交趾军：“……”
伤害性很强，侮辱性也很强。
前后统共四次偷袭，都遭了朝廷军的道，除却第一次有死伤惨重之外，后三次都将人放了回来，伤亡仅几个。
交趾军就如同偷米的耗子，平叛军则似在耗子身后的猫。
猫捕食从来都不是一抓住便吃掉，而是抓住，给足威吓，再放掉，再抓，再放，直到耗子从心到身，彻底崩溃。
比如此时的交趾军。
接二连三的失利，导致七州中仅剩交州、日南和九真三地的人，还勉强愿意再与朝廷军争高下。
但日南和九真在之前的战役中伤亡最多，这几次也受伤不少，剩余的人太少根本不顶用。
征江此时不禁埋怨起阿姐，当初何必搬起石头砸了自己如今的脚？
线下无人可用，征江气归气，也只得等征侧回来再做打算。
原本说好几日便归来的征侧，却走了近一个月方才回到演城。
回程路上，征侧得知裴暻三番两次戏耍他们，阿妹还差点掉进深坑被活埋两日，气得浑身发抖。
回来后好生安抚了阿妹一阵。
征江从阿姐怀里仰起头，娇嗔，“阿姐替我报仇！”
说着她才发现，阿姐的气色好得不像话，宛如春日的娇花。
一颗心登时如同浸在醋里，瞪着阿姐身后的高大男子，“阿姐你这些日子去了何处？怎的这才回来？”
征侧顿了顿，“又去了一趟洞山。”
权势之争没人敢保证万无一失，她习惯于给自己安排一条后路，而洞山就是她的后路。
征江知道此事，努了努下巴，“他也去了？”
“阿谭不是外人。”征侧无奈，不知道阿妹为何对征谭如此大的敌意。
又是这句话！
征江鼓了鼓香腮，懒得争辩，转而说起找朝廷军报仇之事。
立在角落里一言未发的征谭，灼灼地看向那妖娆的背影，阴郁的脸上出现几丝红晕，也不知想起了什么，嘴角勾起餍足的笑意。
夜里，姐妹二人宽衣沐浴。
征侧解下腰间的囊带，从中取出小东西，放回支摘窗下的竹笼子里。
征江惊呼，“你这近一个月竟随身带着它么？”
那似鼠非鼠的小东西不知吃了什么，不足一月竟长大了一圈，占了她阿姐半个手掌，而且那股子混合药和血的奇异腥味道越发明显，令人作呕。
征侧纤长的食指抵唇，“小声些！它啊，可是阿姐的宝贝，你可别动它，当心咬人。”
“把它放出去。”征江噘嘴撒娇。
今夜她要与阿姐挤一张床，才不想看见这恶心的东西。
征侧无奈失笑，但还是将竹笼放去了外间。
女王归来的确振奋人心。
翌日来议事厅的人都多了不少，大家针对如何进攻朝廷军纷纷进言，气氛热烈。
朝廷军来到南交道快两个月，大大小小正式的、非正式对抗了许多回，对方没甚伤亡不说，自己这边倒是折损了不少人。
而且近日征侧得到消息，海上主力军那边，大乾突然开始施压，步步逼近，交趾海军勉强支撑。
并且从洞山回来的路上，听闻有人在议论女王毁地挖菜之事。
原本以为此事不会泄露，纵然泄露也不会传出大罗城，毕竟整个南交道称得上地广人稀，消息传递十分缓慢，未料到裴暻棋高一着，竟让消息传得如此迅速。
原本还想拉长战线，朝廷军久战不胜自会军心动摇。
可眼下，不能再等，否则她会先一步失去民心。
征侧阖眼又睁开，妩媚的眼底尽是寒冰，缓缓道出自己的决定，议事厅中陡然静下来。
“阿姐，你要亲征？”
征江万分惊喜。
坐在主座上的妩媚妇人，一双妙目扫过众人，缓缓吐出：“不错。”
蓦地，一道隐含激动的声音道：“吾等誓死追随女王！”
厅中众人旋即反应过来，跟着征谭行交趾大礼，山呼，“誓死跟随女王！”
