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一舟气冲冲地走了,留下燕棠一个人呆立在原地。
她满脸迷惑,不知道对方想干什么,甚至忘了解释那不是她的男朋友。
“我们在超市遇见过几次。”
男孩儿这才把盒子扔进标志着“Recyclable”的垃圾桶里,手斜插在兜里,语气友好地说:“虽然我听不懂你们在说什么,但你似乎不想跟他走。”
燕棠察觉到善意,舒了口气,“谢谢。”
正在此时,一个染着栗色头发的女生从格斗馆里走出来,衣服上标有S Monster的标志,大概是这个俱乐部的员工。
“宋郁!”她叫了声他的名字,随后用英文说:“你怎么不在里面等我?车还没到?”
中文名?是混血?
燕棠心里暗自琢磨,猜测那女孩就是Grace。
一辆黑色轿车开了过来。
车身线条流畅冷硬,每一寸都透露着高级感,车头三角标内是两个交叉的M。
杨一舟曾经在街边对着有这一标志的车赞不绝口,但燕棠忘记他说这车是什么牌子的,反正很贵就是了。
原来人家不是故意看戏,而是在等车。
燕棠正准备转身离开,又听宋郁说:“我的车到了,可以带你一程。”
她客气婉拒,“不用了,谢谢你,我坐地铁。”
“最晚一班地铁已经过了吧?”
燕棠心中一惊,掏出手机,发现时间刚好离最后一班地铁到站过了五分钟,连忙打开打车软件。
她被寒意冻得薄白的脸绷得紧紧的,漆黑的瞳孔里泄露一丝懊恼和纠结。
都怪杨一舟。
宋郁饶有兴味地看着她隐晦又丰富的小表情,直到她手机的打车软件上显示排队五十二人时,才开口:
“天太冷了,上车吧,送一位女士和送两位女士没有区别。放心,我不是坏人。”
夜间零下的温度实在太考验意志力,燕棠的脑子都要冻僵了,到底是没抵抗住诱惑,道了谢,坐上商务车,并且贴心地钻进了后排,把空间留给另外两位。
宋郁也上了车,可Grace仍然站在车门边上。
她瞥了一眼坐在后座的燕棠,“你不该让不明不白的人上你的车。”
“外面冷,先上车。”宋郁耐心劝她。
“你应该听我的,你不了解这里的情况......”
Grace抿着嘴,略有些婴儿肥的脸蛋被冻得通红,偏偏就是不上车,在跟宋郁较劲儿。
燕棠有些尴尬,坐立不安,听见他说:“okay.”
她心里叹了口气,准备起身。
但宋郁这时已经干脆利落地转过头去,在Grace不敢置信的目光下对司机说:“再找辆车来送她回家,什么时候愿意走了再走。”
司机心领神会,关上车门,启动车辆。
燕棠目瞪口呆,“.......这样把你女朋友丢下,不太好吧。”
宋郁脸上露出一丝诧异,侧过脸看向她:“她不是我的女朋友。再说了,我又不是没邀请她上车。”
虽然是这个道理,但.......他比她想的要有脾气。
燕棠透过窗子看过去,Grace已经红着眼睛要哭了。
不过她的注意力很快落在了自己的处境上。
Grace没上车,她正独自坐在一个陌生男孩儿的车里。
“你家的地址在哪里?”宋郁问。
她答:“我住在学校,学院路x号。”
也许是注意到燕棠有些紧张,宋郁并没有邀请她坐到前排来,而是体贴地半侧着身子和她说话。
“你叫什么名字?”他随意问起。
“燕棠。”
宋郁准确地重复了一遍发音,只不过咬字稍显用力,对外国人而言做到这个程度可不容易。
“你会中文?”燕棠有些惊奇,用普通话问。
宋郁摇摇头,“只是重复发音而已。我爸爸是中国人,这对我而言不算太难。”
原来真的是混血。
他又问:“你的名字是什么意思?”
“燕是燕子的意思。棠是一种花,叫海棠。”
“小鸟和花朵?”他听了燕棠的解释后惊讶了一秒,眉眼一弯,“Lovely.”
