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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吧,什么时候开始的?”他往后靠在沙发,一瞬,那副彬彬有礼的样子像一层脆弱的塑料薄膜,在夏日高温下迅速蒸发。
他的话充满恶毒,狠狠蛰痛赵元鹿的心。
“你在胡言乱语什么?”赵元鹿双臂止不住颤抖,大脑发懵。
贺瑞言随手扯下领带,嘲讽地哼笑,眯起眼像一只阴冷的蛇,盘踞在对面,细细观察她。
“你没照镜子吗?刚刚你的表情,很……诱人。”
赵元鹿想吐,她攥紧拳头,“别用你恶心的心思来揣测我。”
贺瑞言与她对视,也许是她的表情太愤怒,贺瑞言败下阵似的放松下来,斜靠在沙发上,投降一样举起双手,那层伪装又回到他身上。
“抱歉,是我失言。”
赵元鹿没有看他,立即起身上楼。
她祈求自己能走的再快一点,再快一点,昏黄的长走廊让她难熬,房门出现在眼前,她逃也似地扑过去,摔进门。没入黑暗室内的下一秒,眼泪争先恐后,从眼眶漫出。
赵元鹿扑倒在门后,泣不成声。她为贺瑞言的话语痛苦愤怒,那么轻佻而理所当然,她知道自己更多是作为一间用于交换的物品,可是为什么经受拷问的,永远是被害者呢?
赵元鹿故意忽视真相——我难道是见异思迁的人吗?
如果是的,眼泪就是对我的惩罚;如果不是,为什么我的内心这么痛苦呢?贺瑞言发问的那一刻,她有种被揭开的羞耻,尽管她装的不露声色,可敏感的内心已经告诉了她原因。
她和他靠近的速度太快,贺瑞言看破一切的眼神将她灼伤,她太贪恋稍纵即逝的包容与快乐,这不该属于她的快乐。
幸好现在一切还来得及。
她的泪像夏夜的雨,夜里静静浸润,待日光照耀后,就无影无踪。
时间飞逝,到了贺玉英回沪宁的这天。
她像往常一样,打扮自己,下楼,同李姝容和贺瑞言打招呼,吃早饭,再和贺瑞言一起出门。
贺瑞言和赵元鹿手挽手,仿佛昨夜的对话不存在。
今日,万物沐浴在晴蓝下,微风缓缓吹拂,赵元鹿穿一身淡紫绢花纱裙,佩戴珍珠鸟胸针,长发盘起,戴一顶同色系遮阳帽,红唇明媚,像复古画报中走出的女郎。
他们携手站在贵宾通道外,路人频频侧目,赵元鹿兀自出神,贺瑞言却感受到四面八方的目光。
身边的女子散发馨香,赵元鹿是美的,这种美不落俗套,总是清清亮亮地自顾不暇,他虽然不爱她,却也认同这份独特别致的美,只是美得太冷,他不喜欢。
“他们都在看你,元鹿。”他侧头,对挽着自己的女子说。
“不敢。”赵元鹿红唇轻扬,“明明是瑞言你风姿过人。”两人假笑着对望,落在从机场出来的贺玉英眼里,就是儿子与准儿媳感情甜蜜,两小无猜。
“瑞言,元鹿。”贺玉英招呼氛围里的两人。
“妈。”
贺玉英年过半百,却没多少皱纹,一身暗红裙装大气时尚,挎着LV的包包,身后跟着几个推行李的助理。
“瑞言呀。”贺玉英故作嗔怪,“那句话怎么说的,‘有了媳妇忘了娘’。”
“贺阿姨。”贺玉英走上前,牵住赵元鹿的手。
“元鹿,怎么样?在静园还习惯吗?”
“嗯,静园很好,我很喜欢。”
“喜欢就好,你瞧着房间里有什么不对的,尽管叫人来改。”贺玉英拍拍她的手,“以后你和瑞言要住一辈子的,别拘谨。”
“那我可要好好改,早看瑞言的衣帽间不顺眼了。”赵元鹿顺着贺玉英,说着俏皮话。
“是吧,早说他那衣帽间太小。”三人往外走,“我早说过他,以后元鹿要来住的,漂漂亮亮的一个女孩子,衣服肯定放不下,他又不让人动。”
贺瑞言无奈地喊了声,“妈,就别说我了。”
“哎呀,元鹿迟早都要知道的。”
一家人热闹地调笑攀谈,坐上车后,赵元鹿的注意力却无法集中。
在静园要住一辈子啊。
“对了,你大哥呢?”贺玉英这才发现少了个人。“多久没见了,成天不着家。”
“妈,大哥刚回沪宁,事情多着呢,你就别烦他了。”
赵元鹿注意力一下拉回。
“一点都不听我的话。”贺玉英忧愁,自己这个大儿子愈发冷淡了。
“谁说的?前些日子大哥不是还听您的,和王氏制药的千金吃饭。”贺瑞言单手开车,嘴里安慰贺玉英。
“真的?”
