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市，珍宝阁
阁主同小九曲腿静坐檀木桌前，镂空雕花的窗子透过寥寥烛光。
小九柔美的面容半明半灭，一半因暖光的烛光照得透亮，一半又隐匿在漆黑的夜里，骤然，她勾唇一笑，粉嫩的樱唇微微上挑，宛若绽放的桃花，眼眸一抬，璀璨的星眸对上阁主的视线，眼底泛着点点星光。
小九娇俏一笑，轻抬藕臂，为阁主斟茶一杯，向前推去。
阁主面上带着面具，漆黑的眸子闪过一丝别样情愫，他抬手，轻拿起小九斟的龙井茶，用茶盖刮了刮漂浮在上的茶叶，抿唇轻酌。
“主上今夜特地叫九儿来此等候，是有何事？”小九率先开口。
阁主：“今夜他们可是要动手了？”
小九轻“嗯”一声，“主上说得不错，今夜是青石镇同浮生楼交手之夜，也是慕风等人前去救姑娘们之夜，一切正按主上的想法发展，可是有什么不对？”
“等。”阁主薄唇微张，吐出一个字，而后又喝了口茶，将茶杯放下。
茶杯同茶托相撞，清脆一响。
小九见状，曲腿起身，坐至阁主身侧，静静靠在他的肩膀上，道：“姐夫可是还在想姐姐？”
阁主未语。
小九接着道：“姐姐已经死了很多年了，阁主当真还对她念念不忘？”
阁主身子一顿，眉眼间瞬间附上一层寒霜，抬手推开靠在身上的娇躯，冷声道：“莫玖，你可知自己在说什么？”
“我知晓啊。”小九也不恼，稍微离他远些，纤长白皙的手指微微拢起，轻敲了敲桌面，面上又挂起笑来，道：“我给姐夫算一卦。”
话落，小九白嫩的玉手轻动，阁主见状又是一顿，猛地抬起大手攥住她的手腕，制止道：“够了！你不许算！”
“你怕什么？”小九笑了笑直起腰肢，歪头看他。
“滚出去！”
小九闻言翻了个白眼，朱唇一扯，轻啧一声，低声道：“无趣。”
她站起来，背对着阁主，“你还是接受不了对么？你留下我，是因着我同姐姐长相相似，还是因为...”
阁主再是一顿，他转头，看向背对他的小九，漆黑的眼眸泛起柔意，却又被他很快隐去。
“我知晓，苗疆曾有一可活死人，肉白骨的巫师，你想用我这副身子，去救姐姐对么？”
小九说着捋顺了胸前的碎发，冷冷道：“可你忘了，她根本不是我姐姐...
我是你收养的孤儿，我曾是青石镇一乞儿，是你，费尽心思养了我五年，对我温柔相待，亲自照顾我的衣食起居，是你告诉我，我曾有个姐姐，她叫莫离，而我，叫莫玖，我们是双生姐妹，血脉相连，待到我成年时，便可以见到姐姐了，你用如此拙劣的谎言骗我，可惜，我现在已经不是曾经那个孩子了阁主。”
小九平静的吐出这段话，转头看向阁主，“我说的对么？”
阁主依旧不动，甚至没分她一丝眼神，小九闭了闭眼，心跳漏了半拍，她知晓劝不动他，便不再劝了，反正也这样过了五年了，她早就知晓她的身份是他捏造而来的，只是，这天底下，哪来这么巧的事，她怎么偏偏长了这张脸呢？
小九无奈的抬手，附上自己的面颊，另一只手指轻动，继续着方才的算法，却骤然顿住。
小九皱着眉，略微有些意外的探了眼身后的阁主，唇角微张，欲言又止良久，终道：“有事叫我，七年约定未过，我会一直留在这，不会有任何想法，而你，也一定要遵守承诺，若七年内，你寻不到复活她的办法，便放我走。”
“自然，君子一言驷马难追。”
话落，小九便出去了。
她抬头，望向凄冷的夜空，银月孤零零的挂于夜幕，同她一般，如同一只笼中鸟，被囚在这珍宝阁数年。
她没有名字，至于为何阁主叫她莫玖，是因为她曾在乞丐帮中，是第九大的孩子，大家都叫她九九，小九，自然而然，她便认可了这个名字。
至于莫玖，是阁主收养她时，根据她的九，与她“姐姐”的莫，来取的名字。
莫玖莫玖，莫等太久。
莫离莫离，愿君莫离。
“哼。”小九轻哼一声，这天下人，若知晓她莫离，是阁主的通房丫鬟，会如何想他？
而阁主，身份本就不凡。
只是小九属实想不到，阁主那样一个身居高位的圣人，竟会对一通房丫头情根深种。
什么活死人，肉白骨，这些百年前的传闻，早就将苗疆传的如神一般。
小九才不信。
且，阁主的心已经动摇了，她必须再接再厉，利用他的动摇，逃走！趁着这天下还未变天前...逃走！！
想此，小九握紧拳头，眼眸是少有的锐利。
“咚——”
珍宝阁的大门被人敲响，换回了小九的思绪，她凝神片刻，将泄出的情绪收回，面上又挂上那个温柔的笑，抬步有向门前，将木板拿下，轻轻推门。
木门“嘎吱——”响了一声，映入眼帘的便是慕风抱着姬绫，两人浑身湿漉得站在门前。
小九见此一愣，“这是...”
