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冥夜谷少谷主出手可真大方啊……对多年没见的旧识都能给万年的并蒂灵莲！”
“废话，你也不看看那姑娘是谁！”
“是谁？”
“前不久淮水宋家通过天机门发布告令，为宋家少主定下亲事，喏，那位就是宋少主。”
“哦豁，难怪……这是借着旧友之名讨好宋家啊。”
“可现在不是三千年前了，宋家早就走下坡路了，他冥夜谷少谷主也不用这么上赶着吧？”
“那你说，那少谷主总不可能真是为着这么个炼气的小丫头来的吧？”
“可是宋家现在这情况……”
“话说回来，既然那个姑娘是宋家未过门的少夫人，那另一个是谁啊？”
讨论的声音越来越大，落在他们身上的目光也越来越多，带入门的仙长去而复返，吆喝两声维持秩序，又象征性地问了问江晚念身体状况，可还是压不住那些私语。
江晚念在乔怜旁边，两个人同时落入寒灵潭，甚至江晚念落入的深度比乔怜还要深，可乔怜却看上去比江晚念的情况要糟糕很多。
乔怜不让江晚念诊脉，江晚念也不敢碰她，只能看着宋应淮把乔怜颤颤巍巍地扶起来，站起来后，乔怜只一味抓着宋应淮那宽大道袍袖子的一角，似乎还在为方才的事害怕。
“我们先去回春阁看看，”宋应淮对那位仙长说道，“到时候我会自行带她们去弟子堂。”
江晚念看着宋应淮，宋应淮虽然面色坦然，但从小一起长大相处那么多年，她能感觉到他在忍耐。
作为少主，忍耐着这些关于宋家没落的讨论。
仙盟宫学原先是宋家老宅长玄山庄所在的地方，而再往前，则是没落了的鸿玄仙宫。
曾经名震一时的仙宫因着功法修炼困难，继承人一代不如一代，最后一任宫主修为不过元婴，自觉镇不住这偌大的产业，便主动拱手送给了如日中天的宋家，这里地脉灵气浓郁，宋家便举家迁了进来。
彼时的宋家是修真界的第一世家，接二连三地出了好几个飞升大能，想挤进长玄山庄哪怕当个洒扫弟子的人都数不胜数。
但三千年前，宋家的一位家主飞升之际入魔，渡雷劫的时候被魔气盈满的灵体受雷劫的冲力直接击入地脉，长玄山庄地脉悉数被毁，连带着整个修真界的地脉都产生了连锁效应，仙盟和修真界各大门派、世家应对不及，这边封堵修补好那边就又出现新的地脉裂痕，按下葫芦起了瓢不说，长玄山庄更是一片炼狱。
宋家损失惨重，虽然及时带人撤出，也元气大伤。
后来还是冥夜谷谷主秦封凛出手相助，才帮着收拾了长玄山庄的残局，也给修真界了一份地脉修补的办法。
那时候的冥夜谷因为独特的修行方法，虽然不算魔门，但也被认为亦正亦邪，可当时他们实打实地帮忙解决了问题，又给出了可以说是救命稻草的地脉修补方案，对整个修真界都有恩。
于是冥夜谷的地位水涨船高，原先那些正道门派对他们的接纳程度直线上升，到后来局势暂时稳定下来，仙盟牵头创建了世家弟子定期履责修复地脉的制度，除了各大门派大能轮值外，还必须请冥夜谷的人来坐镇，以备应对修真界无法处理的情况。
履责的聚集地需要选个风水宝地，当时有传闻，说是宋家的气运镇不住鸿玄仙宫的地脉，或许是因着传闻的影响，也或许是宋家为了表达对修真界的歉意，他们将当年的风水宝地——老宅长玄山庄——无偿捐了出来，举家迁往淮水，低调休养生息。而仙盟便延续了鸿玄仙宫的名头，创建了仙宫宫学。
大能飞升入魔自爆的事以前也常有，不过这次宋家特别倒霉，让渡劫天雷带着魔气劈毁了地脉才引来灾祸，故而修真界怨宋家的人不少，但也没人敢公开说——毕竟谁能保证自己这修真一途不出意外呢？