要知道，当初正是女王带着他们起义，推翻了刺史苏定的压迫，此次，他们的女王也会带领他们打跑朝廷军，这里是交趾国不是南交道！
他们将再不向大乾称臣赋税。
三日后，征侧在侍女的服侍下穿上战甲，“这支军是我亲自训练的，我必须去。”
“好！有一句汉话叫做打虎亲兄弟，我看我们是上阵亲姐妹！”征江捏紧长矛，双目放光。
这次，她要活捉裴暻，将他留在自己的将军府。
斥候将打探到的征氏姐妹调动兵马的消息依次传回大帐。
当征氏姐妹带领着全新的交趾军到达仙山下时，平叛军感觉到脚下的大地在抖动。
双方再一次正面对峙，惊愕的一方变成了平叛军。
他们看到了什么？身材黑瘦矮小的交趾人穿着战衣手持长矛，站在大象背上的战方里。
征氏姐妹的大象身披红绸，眼周用朱色漆画上了他们交趾人崇拜的图腾。
原来这便是所谓的象军。
征侧的红色战甲映着妩媚的脸庞，眼尾上翘，嘴角噙笑，高高坐在象背上的战方里，有几分睥睨天下的女王姿态。
她缓缓抬手，用交趾话高声道了句什么，身下的大象似乎能听懂她的话，立马驻足，后面的跟着停下。
“见过裴将军，听我阿妹说，你是难得一见的美男子，今日一见果然是……玉树临风，不愧是凤子龙孙。”征侧不大流利地说着带口音的大乾官话，倒也足以让人听清。
与她同在一匹大象背上的征江听了姐姐的话，笑意更深，似乎颇自豪于自己瞧上的人能被阿姐夸赞。
交趾军中也有能听懂大乾话的人，登时嬉笑起来。
平叛军这边阒静至极，而人人都绷成拉满的弓箭。
裴暻勾了勾嘴角，眼神越发冷厉，黑湛的眸子更加深不见底。
挥手叫列阵。
若他没猜错，正是这支象军，让征氏姐妹攻陷刺史府，让七州臣服于她。
封长青、张石平和陈霸等将领是首次对战象兵，本还有些摸不准路数，但此时五内怫然，想也不想便提刀冲了上去。
那厢，征氏姐妹一象当先，有心要挫一挫朝廷军的锐气，举起长矛高声下令，头象立即响应，昂首引鼻长嘶，后面的象兵接连如此。
群象齐鸣，颇有排山倒海之势。
这吓不到人，却吓到了战马。
战马们面对比它们庞大太多的象，不自觉减速、后退，又被背上的将士勒住要求向前。
战鼓擂响，号角齐鸣，兵戈相接。
大象的力量和速度跟马匹相比，都有很大差距，因此象兵主要是以庞大的身躯撞击骑兵，同时象背上的交趾人再利用长矛刺死对方。
而大象瞧着笨重，实际上很灵活，跑动起来并不慢。
征江历来骁勇，手中长矛耍得快准狠，不花哨但一击刺入朝廷兵的要害之处，或者是刺杀马儿。
在交趾人的审美中，她生得不如阿姐美貌，但在战场上，她绝对比阿姐更英姿飒爽。
裴暻挥动长槊正要槊杀一个交趾兵，余光里，征氏姐妹驾驭头象冲到阵前，他连忙闪开，却在避开象的同时，以迅雷之势弯弓搭箭射杀了一名象背上的交趾兵。
见他如此悍勇，征江反而越发兴奋，催动身下大象靠近，要亲自与裴暻交手——不错，二人虽对战几回，却还未一较高下过。
征侧不擅长武艺，但帮着妹妹灵活驾驭大象。
征江的长矛与裴暻的长槊已经你来我往几十招，隐隐有势均力敌之势。
盖因要御马避大象，又要躲象鼻的攻击，否则征江哪里是他的对手？
槊矛相格，碰撞出铮鸣声和火花。
二人一个黑眸如沉星冷凝，一个兴奋到微微颤抖。
征江信心满满，用大乾话道：“若你投降，我会放他们回去，只要你留下便好。”
裴暻眼中寒芒乍现：“做梦。”
直取征江面门时，虚晃一招，凭借槊长优势，堪堪划伤了头象的鼻尖。
头象最敏感的鼻子受伤，登时受惊嘶叫起来，如石柱般的前腿跺了几下，冲向裴暻意图报仇。
