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言一出,叶琤的心跳都快停止了。
半晌,他才难以置信道:“……什么叫,我身上的域场?”
喻瑾注视着他的双眼,两人双手紧握,试图从中汲取半丝暖意:“事到如今,我也必须得告诉你当年的真相了——那是联盟成立以来最大的丑闻。”
叶琤意识到,他接下来将听闻一个石破天惊的秘密,于是竭力平静下来,反握住喻瑾双手:“你说,我听着。”
喻瑾深吸一口气,缓缓道:“大约二十六年前,我正式批准检验处进行异型的一系列研究,由陆重主持,以我抓获的特级异型为核心展开实验。实验内容有很多,包括异型本体改造、异型的域场切割与移植、抑制异型产生及推动异型进化晋级的方法,不一而足。”
叶琤回忆起这大半年来的所有经历,发现或多或少都被他遇到过。
“而在此过程中,陆重发现,只要将异型的域场交换,便可以使它们拥有两种异能,对于次级及以上异型而言,这种办法甚至能够大幅增强它们的能力。”
“于是,他为了进一步探究,便将域场移植到动物身上,成功后发现动物同样表现出异能,但却有致命的缺陷——动物本来的意识会被异型占据,沦为只会吞噬生命的怪物。”
叶琤醍醐灌顶:“……异型和动物他都尝试过了,那接下来就只剩下——”
喻瑾痛惜道:“没错,他把主意打到了人类身上。他四处搜罗一些被遗弃的孤儿,秘密将域场移植到这些孩子身上,却皆以失败告终。小孩子身体弱,比不了成年人,因为承受不了异型的力量,全部……爆体而亡。”
叶琤把牙咬得咯吱作响,他实在难以置信这世上居然还存在这种禽兽,怒不可遏:“这种人要是不死,绝对天理难容!”
“是我的失察,竟让他犯下如此大错。”
喻瑾叹息道:“当时,他的实验已接近成功。根据他的实验数据,再结合那个特级异型的特征,他认为,只有拥有顶级火系天赋的人才能被成功移植,并且还能保留自身意识。于是……”
叶琤喃喃道:“于是他找上了我。”
喻瑾却道:“他一开始找的并不是你,是他的孩子,陆潜。”
叶琤皱眉:“虎毒不食子,他作为亲生父亲,居然还真拿自己的孩子当实验品?”
“父亲?他根本配不上这个词。”
喻瑾言语讥讽,冷嘲道:“可惜陆潜并不如他所愿,在移植实验开始后对域场排斥强烈,根本无法完成手术。但当时陆重费尽心思才将特级异型的域场剥离,无法重新放回,心急之下,他找到了你,将域场移植到你身上。”
难怪叶镜会血洗检验处!
先前陆潜对叶琤说的那些,并不完全是谎言,只不过他移花接木,巧妙地将受害人说成了自己,成功博取了叶琤的同情。
叶琤想通此节,万分愧疚:“抱歉,阿瑾,那天我不该那么冲动和你吵架的……”
喻瑾摇摇头:“是我隐瞒在前。陆重的手术结束后,你并没有出现明显的异常,域场似乎接纳了你。但这件事随后就被叶镜发现了,她要求陆重将域场剥离,遭到陆重拒绝——而且他们发现,域场已经无法被剥离了。”
无法剥离……叶琤忍不住摸摸心口,这就是喻瑾一直秘密令检验处研究的问题,归根结底,是要找出剥离的方法,好让叶琤恢复正常。
“当时,副处长柳成林并不赞同此类实验,陆重所做的这些都是瞒着他进行的。柳成林得知后,和叶镜一道质问了陆重,但陆重早有准备,在检验处放出大批**异型,联手所有参与了实验的人员,打算伪造一起混乱,顺势将叶镜与柳成林灭口。”
叶琤自语道:“……然后他们都死了。”
“叶镜没来得及通知我。等我赶到时,检验处已起了大火,她抱着你躺在门口,撑着最后一口气等我赶到,然后求我带你离开、不要伤害你。”
往事历历在目,喻瑾仰首望着暗灰色的天,神色幽暗:“于是我将你交给了莫晨风,顺带抹去了你那段时间的记忆。但可能是受域场影响,你还记得一点——你之前对我说,有个女人把你从火场中救出,我还吓了一跳。”
叶琤苦笑:“你当时留着长头发,还戴着面纱,我下意识就以为是女人了,哪里能猜到居然是你。”
“……刻板印象。”
喻瑾无奈地摇摇头:“后来,我查清事故的前因后果,销毁了绝大部分实验资料,并将陆潜交由林屿抚养。虽然我同样抹去了他的记忆,但陆重还是留下了部分实验笔记,被陆潜获得,才有了今日之事。你先前给我看的那本笔记,并非伪造。”
“实验资料……”叶琤若有所思,“也是柳碧绦得知的那些资料吗?”