宋家该捐的捐了，这三千年也在努力弥补，不同于其他世家两个孩子中选个弱的来履责，宋家每次派来履责的都是正儿八经的少主，任谁都再也说不出什么来。
只不过，从那之后，宋家便走了下坡路。
大家都说盛极必衰，宋家看起来也坦然接受了这一现实，但作为宋家少主，被人直接议论当年的事，宋应淮自然心里也是不舒服的。
宋应淮脸上客气的笑都快维持不住了，突然感觉自己的手被攥住。
他看向江晚念，江晚念对他露出一个笑，胳膊小幅度地贴了贴他的，这是每次宋应淮心情不好的时候，江晚念哄他的方法。
宋应淮嘴角还在勾着，眼睛却有些木然地看着她，眼中盛满了江晚念看不懂的情绪。
那些他们曾经的小默契，似乎失效了。
江晚念怔住。
“淮哥……”乔怜颤颤巍巍地出声，“我……我有点难受。”
宋应淮转过头，看了眼拉着自己衣角的乔怜，伸手主动将她的手拉起来，半抱着搀扶着她。
这动作没有一丝暧昧，看起来就像是一场普通的帮忙。
宋应淮是兄长，乔怜是可怜身弱的表妹，表妹受了伤，做哥哥的便带她去医治。
可是……江晚念看着前行的两人，手摸上自己胸口。
为什么，会有酸涩的感觉呢？
“晚晚，”前面的宋应淮停住了脚步，转头看她，“跟上。”
江晚念收起乱七八糟的心思，应了一声便跟上了宋应淮的脚步。
虽然宋应淮是第一次来到宫学，但他似乎对这里很熟悉，那位仙长也放心他一个人行动。
走着走着，江晚念就明白为什么了。
宫学的走势和各种阵法的布置，几乎和现在淮水的宋家一模一样，相当于宋家在淮水的群山上又复刻了一遍曾经的长玄山庄，而当初宋家将长玄山庄交给仙盟后，仙盟直接用了里面的各项设施，并未做大幅度的变动更改。
所以宋家人对宫学的各个位置、殿宇的作用十分熟悉。
比如弟子堂对应着宋家的桃李阁，而回春堂对应着宋家的药居。
宋应淮并未直接带他们去回春堂，而是直接按照路线先带着去了弟子堂办了入宫学籍的手续，将三人手上的青玉令牌转化为弟子牌。
弟子牌在宫学代表着宫学弟子的身份，可以进出宫学的各个地点，江晚念选择群宿，弟子牌上刻着一支荷叶，代表着青灵居，而宋应淮和乔怜手中的弟子牌上是一朵山茶花，代表著居所是宫学二十四小院之一的山茶苑。
两个令牌有不同方向传送阵法的使用权限，小院的弟子牌可以说畅通无阻，而荷叶弟子牌能去的住所只有青灵居。
宋应淮将江晚念的弟子牌递过去，江晚念伸手要接，宋应淮却没有放手，江晚念不明所以，她看向宋应淮，宋应淮开口问道：“你那么早就定下住青灵居，是因为知道他要来吗？”
江晚念眼皮一颤，她不可置信地问道：“你说什么？”
宋应淮松开手，弟子牌落入江晚念手中。
江晚念捏住了弟子牌，心中油然而生出一股怒意，震声道：“宋应淮！我告诉你，我确实很早就认识他了，但我一直以为他是女孩子，和我一样的女孩子！所以今天要不是他叫我的名字我根本就没认出来他！你现在这么问，是在怀疑什么？”
商离确实给过她有关青灵居的建议，但那时候江晚念并不知道商离就是秦商澧，更别提知道秦商澧会来宫学。
宋应淮现在说这样的话，让江晚念感觉到备受屈辱。
“你要是这么不信任我，”江晚念咬了咬嘴唇，“反正现在还没有交换本命灵力，正好来得及……”
她话没说完，就被宋应淮一把拽入怀里。
“你敢！”
宋应淮拥得很紧，紧到江晚念都感觉到一些疼痛。眼泪不争气地从她的眼睛里漫出来，心中满是酸涩。
明明不和她交换本命灵力的是宋应淮，为什么现在宋应淮要用商离来怀疑她？
宋应淮问出那句话的时候已然后悔了。
这里不是他能一手遮天的地方，没有人会配合他的要求给他与江晚念隔绝出一片无人打扰的空间。
自从知道江晚念要离开他去住青灵居，他心底的不安就不断扩大。
