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四五点时,天空下起了大雨,劈里啪啦砸在地面上。
不一会。
地上就蓄起了一片片的水坑。
街道上没什么人。
哗啦——
车轮溅起一片水花,最终停在街道口。
“大人,按路线就是这里。”
“嗯。”
一声低低的应和声后,一道穿着黑色风衣的身影下了车。
黑色的伞哗一声撑起。
雨水打在伞上,溅起不小的水花。
清冷的嗓音从伞下传来。
“不用跟。”
“是。”
一下车,便能察觉到从四面八方投来的视线。
这条街上不少都是流民,有这样的动作,往往只代表一个可能。
——有肥羊。
来人把伞压得很低,只能看到下半张脸,精致、漂亮。
纤长的手指握着黑色伞柄,走得不急不徐,像是某个来初入乡下的大小姐,没在意路过的人都用揣度的眼神望她。
身侧的人越来越多,而且每一次,都离得越来越近。
直到。
“铮——”一声。
雪亮的光划破黑夜,斩断几滴水,打在靠近的男人脸上。
锋利的剑刃便横在男人喉前半寸,而执剑的人单手撑伞,伞檐微微抬起。
他终于看清了伞下的女人。
几乎在男人看到的一瞬间,便忍不住屏住呼吸,可下一刻,他察觉到的便是冷厉的杀意。
女人执剑的手很稳。
他只是一眼,便断定这只手上杀过人,手很白却并不瘦弱,根根骨节分明,从弓起的青筋上透露出一股力量感。
他举起双手,喉咙滚动两下。
“对、对不起……”
在这种人面前,狡辩是没有用的,他几乎一瞬间就做好了决断,“我也是穷得没法了,大人,您行行好……”
没等他挤出两三滴泪,回忆家里多揭不开锅。
女人便收回手。
长剑打乱两三滴水,剑锋发出两声嗡鸣后,便唰一声收鞘,拧到咔一声,剑柄便又成了伞柄。
女人动作依旧优雅。
却足以让眼前的男人后背发寒。
世界上危险的,不是明目张胆的拿刀拿枪的人。
偏偏是那些看着温吞友善的人。
因为你根本不知道,那些人皮下是些什么样子的。
“……”
他立在原地,只能看着女人走远,却不敢动半步。
并不是他的求饶有了用。
而是……
男人咽了咽口水,而是这人不在乎,他能感觉到那种漠视,那种不屑一顾。
街道上的注视又缓缓消失,也不再有试探的人从旁经过。
那把黑色的伞。
便停留在一座拆迁的烂尾楼前。
那是之前便因为豆腐渣工程,没人敢入住的房子。
直到最近西区拆迁。
实在没办法,才有人以一天15通用币的超低出租价租出去的,算得上是贫民窟了。
进了楼道,才发现里面和外面没什么区别。
一股股的雨水从楼上顺着楼梯流下来,冲在来人黑色的长靴上,她没有收伞,目标明确直接上了三楼。
敲响了一户门。
“谁啊。”
里面传来一道人声,“等一下!”
在开门时,看到门外撑伞的女人,她愣了下,下一刻,就要摔上门。
一只手抵住门。
以一种强硬的姿态推开了门,露出一张陌生的脸。
女人一手按在通讯上,警惕非常地盯着这个明显不属于贫民窟的陌生人,“你是谁?”
“殷宁。”
来人收了伞,一步迈进门。
她以一种平静地语气询问,“三日前,费洛甍官方发布了一条新闻,你在新闻上指责,湮主的新执行官尸位素餐,导致你丈夫被害死了?”
女人面色一变。
她慌乱后退,却被坑坑洼洼的地面绊倒,通讯摔在地上,可她没有去捡。
而是爬起来就往房间里跑。
殷宁将伞靠在门边,走过了玄关,看到了里面的布置。
可以说是简陋非常。
全然未装修的房间,粗粝的水泥墙面,玻璃窗面雾蒙蒙的,还带着星点的水泥点子。
这一切,都是因为一只诡。
星际时代,将人死后不散的执念、死气和留存的低频灵体,分为四个等级,灵、幽、诡、冥。
后三者,能够一定程度上影响现实,统称为怪魇。
而诡、冥更是会直接押送到湮海,做销毁处理。
十天之前,一只不明等级的怪魇在押送过程中逃出,四天前,一只诡在费洛甍出现。
半座城市都被诡砸入地下,死去的人数还在统计之中。
剩下的人疯狂涌入东区,导致第一天,城市系统几乎完全瘫痪。
继任第二主神湮主名下第一神殿执行官半年后,殷宁第二次上了星际热搜。
是被骂上去的。
理由是,尸位素餐,因为她的疏忽。
殷宁重生归来,记忆还没理顺。
便被其他两位执行官丢过来了,一则,诡物从她这里跑的;二则,算是给她的历练机会。
前世也发生了这件事,最终结果,她成了那个被推出来的替罪羊。
可事实上。
虽然半年前,她便被指认成了执行官,但是根本没有执行官经验的她根本没有触碰事务的机会。
事务都被其他两位执行官暂代了。
美其名曰,从旁学习。
重来一次,殷宁自然不会当案板上的鱼,
而是主动出击。
前来费洛甍调查。
殷宁推开门。
看到了躲在房间最角落的女人,殷宁并未直接抓人,而是停在了门口,“聊聊,至少你还有孩子,不是吗?”
女人下意识捂着肚子。
而殷宁视线却已经从她身上挪开,落到了另一边的床上。
男人已经瘦得皮包骨头一般,从眉心散发出一种死寂。
“他死了吗?”
女人喉咙滚动两下,“你想问什么?”