“不,她根本什么都不知道。你之前不是已经猜到了吗?她只是我放出来的诱饵。”
喻瑾道:“检验处被血洗后,柳成林身亡,于是我在柳碧绦处理后事时催眠了她,让她以为我有什么至关重要的东西存放在她的脑海中,但其实她对实验内容一无所知。如此一来,哪怕有人同样以催眠术问话,也得不到任何有效信息,反而会暴露自身存在。”
柳碧绦和柳老遭到歹徒绑架之时,喻瑾恐怕便已通过蛛丝马迹,确认背后的主使者都有些什么人了。
叶琤手心不由得泛出冷汗,他干笑几声:“阿瑾,你还真是狡猾。”
喻瑾淡淡道:“你可以直接说我工于心计、城府太深,我不会介意。反正,我也从来没指望过有人能够理解我的作为。”
叶琤一时间没吭声,半晌才感叹道:“阿瑾,你未免太过悲观。联盟成立至今这么多年,恐怕就连执天阁的人都无法完全了解你吧。”
说罢,叶琤低头亲亲喻瑾眉心,安抚道:“但现在不同了。我说过,你现在有我了。我会努力去理解你的。”
喻瑾缓缓吸气,眼角依稀染上一抹水色:“……嗯。”
对于陆重研究异型、甚至最终做出如此有悖人伦之事,叶琤始终不能完全明白他究竟为什么会这么狂热:“陆重付出这么大的牺牲和代价,最终目的是什么?”
闻言,喻瑾嘴角勾起一个讽刺的笑:“因为陆重认为,只要实验成功,就可以借助域场大幅度增强人类的体质,让普通人也能拥有异能,推动人类实现生理意义上的进化,是一次划时代的成果。”
叶琤想起陆潜在检验处地下室和他说过的话,当时他还以为这是什么疯言疯语,没想到居然还真的有迹可循。
“可惜他先前拿普通人当作域场载体的手术全部失败了,无奈之下只好暂退一步,找一些本就有异能天赋的小孩子当载体。”
叶琤若有所思:“焚天也在进行类似的实验……并且其中的确还有不少半成功案例。陆潜这是继承了他父亲的遗志,同样想要完成这场改造人类的实验。”
而过程中又有多少无辜之人被迫牺牲,没人记得。
叶琤不禁挖苦道:“还真是虎父无犬子。不过现在看来,陆潜的实验是成功了?”
“是的。准确地说,是他和蒋落落所合作的、剥离域场的实验。”
喻瑾道:“为了消除陆潜的戒心,我故意示弱,伪装成力有不逮、难以追查的样子,让他加快了实验的进程。”
叶琤想了想:“是你围剿十三只首级异型,然后重伤那时?”
