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有病吧林之清？零下的气温，你在这儿待一晚上，你不怕被冻死是吧？”
林之清扯了扯嘴角，觉得喉咙干得快冒烟了，不想跟她吵架，于是闭了嘴，拨开她，继续搓着胳膊往楼下走了。
“站住！”季星辰蹬蹬蹬下楼。
林之清吸了吸鼻子：“干嘛？”
季星辰咬牙切齿地说：“我数到三，你不进去就算了，一……”
林之清飞快眨了眨眼睛。
“二……”
电光火石间，林之清匆匆上楼，撞进了门里。
十分钟后，林之清窝在床上闭着眼睛，深吸一口气，缓缓呼出：“冷……”
季星辰刚才已经弄了两个热水袋给她暖被窝，除了棉被以外，又在上面加了一层毛毯，她之前叫过两次冷了，季星辰连唯一一件羽绒服都给她披在最外面了，现在又听到她叫冷，无奈之下，只能掀开被子躺了进去，把人搂进了怀里。
一张小床堆得满满当当，两个人窝在里面，温度迅速上升。
季星辰没躺进来之前，林之清是蜷缩着用手抱着自己，感觉到她进来了，立刻伸出手把人抱住，脑袋直往人颈窝里钻。
林之清的头发蹭得季星辰脖子有点痒，她忍不住咽了口唾沫，轻声问道：“现在还冷吗？”
“冷。”
见林之清低下脑袋，几乎将脸埋进了她的胸口，季星辰稍微往后撤了一点，提醒道：“你小心伤。”
“我冷。”林之清说话的声音很轻，加上她往人怀里蹭的动作，莫名带了点撒娇的意味。
她是蹭舒服了，但季星辰眉头都快拧成疙瘩了，不过现在后悔显然已经晚了，索性闭上眼，硬睡。
林之清不知道是不是烧得有点糊涂了，居然觉得这种昏昏沉沉的感觉很好，好像又回到了她们两个躺在阁楼的小床上呼呼大睡的时候。
小时候的季星辰从来不会主动抱她，只有她觉得冷了才会悄悄摸过去，悄悄抱住那副瘦弱的身体。
林之清的手指顺着肩胛骨一路往下滑，觉得触感跟小时候大不相同了，想来季星辰多半是练过，因为这样紧实的背肌，只有专门练过的人才会有。
“手。”季星辰咬牙提醒。
林之清手指一僵，回过神来，立刻把手缩了回来，刷的睁开眼睛，看着近在咫尺的人，脑子一热，莫名又想到了当时在桥洞里的画面。
她觉得喉咙好像更干了，主动往后退了点，说：“好像也没那么冷了。”
准确来说是有点热了。
林之清话刚说完，季星辰圈住她的手便突然发力，迫使她贴了回去。
季星辰没睁眼，因此没能看到她刚才那惊慌的眼神。
“你不是很冷吗？”
“我现在不冷了。”
“冷，怎么不冷，再抱紧点，别冻着。”
林之清听出了她话里的阴阳怪气。
“我真不冷了。”
不仅不冷，还有点喘不上气。
也许是外面气温确实很冷，也许是被窝里确实足够暖和，林之清在这种快要窒息的温暖中睡了过去。
再醒来时，已经快到傍晚了。
季星辰没在她身边，隔着墙，她隐约听到外面有炒菜的声音。
她就这么躺在床上，望着泛黄的天花板，愣了许久才想起用手试了一□□温。
还好，烧退了。
她深深叹了口气，颇有点惋惜的意思，随即翻身下床，抓起外套穿上，走出了卧室。
林之清往厨房门口一站，正在炒菜的季星辰还没回头就察觉到了，头也不回地说：“你先去洗漱吧。”
林之清点点头，进了浴室。
一照镜子，她才注意到头上的伤已经重新包扎过了，纱布都换了新的。
这让她觉得有些惊讶，因为她丝毫没感觉到睡觉的时候有什么异样，她甚至都没感觉到疼。
作为一个睡眠质量不太好的人，她很想知道季星辰到底是怎么办到的。
她依稀想起上次在这过夜似乎也是这样，没有噩梦，一觉睡到了天亮。
真是……奇怪。
与此同时，宋平把手机讪讪揣回了兜里，抬眼看向对面的人。
“张局，要是没什么事，我就先回去了啊。”
张晓点点头：“去吧。”
宋平转过身，还没走出几步，便又听她说：“小宋啊，你可别忘了我交代给你的任务。”
“放心吧张局，我都记着呢，不就是给您当个眼线嘛，保证完成任务！”
宋平关上门，忍不住小声嘀咕：“真倒霉，怎么就摊上这么个烫手山芋了，早知如此，还不如调去网侦部算了。”
说完，又想起林之清那边交代的任务，赶紧加快脚步往办公厅走。
他前脚刚走，张晓后脚就从办公室里出来了。
她去了趟法医科，跟苏绫见了一面。
“你跟小林以前认识是吧？”
苏绫心头落了半拍。
张晓看她这副表情就明白了，笑了笑说：“我看过你的档案，你以前做过她学校的校医。”
其实不是。
在苏绫还没调过来之前，张晓就听说过她这人，能力是有，也足够优秀，但性格却薄凉寡淡得很，跟谁都不亲近，从来都是独来独往。
