那个心了。”
不该做的都做了?
钟离晓完全没听清莫晨风之后都说了什么,心里全想着这句话,顿时一口气哽在喉咙里不上不下,没好全的伤病再次发作,竟白眼一翻晕了过去。
莫晨风连忙接住她:“晓晓!”
叶琤借着吴纵的手往前扑腾两下,堪堪站稳,目瞪口呆道:“不是吧,大姐头至于吗?”
莫晨风瞪他一眼,扶着钟离晓坐下,探了探她的脉搏,运起灵能助她稳定状态。
叶琤也没心思多说什么了,问道:“是不是之前的毒没除尽,又复发了?”
莫晨风摇摇头:“毒素都已经清除干净了,是内伤没好全……应该不会留下后遗症。”
说罢,他抱起钟离晓朝另一间病房走去。叶琤见状,也不好意思再去打扰他们,一瘸一拐地回到喻瑾住的病房。
吴纵目睹了钟离晓的“家暴现场”,现下心里尴尬得很,连忙找借口开溜:“叶哥,你先坐会儿,我去给你拿早餐。”
叶琤拿着纱布擦干净脸上血迹,闷闷地应了。
莫晨风先前反复告诫他的事并非没有道理,如今见钟离晓反应激烈,想必若是林屿知晓,多半也会极力反对。
叶琤这么想着,不禁忧愁地叹气道:“阿瑾,你说,我俩要在一起,怎么就这么费劲?”
仿佛听见了他的碎碎念,喻瑾的睫毛微微一颤。叶琤以为自己眼花了,小声唤道:“阿瑾?你醒了吗?”
这一次,喻瑾终于回应了他的期待。仪表上的数字开始有了波动,喻瑾缓慢睁开双眸,漆黑的眼珠子一转,落在叶琤身上。
叶琤顿时喜上眉梢。他不敢大声,哪怕心情难掩激动也只是握紧了喻瑾的手:“阿瑾,你终于醒了,太好了……我去喊大哥,你等我一下啊。”
说罢,叶琤快速亲了他一口,几乎是跑着出去又把莫晨风咚咚咚拽过来。莫晨风见喻瑾提前清醒,颇感意外,探探他的脉搏,片刻后道:“几乎……都好全了。”
叶琤正喂喻瑾喝水,闻言愣住:“这么快?”
“……因为,我要突破了。”
喻瑾声音还有些沙哑,他低低咳了几声:“大概就在这两天。但如今亟待善后的事务太多,我无法分心突破,错过便错过了吧。”
叶琤没明白:“错过?什么意思?”
“执天级和问天级不同,执天级的突破只需要看五维资质和储存的灵能,但问天级还需讲究契机。”
喻瑾简单解释一番:“我也是在进入问天级后才逐渐领悟,此后便无前人经验可循了。”
莫晨风忧心道:“联盟这边的事务,不能暂时交给执天阁吗?”
喻瑾道:“是可以,但总有些事需要我亲自出面说明。”
叶琤猛地想起一件要命事来:“对了阿瑾,由你保管的最后那枚重霄璧,现在还在我们手上吧?”
喻瑾看看他:“在的。”
“焚天的人逃了不少,他们肯定不会放弃原本的目标,得派人去守着才行。”
叶琤握住喻瑾的手,恳切道:“而且,我认为,即便联盟内部再乱,有我们看着,乱的程度也有限;但你必须抓住这个时机进行突破,我们还不知道要面对的敌人是什么样的,你的实力越强,对我们就越有利。”
“……”
莫晨风也认同叶琤的看法:“没错,现在我们要面对的不仅是异型,还有来**天的威胁。万一再被他们抓住机会掀起动乱,联盟恐怕经不住。”
喻瑾思忖半晌,最终还是同意了:“好。那联盟的事就交给你们了。不过,在我闭关之前,我想先带你去个地方。”
半小时后,喻瑾穿戴整齐,领着叶琤来到总司办公楼顶层,往走廊尽头而去。
顶层鲜少有人踏足,阒然无声,两人来到一扇木门前,叶琤抬头望着门上的挂牌,道:“铭奠室?”
沉重的木门缓缓向两旁滑开,露出室内的陈设:目之所及的三面墙上,悬挂着众多执天者和观天者的身份卡,损毁程度各不相同,很少有完整的。其中,有代表着高层领导级别的银白和金色身份卡,更多的则是烟灰色,间或还有一些玄金色的,但叶琤从未见过。
他愕然道:“这里……为什么会有这么多身份卡?”
喻瑾望着满墙卡片,语调微沉,带着淡淡的肃穆:“因为这些人都已逝世。”
终于见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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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1章 第 91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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