“你应该得到了一笔不小的赔偿款,为什么不搬走?”
殷宁记得这女人,是因为前两天一个热搜视频冲在前排,而视频中的女人就是她。
殷宁在补偿款上压了重音,女人一抖,紧咬着牙关,“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你是不是认错人了?”
“如果我记得没错,你在视频里说,你的丈夫和神使打过交道,将诡运送到了费洛甍……捏造事实,污蔑神使,你知道是什么结果吗?”
窗外雨声渐渐大了起来。
可眼前人的声音,却清晰地在女人耳边响起,“视频打了码,声音做了变形,可你知道吗?这对拥有神眷的人来说,根本不是阻拦。”
“所以,聊聊吗?”
“轰隆——”
窗外的雷声大了。
雨水混着风劈里啪啦砸在窗户上,风呼呼地吹着,房间里,低矮的天花板开始渗水。
女人早有预见。
在漏雨的地方放了塑料盆子。
滴答——
滴滴答——
终于,女人脱力跪下,她嚎啕大哭,“可我能怎么办?我能怎么办?你们这些大人物,一句话就能定人生死……”
殷宁眼皮都不带动。
她听过太多类似的指责了。
殷宁心里没有半分动容。
她站在一边,像一个冷漠的旁观者。
半小时后,女人哭完。
从卧室里探出头,“如果,如果我如实禀告,能不能放过我?”
“前提是你没有任何隐瞒。”
殷宁嗓音冷淡,目光从男人身上划过,“如果你能做到的话,我们再谈谈。”
“我答应。”
上下打量了女人一番,殷宁对通讯那头的人说,“人找到了,可以派人来接了。”
女人心慌、不安。
她完全捉摸不透眼前这个女人,无论是态度,还是深浅。
十分钟后,楼下停了一辆黑色的车,楼下来了几个人。
领头的人人高马大,对着殷宁道:“大人,离开费洛甍的星舰准备完毕。”
女人失了态。
她慌乱看向殷宁,“你之前可没说要离开费洛甍……”
在触及殷宁冷静的视线后,她张了张嘴,辩解道:“我担心我的丈夫……”
“他会和你一起走。”
“……”
女人再没有狡辩的余地,她唇动了动,只能选择接受。
高大的人影停在殷宁身侧。
“大人,车备好了。”
殷宁看了眼时间,“时间改了,你从旁护送,十一点在区管理局见。”
人影沉寂两秒。
而后低声道:“是。”
直到临上飞船前。
女人问了句,“之前那位大人,她不走吗?”
负责押送的神使走神,被提醒后,“啊”了声,“大人还有些事。”
女人心中一咯噔,有种不详的预感。
“对了,”负责押送的人露出洁白的牙齿,笑得灿烂,“执行官大人说,要你丢掉所有的通讯设备,你没意见吧?”
女人先是一愣,而后一阵后怕,一股寒意从她后背升起。
她想到,来人是湮主的使臣。
可她没想到,来的竟然是那位第一执行官本人。
她牙齿上下磕了下,忍不住打颤,“没,没意见。”
押送的人一笑。
女人脊背发寒,搭在身前的手忍不住抖了下。
——
下午时,天晴了。
半边天空透彻如最漂亮的蓝宝石,路边的甜品店里,负责迎宾的女孩露出笑,“欢迎光临!”
她身上衣服很破,却洗的很干净。
来人穿着黑色的军靴,身形挺拔,停在殷宁面前时,语气带着质问:“是你把人带走了?”
殷宁眼皮微掀。
认出了眼前的男人,迟归。
第三执行官的二把手,据说,前世是死在了这一次任务里。
青年目光冷冷看着她,“你做了什么蠢事?”
殷宁抬眸,冷淡回视。
眼前的人,是主掌第二神殿的执行官的下属,前世似乎就死在这次变故中。
她并没有过多印象。
因为她也只是在后续背锅时,了解了一下事情经过,除此之外,她一无所知。
少年冷着脸,丝毫不客气地问殷宁,“人,你带到哪里去了?”
这辈子殷宁自即位以来,看不惯她、认为她只是个花瓶的不少,可大多阳奉阴违,这么明目张胆的。
他是第一个。
据说,在殷宁即位之前,这个少年是最可能登上执行官之位的人,可惜,被她这个天外来客横插一脚。
“我记得没错的话,这件事负责人是我。”
见到从前的竞争对手,殷宁没有半分心理负担,“你是要接手吗?”
迟归上前一步,压低身子,直接对上殷宁的眸子,“我是问,你把人带到哪里去了?”
澄蓝的眸子杀意凛然。
仿佛下一刻便要动手了。
殷宁抬眼与之对视,一人凌厉,一人沉冷。
直到光脑亮起。
殷宁看了眼来信,是东乌,她手指轻点,光屏展开。
【东乌:对了,我的下属迟归也在,这次任务他会从旁协助】
殷宁将屏幕翻转,对着迟归,“从旁协助。”
迟归:“……”
他按捺下心中郁气,反问殷宁:“所以你把那人带去哪了?”
“自然是第一神殿。”
迟归了然,转身就走。
临走前,他脚步一顿,背对着殷宁的道:“我不会从旁协助你,你好自为之。”
说完,他推门出了咖啡厅。
这边动静闹得不小,门口的女孩迟疑走过来,“你好,请问需要帮忙吗?”
女孩想起刚刚的男生,欲言又止。
摇了摇头,殷宁站起来,“谢谢,买单吧。”
殷宁出门时,路边站了个人。
听到动静。
他抬眸,目光精准落在殷宁身上。
殷宁走了过去,“走吧,去区管理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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