裴暻不怕它来，就怕它不来，松开长槊，滑出袖弩对准头象的眼睛。
银光一闪，征侧脸色微变，连忙催动头象躲避。
大象身子过于庞大到底不如马匹灵活，且战场上空间有限，它已是尽力躲避却依旧没能躲过。
那一箭没有射中它的眼睛，而是擦过它薄弱的眼皮，瞬间见血。
头象前腿撅起，发出痛鸣。
征侧连忙安抚它。
头象此时像是听不懂主人的话，竟驮着征氏姐妹转身跑了。
“阿姐！”
征江愕然，她还未跟裴暻分出胜负呢。
“听话！还有机会。”征侧按住妹妹的肩。
阿灰从来不会自作主张，眼下显然是痛极。
原本以为阿灰带她们退出战场便会停下，谁知一路奔回了营地。
等姐妹二人从象背上下来，头象阿灰蓦地前腿一软，庞大的身子宛如石头山轰然倒塌，激起一阵尘埃。
它似乎很痛，象鼻高举，嘴里低哞，柱子一般的腿乱蹬，透过血帘的双眼里满是凄切与不舍。
“阿灰，阿灰！”征江惊惶地扑在头象身上，四处查看它身上是否还有别的伤，“这……阿灰怎会如此！”
没有了。可眼皮上分明小伤。
俄而，阿灰的眼失去光彩，鼻子无力垂下。
征侧眼眶微红，蹲下身子摸了摸爱宠的鼻子，眼底涌出毒箭般的恨意。
“我没猜错的话，裴暻的箭上有毒！”
征江如坠冰窖，莫大的自责席卷而来——若不是她执意与裴暻交手，他怎会有机会射伤阿灰？
阿灰身中剧毒，还将她们安全送回营地才倒下。
她们无法想象，那段时间里，阿灰有多疼、多绝望，若不是剧烈跑动，兴许毒发会慢很多，还有施救的可能。
战局并没有因征氏姐妹和头象的离开而发生逆转。
或许是头象受伤，其它大象也如同怒了般，昂头呼啸、暴走起来。
骑兵连人带马被撞倒，而后伤亡于大象的踩踏。
不多会儿，战马便又畏畏缩缩不敢向前，便是向前了也不敢靠近或是自动退缩。
步兵很是勇猛向前冲，但奈何大象皮糙肉厚，普通的弓箭和刀很难对它造成太大伤害，最多是令其受伤，然而其一受伤，还会激发其求生本能变得狂躁起来。
这一战平叛军惨败，死伤甚众。
佟军医带领着军医们马不停蹄、井然有序地救治伤兵，外伤还好，但多数人被大象给踩成内伤，还有的是摔断了胳膊、腿。
这一路都走得顺利，以至于俞唱晚、方荟影和荀潜小豆苗四人，首次见识到真正的战场。
惨绝人寰。
整个营地充斥着哀嚎，遍地都是捂着伤处呼疼喊痛的人，还有的喊不出来，便如同蛆虫一般扭动身子对抗疼痛。
血腥味、止血的烤肉味、各种药味混合在一起，怪异浓郁得令人腹中翻腾。
军医们尽量让自己冷静，让双手莫发抖。
可伤者太多了，接二连三被抬进来，他们刚给这个包扎完，那个就可能因错过施救时机而死亡。
最近太忙了，连续上了13天班，国庆回来又要准备年终事宜，大家多存点再看吧，对不住o(╥﹏╥)o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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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7章 三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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