“对。当时我怀疑解封异型之事是有人在背后指使,但想引他们现身,恐怕没那么容易。于是我利用了这件事。如果你留意过各个分部的流言,你就会发现,每个分部对我重伤的说法都不一致。那其实是我有意放出来混淆视听的。”
喻瑾似乎觉得有点冷,于是往叶琤怀里缩了缩身子:“陆潜很聪明,同时也十分多疑,这些离谱的说法大家都不会相信,但陆潜很可能认为我重伤之事是真的,之所以放出这些消息,只是在掩盖伤势、稳定联盟人心而已。果然,之后他动作频频,也让我抓到了不少马脚。”
叶琤回想起这之后都发生了什么:蛭狐莫名在南越区出现,而后便是柳碧绦爷孙被绑架,最终成功让喻瑾顺藤摸瓜,从明处转为暗处。
即便这之后焚天的小动作不断,想必也没能逃过喻瑾的眼睛。
“这些事,之所以现在才说,是因为我担心你太早得知此事,会对自己的身份和行为产生怀疑,因此也让莫晨风隐瞒了你。”
“……”
叶琤苦着脸道:“我就知道……算了,反正大哥他瞒我的事也不只这一件了。”
“莫晨风知道的也不多。倒不如说,了解当年全部真相的人,只有我一个。”
叶琤想起莫晨风说过的话,又想起自己苦思不得的问题:喻瑾究竟为什么要隐瞒身份接近他?
——不要招惹喻瑾。
——他是冲着你来的。
——如果喻瑾真的打算对你做什么,我是阻止不了的。
莫晨风早已猜到喻瑾的目的,给叶琤的提醒已经很明显了,以至于后来几乎不加掩饰。
依照喻瑾对于特级异型的重视程度来看,叶琤既被植入它的域场,又活得好好的,而且天赋实力都属于前列,外人看来他或许就是个前途无量的执天者,可是对于得知内情的人而言,他岂不是个潜在的威胁?
更何况,成功移植域场——还是特级异型的域场——叶琤本人又会有什么样的变化,是会保留自己的意识,还是会被侵占身体、彻底变成另一个人,没人知道会发生什么。
对于联盟而言,叶琤就是个不定时炸弹,最好的办法就是立刻拆除,而不是提心吊胆地等着炸弹爆炸、死伤无数。
所以,答案早已水落石出。
叶琤轻声道:“所以,你来南越分部,其实是来监视我的。一旦发现我有什么不对,大哥不一定制得住我,但你一定可以……将我就地格杀。”
叶琤在说出这句话时,察觉怀中人明显地颤抖了一下。
喻瑾偏过头,不敢与他对视,说话声几乎听不清:“……是的。”
“……”
听见喻瑾亲口承认,叶琤心情复杂。
北风呼啸而过,又给墙角的雪堆覆上一层积雪,巷子里格外寒冷,两人的发顶都被雪染白了。
少顷,喻瑾抬手抹掉睫毛上的细雪,闷声道:“你之前和我提过,你在觉醒异能时曾感到头痛欲裂、浑身燥热,我推测,这可能是移植域场后产生的排异反应。而重霄璧有压制异型异能的作用,我将最后一块交予你,就是希望它可以压制你身上的域场。”
难怪我可以随身携带重霄璧那么久。叶琤心想。
他抱着喻瑾没松手,也没敢松手。他害怕自己一旦流露出抵触抗拒之意,喻瑾便会知情识趣地就此远离。
喻瑾续道:“那次,我们陷入蛭狐的域场里,你动用了‘天火’……你可能没注意,但我觉得不太对,怕你因为动用禁术,提前引动域场的异能觉醒……那样的话,就彻底瞒不住了。”
“所以你才那么紧张,叮嘱我不能再动用禁术。”
“是的。”
天色越发黯淡了,远处的阴云正酝酿着又一场风暴。
叶琤艰难地消化完真相,总算想起正事,赶忙拉着喻瑾起身,匆匆道:“陆潜拿走了重霄璧,他一定是要去解封那个特级异型,我们快走!”
两人一路飞奔,却发现华宁街冷冷清清。
执天阁的人呢?
叶琤扫视一圈,只远远瞧见街巷尽头的那颗大树下站着两个人,赫然是陆潜和蒋落落。
一圈泛着白光的阵法围着大树,看上去和解封的方法非常相似。
没等叶琤阻止,大树便发出不堪重负的断裂声,似乎有一股无形的力量,将它生生从上至下斫断。
叶琤心底一冷,大难临头的预感从未如此清晰。
喻瑾寒声道:“他解开了封印。”
终于到这儿了,真是不容易。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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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7章 第 97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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