那天苏绫初次来局里报道，跟她见了一面，她却听苏绫主动提起了林之清。
当时她就留了心，特意调了档案看过，猜到她们是可能是认识的，所以后来分宿舍也特意把她们分到一起，毕竟两个性格都差不多，说不定能合得来。
但不久前季星辰来局里配合调查的时候，她却发现苏绫的眼神不太对劲，真要说的话，她觉得那眼神里似乎包含了某种忮忌。
那绝不是对一个多年未见的陌生人会有的眼神。
所以张晓来了。
不过苏绫依旧没说话。
张晓又道：“以你的能力，去省厅工作都不为过，要说西陵也不算什么大城市，为什么你偏偏选择回来？”
苏绫弯了弯眉眼，轻声回答：“秘密。”
“是为了小林吧？”
苏绫一怔。
张晓叹了口气，抬手拍了拍她的肩，语重心长地说：“有些秘密，还是烂在心里的好。”
她说完便走，留下苏绫站在原地。
一时间，她脑子里闪过无数念头，无能为力的感觉袭遍全身，张晓最后说的那话，她听懂了，但她不明白，为什么要对她说这种话。
她是对林之清很好奇，但她绝对没有任何别的想法。
几乎是在张晓快要走到拐角的时候，她赫然喊道：“张局。”
张晓回头。
又听苏绫掷地有声地问道：“二十年前的慕雨婷失踪案，您还记得吗？”
没等张晓回答，苏绫又道：“我刚才说的秘密，就是她。”
张晓脸上闪过一丝惊讶：“难道……你就是当初来报案的那个孩子？”
仿佛又回到了二十年前的那个夜晚，张晓隔着不远不近的距离，看着走廊尽头的女孩，听到她泣不成声地说：“带走慕雨婷的凶手，是个女人。”
二十年前，张晓还是镇上派出所的民警，每天的工作就是坐在办公室里处理各种各样的文件资料，很少会被派出去值外勤。
那个年代女警不多，张晓的存在就跟派出所的吉祥物没什么区别，真要出什么大任务的时候，她也就是去走个过场，因为其他警察只要发现了她是个女生，就会自觉保护她，不让她靠近危险的地方。
张晓本来也没什么升职加薪的想法，所以就慢慢习惯了当吉祥物的日子，直到某天所里接到了一起失踪案，她的悠闲日子才算正式宣告结束。
来报案的是个腿脚不便的老妇人，已经八十多了，每天还要跑菜地做活，她家有个上小学六年级的孙女，再过不久就上初中了，成绩优秀得很，天天被她挂在嘴边炫耀。
见到张晓之前，老妇人已经报过一次案了，但因为警察觉得孩子半天没回来这种事很正常，所以就没给立案，她在外边找了一晚上，今早天没亮就又回来了。
好在这次碰上的是张晓。
那年头人贩子多麻了，一听孩子晚上都没回家，张晓立刻号召整个派出所的人一起去找，一上午过去，几乎找遍了整个镇子，都没找到人。
那时候监控还没普及，仅有的几个监控点的录像都被张晓找来看过，可惜录到的画面很有限，依旧没找到任何线索。
但谁都知道，这活生生一个人总不能凭空消失了，肯定在某个地方，只是还没被她们发现而已。
派出所人手不够，张晓只能号召镇子里其他人一起找，就这么连着找了一个多星期，还真找到了那女孩的下落。
时隔二十年再回想起当时的事，张晓还是记得很清楚，那个目击者说：“有个男人牵着她，我还以为是她那个出去打工的爸爸嘛，谁知道是人贩子！”
也就是从那时候开始，所有人都以为这起失踪案的凶手是个男人。
张晓已经记不清在那之后过了多久，只记得那是个雨夜，一个自称是慕雨婷同班同学的女孩出现在她面前，浑身**的，走过来的时候滴了一地的水。
她明明拿着伞，却没打开，她张开嘴，仿佛下定了很大的决心才说出口：“你们找错人了。”
张晓缓缓眨了眨眼，相似的走廊尽头处，浑身狼狈的女孩变成了身穿白大褂的苏绫。
她长高了不少，五官也完全褪去了稚气，以至于张晓直到这一刻才认出来，她就是当初那个小女孩。
“没错。”苏绫一步步朝她走来，“你问我为什么会选择回西陵……”
走到张晓面前，依旧是那张没什么表情的脸，继续说道：“因为我知道，这里有个人跟我一样，一直记着当年的案子。”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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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章 极昼（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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