“是啊,所以,大哥还是在乎您的。”
“大哥还没对象吗?”赵元鹿忍不住问。
“他主意大得很,又是家里的顶梁柱,我是管不了他了。”提起大儿子就来气,贺玉英阖上眼,半晌又睁开,“不行,今天非得把他叫出来不可,多大个董事长啊,连妈都不见了。”
“妈……”贺瑞言来不及制止,贺玉英一通电话已经拨了出去。
此刻,沪宁以南,私人庄园绿茵如盖,贺含章勒住缰绳,翻身下马,宽阔的肩背在黑色速干衣块垒分明,让人遐思纷纷,日光在他面上留下柔和的阴影,马场的工作人员殷勤递上水,贺含章径直掠过,取出马术包里的毛巾。
贺含章微微喘气,却不疲惫。
他的身体习惯了高强度运作,在旧金山就以24小时待机总裁闻名业界,现在回到沪宁,一下子闲下来,反倒有些不适。
“喂?”日光强烈,他眯起眼仰头喝水。
“含章,我回来了,中午一起吃个饭吧。”贺玉英在大儿子面前,即使一肚子气,也语气温柔。
“妈。”贺含章喉结微动,“下午我还有会。”
“我不管,你多少天没回来见你弟弟了?”贺玉英有些激动,“你现在是望潮的董事长了,谁都请不动你了。”
“妈,我不是这个意思。”捏了捏眉心,贺含章心里厌烦。
“那就把下午的会推了。”贺玉英率先挂断电话,不给大儿子拒绝的机会。
贺含章垂眼,没什么表情地往外走。
“贺先生,餐厅这周请了米其林法餐厨师,您这边需要用午饭吗?”场边侍者笑得殷勤。
“不用了,替我转告米歇尔,照顾好我的马。”贺含章取出车钥匙离开了。
贺含章拉开Bugatti深灰色车门坐进去。
“那个人是谁啊?腰好窄,一看就很有力。”新来的工作人员星星眼望着布加迪尾灯。“哥,你有他联系方式吗?”
“这庄园都是他的。”领班瞥一眼冒星星眼的小姑娘,泼一盆冷水。“你每天上下班回家路上路过最高的那楼,也是他的。”
“别说联系方式了,整个沪宁,能跟他说上话的都不多,快点给我去工作!”
贺含章戴上墨镜,布加迪轰鸣着驶出庄园大门,一群白鸽被惊动,扑棱着翅膀,飞上了蓝天。手机里已经发来餐厅地址,恒山路泰安门,贺家人最爱的定制徽菜,贺含章却并不喜欢。
庄园离恒山路不过三十分钟。
钥匙扔给门童,店长已经在门口等候,一路穿过竹林与假山,他抬手,店长便有眼色地停下脚步。
他看见了赵元鹿。
淡紫色衣裙令她像一株薰衣草,亭亭玉立,手里拎一只珍珠白手袋,她背对着贺含章,露出一截白的发光的颈子。
贺含章抬步上前,并未惊动她。
贺含章站在赵元鹿身边,顺着她目光,接天的观赏缸中,几尾黑莲灯吐出泡泡。
“在看什么?”他出声,便看见女子双肩一抖,惶惶转过脸,在看清他的一瞬间又隐下表情。
贺含章微不可见地皱皱眉。
“大哥。”赵元鹿本来是出来躲懒,其乐融融一家人的氛围,演多了也会累,不如来这看看鱼,也比在包厢自在,也存了几分躲贺含章的意思。
可后者已经泡汤,偷懒的赵元鹿被逮个正着。
“我来外面透透气。”
贺含章视线落在少女身上,雪白的脸颊沁出淡粉,细细的两道眉无精打采地沉着,绞着一双手,不敢看自己。日光透过摇曳的竹林,光斑如金色印花,女子的脸是最好的画布。
“晕车吗?”他问。
“……有一点。”
“嗯。”
贺含章也不说要进去,只是站在她身边,男人身上传来若有若无的热气,赵元鹿冒出热汗。
纱裙裙摆太厚、半露天的餐厅太热、今年夏天怎么都别扭,她泄气了。
“我们还是进去吧。”声音低着,闷闷转头。
“稍等。”男人突然出声,赵元鹿疑惑扭头,视野里男人的手伸过来。
她呆住了,浑身微微颤抖,任凭贺含章的手动作,脑子里一片空白,眼眶都激出一片红,她不敢动,竹林外人声密密,托着餐盘的侍者身影在竹林间若隐若现。
赵元鹿提心吊胆。
“发卡歪了。”
贺含章伸手轻触少女发丝,为她扶正了歪掉的珍珠发卡,“赵小姐好像很容易弄掉发卡。”
赵元鹿见男人收回手,松了一大口气,又听见男人的话。“发簪不算发卡。”赵元鹿的心情一下子跌落谷底,她觉得自己糟透了。
对面男人无意间的举手投足,就能引发她身体里隐秘的海啸。
贺含章在玩弄她吗?抑或是只是有趣,想看她的笑话?她的直觉发出尖锐警报,警告她必须要远离这个人。
贺瑞言从某些角度,轻易的看破了她。
她是如此轻浮又摇晃。
不是的宝宝,你只是心动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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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第 5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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