一直到他没来及救江晚念，而被那个秦商澧救上来后，这种不安达到了顶点。
如日中天的冥夜谷的少谷主，和一直走下坡路的宋家少主。
而江晚念，和那个秦商澧竟然还是旧识！
多年未见的旧识开口就叫了江晚念的小名，可这么多年来一直和江晚念在一起的人明明是他宋应淮！
偏偏他现在没办法用本命灵力绑住江晚念。
“对不起，对不起晚晚，”宋应淮紧抱着她，低头吻着她的黑发，眼中划过一丝幽暗，“我只是……只是害怕。”
江晚念被他抱着，心绪也慢慢平复。
她从未和宋应淮说过有关商离的事，确切地说，她并未和任何人说过这件事，这是她自从六岁就带着的秘密，她以为和商离不会再见。
可现在秦商澧猝不及防地出现，救了她性命，像个老友一样同她打招呼。
秦商澧于她有恩，但男人的身份让宋应淮产生了猜忌。
江晚念从小理解宋应淮的不安，冷静下来后，她从宋应淮怀里抬起头：“这件事也是我一直没能同你交代，是我没能告诉你具体的情况，但其实事情很简单，就是我小时候灵根被魔气入侵，父亲带我去冥夜谷医治，我在那里认识了商……秦少谷主，那时候他口不能言，我以为他是个小姐姐，于是同他交了朋友，后面我们不时有……信件往来，一直在做笔友，没有其他超出朋友外的任何情感，我也是今天才知道他的身份和性别的。”
江晚念顾忌宋应淮的心情，将灵竹送的灵信变成了普通的信件说出来，毕竟相较于每日都能通信的灵竹，普通的信件似乎更可以让宋应淮更容易接受一些。
果然，宋应淮听她交代完前因后果，神色终于松快了下来。
“所以，”江晚念不高兴地掐了他一把，“都说了让你别收那个大礼别收，我对于秦少谷主这个人不熟，到时候很多事情说不清了。”
见江晚念责怪他收下那份礼，宋应淮这才真正地放心笑了出来。
江晚念的语气里，他和晚晚才是一家的，那个秦商澧，不过是个“不熟”的、需要计较日后还人情的“笔友”罢了。
“没事的晚晚，万年并蒂灵莲确实是份大礼，但我宋家并不是还不起，”宋应淮伸手，将江晚念的一缕黑发绾在耳后，捏了她的脸，“等咱们大婚的时候，还他一份更大的就是了。”
江晚念瞪了他一眼道：“行了，没事了就……”
她话还没说完，就听见一声细微的呻吟。
“淮……淮哥，好……好……疼……”
乔怜突然抓住了宋应淮的胳膊，痛苦地弯下了腰。
江晚念和宋应淮一惊，江晚念见她脸色白地有些不正常，急忙道：“赶紧，别耽误时间了，去回春阁！”
却不想宋应淮神色一变，打横抱起乔怜，躲开了江晚念的目光，说道：“晚晚，回春阁就在左边那条路右转的地方，你自己先去吧，我先带乔怜去山茶苑。”
说罢，他便带着乔怜走向了另一个方向，踏上了去二十四小院的传送阵。
刚刚才转温馨的氛围陡然消失，徒留江晚念在原地茫然。
不是带乔怜来是为了看真凤仙子的吗？
真凤仙子就在回春阁，为什么，要带乔怜回山茶苑呢？
谢谢“pupwq”小天使的地雷和营养液，非常感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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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往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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