“救她...”
慕风动了动略微发白的唇，水滴顺着他额间的发丝向下落去，二人衣衫湿了个透，仔细看两人胸前，皆有着大片血迹，浓重的血腥味直冲小九天灵盖，她拧了拧眉，收回打量的眼神，抬眼对上慕风的眸子，那双黑眸紧紧盯着她，他又向前一步，重复着，“求你，救她...”
紧接着，慕风便再也支撑不住一般，昏了过去。
小九见此一惊，迅速扶住慕风即将倒下的身子，她哼闷一声，扯唇道：“好...重！”
“来人！快来人，珍宝阁来了重客！”
而后，因着小九的呼唤，一群丫头小厮合力将慕风与姬绫抬了进去。
*
次日，天边渐渐泛起橙光，琉璃与祁念鸢站在山谷之上，瞧见山谷尸横遍野，相互看了一眼，皆是一笑。
这一晚上，她们守了许久，并暗中利用手段，将双方势力皆连摧毁。
既敢绑架苗疆圣女，那她们苗疆也不是吃素的，反正这一场围剿也是太子蓄谋已久的行动，那便叫她琉璃加点料吧！
而后，她与祁念鸢商量，两人一同布置陷阱，运用带出来的雷火弹将双方势力灭了个通透。
现下，谷底尸横遍野，琉璃实在不敢想，若那中原太子知晓，自己的两拨人，将自己的人都打死，他会是什么表情。
琉璃勾唇一笑，与祁念鸢击掌后，又从手中拿出雷火弹来，将一旁欲坠的山石炸开，瞬间，整个山谷动荡，被炸坏的山石向下坠去，将整个谷底填满，看不出一点人为的痕迹。
琉璃道：“这下便好了，就算来人勘察，也看不出是人，用雷火弹炸坏的山谷，且人已经死了个透，又被压在谷底，若要查起来也需费些功夫了。”
“嗯哼。”祁念鸢点点头，“既敢动我们苗疆的主意，自然要叫他们付出些代价才好，否则不显得我们苗寨略有些无能？”
“现下已经解决了，那我们便走罢，念鸢，我们去看看慕元霜同乔子卿他们有没有将姑娘们救出来，我也想看看那丫头究竟有没有成长。”琉璃道。
“好。”
话落，两人刚欲抬腿，却被耳中传音蛊传来的话语一顿。
“琉璃姐。”
“琉璃姐？”
慕元霜低低的音色从传音蛊传来，琉璃皱了皱眉，问：“你听到了？”
祁念鸢点了点头，“确实是元霜的声音无疑。”
琉璃立马回应，“快，你们快来岚山，我们似乎出了点事，我们有发现！”
“岚山？”琉璃重复她的话，深思片刻，突然道：“是那群土匪？！”
慕元霜道：“是，也不是，哎呀，你们快来吧，我同姑娘们撑住，这件事似乎有些大了。”
“好。”
而后，琉璃祁念鸢两人对视一眼，一同朝着岚山的方向而去。
*
正是晌午，顾轻舟在知镇府的凉亭负手而立，四周是奏乐的丫头，乐声悠扬婉转，参杂着竹叶摇动的莎莎声，极为雅致，清风拂过，带起他高高竖起的马尾，发丝飞扬，银白长袍衬得他更加温文尔雅。
下一瞬，一抹黑影从亭顶落下，黑衣人半跪在顾轻舟身后，道：“主上。”
“如何了？”顾轻舟不咸不淡的开口，“三四弟如何？尸身何在？”
黑衣人被顾轻舟问的大颤，他实在不敢说。
顾轻舟等他少时，似是被磨去了耐心，冷声呵斥：
“说！”
黑衣人脊背一僵，将自己所见一切，原原本本的道了出来。
顿时，只听“咔嚓”一声，顾轻舟手中的折扇裂成两半，他微眯眼眸，慢悠悠的转过身来，面上却挂着笑。
顾轻舟轻道：“你是说，一个活人都没给本宫留下？”
“是...”