燕棠发现宋郁也比她想的要爱笑。
他的长相是那种无关性别的,标致的美,以至于笑起来的时候带有一丝惹人喜爱的甜意。
难怪那个叫Grace的女孩儿对他上头呢,这种男孩儿最擅长用脸骗人。
中关村离学校并不算太远,车很快抵达学校门口。
燕棠稍微松了口气,主动问他要了微信——主要是为了给他转车费。
下车时,宋郁忽然叫住了她。
他好意提醒:“以后如果有陌生男人要单独载你回家,你还是应该拒绝他。”
燕棠冲他笑了笑,举起一直握在手中的手机:“我上车前记住了车牌,手机应急号码是110,上车后还给舍友共享了定位。”
“那是我该庆幸自己不是坏人。”宋郁也笑了,“那我走了——晚安。”
晚安竟然还是用中文说的。
她微微一怔,站定在原地,等车子缓缓启动向相反方向驶离,才堪堪回过神来。
时间已经不早,校门口学生寥寥。
灯光是冷白的,照着一片空寂。
*
燕棠决定寻找新的兼职机会。
没有门槛的临时工招聘话术都很刁钻,看上去活少钱多,实际上处处是坑,扣去出行成本和午餐钱,基本没什么赚头。
一位在学院读博的学姐听说她在找兼职,主动私戳了她,说手上有两份工作正在找人,一份是俄文诗集的翻译工作,另一份是家教工作。
燕棠很犹豫。
她去年参与了一本俄罗斯短篇文集的翻译工作,自信满满地提交成果,却被审核的老师严厉批评,说她的翻译毫无文学性,俄语也很差劲,不如机翻。
自信心遭受严重打击,以至于到现在她都没有再接俄语相关的工作。
学姐自然也知道那件事,安慰她:
「我觉得你的做法是对的,过度矫饰其实不符合忠实原则。当然了,如果你还是不想做书面翻译,可以考虑一下家教,是教孩子中文,难度不大,不用太紧张。」
善心的学姐还给她两天时间考虑考虑,暂时不找别人。
见还有考虑的余地,燕棠先在超市完成了辞职的手续,领了一笔窝囊费——两千块,加上之前实习的工资,账户里勉强有两万多的存款。
她在宿舍蒙头睡了一整天,晚上吃过饭后算了一下之后的生活开销。
爸妈都是中学老师,小城市的工资不高,等回家备考公务员的时候蹭个饭就算了,她不好意思再伸手要生活费。
尤其是想到同龄人都有工作有社保,自己还在家里蹲,燕棠有些焦虑。
她点开学姐的微信,决定细问一下家教工作,这一问便发现报酬比她想的还要多得多。
“一次课俩小时八百块,周末两天,每天四小时。周中还有三天要陪学生上兴趣班,我理解就是用中文聊天,帮孩子跟教练沟通,一天一千块钱,报销餐费和车费。要不是我手上工作推不了,我都想自己上了。”
燕棠的心脏疯狂跳动,对这份工作的期待值开始指数级上升。
自己真能遇上这种好事儿?不会有什么坑吧?
她把自己的疑虑给学姐说了,电话那头的学姐哈哈大笑,“给小孩儿补课能有什么坑?这家人有钱,要求比较多,所以价格才高。学生家长想要在上课前进行预沟通,如果你确定愿意试试,我就去联系了。”
燕棠算了一下,如果干这份工作,周薪就已经达到了六千二,这不比实习还赚得多?
有钱能使鬼推磨,更何况是哄孩子。
和家长的预沟通直接就定在了这晚。
“叫我娜斯佳就好。”
屏幕那头的学生家长是个金发碧眼的斯拉夫大美女。
“情况你大概也清楚了。我儿子Kirill刚从莫斯科回来,中文很差,只听得懂一点点。”
“他很可爱的,嘴很甜,在我们家像个小天使一样,所有人都喜欢他,不过该批评的时候要批评,表扬的时候含蓄一点,免得他太骄傲。”
听上去这活儿在技术上难度不算高,但主要是得有耐心,娜斯佳还委婉地说,试课结束后,如果孩子觉得效果不好,合作是会终止的。
有机会拿下一份报酬优厚的兼职,燕棠心情很好,晚餐给自己加了一个鸡腿。
掏出手机,微信上蹦出几条消息。
一条来自杨一舟,「过了两天,总该消气了吧?别任性了,带你去吃好吃的。」
剩下的来自那天加上微信的宋郁。
「今天来买牛奶,没有看见你。」
她凝视对话框许久。
宋郁的头像是空白的,微信名是一个简单的符号“.”,朋友圈也没有任何动态,看上去并不常用。
燕棠回:「我辞职了。」
「还在找工作吗?」
「我可以帮忙」
燕棠很感谢宋郁那晚伸出援助之手,道谢过,也试着给他转车费。但她不太理解他这么热心的意图,也并不敢去琢磨。
「不用了,谢谢你。」
对方很聪明,察觉到了她疏离的态度,不再发来新的消息。
寥寥几句的消息便到此为止。
*
周六上午,为了给学生一个好印象,燕棠特地化了个淡妆,衣服也挑了气质亲和的薄毛衣和长裤。
补习地点在北四环边缘。
小区大门特气派,是像罗马万神殿那样的石柱拱门,拱门后连片的林木遮住了内部的景色。
她跟着等在门口的保姆走进小区,路过一片结着冰的人工湖,往远处一看,还有一片面积惊人的高尔夫球场。
难怪这个小区与公交设施保持着高贵的距离,能住在这里的人,谁还会坐地铁公车?
学生家是坐落湖边的一座双层别墅,极简主义装修风格,一些角落里又摆放着诸如彩绘茶炊一类俄罗斯家庭的传统用具。
“娜斯佳今天有工作不在家,Kirill在晨跑,他马上会回来。”
保姆吴阿姨是黑河人,会说俄语,跟她介绍了一下待会儿上课的房间和可以用的洗手间,又把茶和点心端上来,还配有糖、柠檬和薄荷这些俄罗斯人习惯加入茶中的佐料。
燕棠坐在靠近门口的会客厅等待,看见墙上挂着一张全家福。
跨国家庭,父亲英俊,母亲美艳,两人各抱着个白嫩嫩的小男孩儿,稍大点儿的是黑头发,小的那个则是浅浅的棕发。
照片画质略有些陈旧,角落处的日期是2005年。
2005年?
现在是2015年,如果这家人最小的孩子在那时候看上去都有七八岁了,那现在.......
她正觉得不对,大门便打开了。
来人身形高挑,大冬天里竟只穿了一件短袖和单薄的灰色运动裤。
吴阿姨用俄语说:“Kirill,这是你妈妈为你请的汉语老师Yana。”
燕棠怔然和宋郁对上视线。
这运气真是太好了。
她麻木地想。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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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求兼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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