“你是说，夜间山谷突然从不同方位坍塌，将人都压死了？”
“是...”
“蠢货！”顾轻舟大怒，将手中的折扇捏得“咯咯”作响，黑衣人见状，瞳孔一缩，瞬间扣下头去，周边奏乐的丫头皆被吓得急忙跪下，大气都不敢喘，瞬间，整个亭子鸦雀无声。
顾轻舟低着眸，冷森森的盯着自己身前的黑衣人，猛地，他手臂一抬，手中折扇便直直插入黑衣人的脖颈上，黑衣人还未来得及发出声音，便倒了下去。
“啊！”
奏乐的丫头见了红，吓得惊叫连连，满脸恐惧的看着顾轻舟，顾轻舟只轻笑一声，便歪头对上那尖叫的丫头。
丫头瞬间止住了叫声，粗喘着气，眼神惊恐的乱撇，就是不敢直视顾轻舟的眼眸。
不出半晌，顾轻舟突然冷静下来，他又背过身去，摆了摆手，丫头们见状，纷纷轻声离去，甚至有的强忍着恶心，将已经不省人事的黑衣人拖走。
她们知晓，贵人怒了，她们必须要小心，小心，再小心，否则，自己也是脑袋搬家的下场。
“本宫是叫你们走么？”顾轻舟听着身后悉悉索索的声响，突然开口。
丫头们又吓得一激灵，瞬间跪倒地上，低着头。
“殿下怎么怒了？”
一抹娇声传来，粉衣提着裙角走进亭子，而后她用腿踢了踢身旁跪下的丫头，丫头面上还残留着惊恐，却壮着胆子抬头看去，只见粉衣对她眨眨眼，便明白了她的意图，拽着身旁的姐妹，一同将黑衣人抬走，退了下去。
“你来做什么？”顾轻舟转头，微微挑眉看向她，唇边沁着戏谑的笑，漆黑的眸子冷冷盯着她，仿佛能洞察人心。
他盯了她少时，登时冷声道：“滚出去！”
粉衣暗暗翻了个白眼，面上依旧带着笑，柔声道：“自然是粉衣想殿下了。”
“滚！”顾轻舟丝毫不留情面。
粉衣面上的笑似乎僵了半晌，她抬眼看向顾轻舟，依旧耐着性子哄着他，粉衣向前一步，轻轻挽上顾轻舟的手臂，见他未推开她，才将自己送至他怀中，道：“殿下真要粉衣走？方才粉衣可是接到了娘娘的来信。”
一句话瞬间吸引了顾轻舟的主意，他道：“如烟说了什么？”
“娘娘说，你若再不回京城，这京城可要变了天——”
*
夜色渐浓，黑云遮月，安贵妃跟着蓝衣的步子，静悄悄绕过值夜的守卫，她身黑袍，长而大的帽子将她整个玉面盖住，只留下两瓣胭红的唇。
蓝衣手中拿着灯笼在前引路，按理说，长安城内，宫里的娘娘夜晚是不得出殿得，安贵妃手捏衣角，紧抿双唇，但今夜是柔妃亲邀，她还是来了。
两人走了半柱香的功夫，终于走到娥月宫一侧的月亮门处。
接着，蓝衣又带着安贵妃走过长廊后，终于在娥月宫的温泉亭处，见了柔巧娥。
温泉亭坐落在整个花园内，且布置奢华，地面皆由羊毛铺至，深秋时节，冷风习习。
凉风吹过她腰间的玉牌流苏，流苏飘起，轻轻擦过安贵妃细嫩的玉手，带起一丝痒意。
安贵妃摘下帽子，脱下黑色长袍，身上只穿着一层薄薄的纱衣。
她本以为会冷，却不曾想在此处，她竟然感温度适宜，不冷不热。
“贵妃，您的鞋子...”一旁侍奉的丫鬟开口，抬眸轻探安贵妃一眼，安贵妃便知晓何意。
该说不说，柔巧娥当真是受宠，若不是她今日前来，她也不曾知晓，柔巧娥竟还有一处温泉亭，毕竟以往两人聚会，都是去的欲情楼。
此处繁花似锦，因有温泉的缘故，早该开败的花儿在此刻还绽放着，有的甚至生出了不少花苞，等待再一次的开放。
安贵妃脱了鞋，揭开亭前的白色薄纱，映入眼帘的是一张紫檀木小桌，而小桌的桌角是用金子镶嵌而成，细向上看，可见琉璃香盒内闪着微弱的烛光，而琉璃盒上方的镂空处，正自下而上飘起几缕盘旋的青烟，散发着阵阵香气。
“来了？”柔巧娥的话语从屏风后传来。
安贵妃轻“嗯”一声，开门见山：“不知柔妃今日邀约，究竟何事？竟然还约在这种地方，怎么？柔妃要同本宫商量些掉脑袋的话么？”
“安贵妃真会说笑，什么是掉脑袋的话，什么有不是掉脑袋的话，你我姐妹谈谈心...有何不可？”
柔巧娥轻笑一声，玉手撩起泉水向肩头而去，温热的泉水，淅淅沥沥的，滴在白皙的颈窝，顺着玉体向下流去。
“谈心？柔妹妹真会说话。你我何时以姐妹相称了？”安贵妃抿唇一笑，眼底闪过一丝暗光，“妹妹还是直接说吧，既然今夜将本宫叫来，想必自然有事求于本宫，不过本宫当真不懂，妹妹如此受宠，甚至不惜要圣上为妹妹秘密打造一处温泉，哄妹妹开心，本宫实在想不到，你会有何事求于本宫？”
安贵妃透过眼前华丽得，绣着龙凤相随的屏风，看见柔巧娥白皙，小巧的脊背，只见，柔巧娥转过身来，道：“来，姐姐你进来。”
安贵妃闻言虽皱着眉，却还是抬腿进去了。
柔巧娥面上含笑，一张清丽绝容的玉面，因受着温热的泉水的熏陶，而变得极为红润。
“呦。”安贵妃见此，唇边也沁出笑来，道出的话也有些别样的酸味，“怪不得殿下被你迷住了，瞧你那勾人的模样，啧啧。”
安贵妃摇摇头，抬步向前两步，帮柔巧娥在温泉里加了些花瓣，“可惜了，本宫可不是圣上，妹妹精心准备这套，对本宫可没用。”
“自然不是勾引姐姐，毕竟姐姐可有意中人。”柔巧娥星眸微动，转头看向她，上下打量一番，问：“他怎样了？病可有了好转？”
“好些了，多谢。”
“不必谢我，你我都是宫中女人，我比你后来几年，是你一开始便暗中护着我，虽然你我日常在宫中明争暗斗，却都是假的，逢场作戏罢了，如今就你我两人，不必同我道谢。”
安贵妃撇撇嘴，识趣的一旁的软垫上，“今日到底何事？”
柔巧娥道：“你可知，过了今夜，这京城可要变了天？”
“变天？”安贵妃拧眉，“想必现下顾清淮顾之远已死，而胜了的顾轻舟远在边境，快马加鞭也需三四日的功夫，这天下如何变天？”
“你果真不愿养他。”柔巧娥
“你说顾清淮？”
5000字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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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6章 变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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