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哥。”熟悉的声音呼唤着，那声音温柔，鼻尖传来曲奇的甜味，言墨辰没有动。
“妈妈，哥哥又睡懒觉，”妹妹嘟囔着，冲母亲撒娇。
一个温暖的、带着茉莉花香味的毯子披在了言墨辰的身上，父亲的声音如此遥远，他说：“哥哥累了，让他休息一会儿。”
言墨辰不想再睡了，他睁开眼，但周围的一切都消失了，面前的是一片无垠雪原。
“……哥哥，我恨你……”
那双和他一模一样的红色眼睛注视着他，银发融进雪地中，身上不断地涌出鲜血渐渐被雪原冻住，只有那双绝望的眼睛，倒映出言墨辰恐惧的面容。
“醒醒，言墨辰！”
有人在呼唤他的名字，但是言墨辰觉得很累，很想就这样一直睡下去，再也不要醒来。
但伴随着手背上的一阵刺痛，言墨辰一个激灵，那双赤红的眼眸终于睁开，聚焦在陆熵悬找他左手血管的滚烫手心中。
那针尖距离言墨辰不到几厘米，他冰冷的食指突然扣住陆熵悬的手腕，示意自己已经醒来了，“常规体征，昨天忘记关闭警报了，”他的声音带着冰裂纹般的沙哑。
“不要浪费药剂，”言墨辰勉强坐起身来，床头闹钟还没有关，嘀嘀嘀吵得他心烦意乱，言墨辰抽回自己的左手，按灭了床头的闹钟。
陆熵悬手环的结对子健康警报也发出取消的提示音，心率恢复到了正常。
“那个，你要不要纸巾？”陆熵悬的态度很奇怪，他没有等言墨辰的回答便把抽纸取出，单手把针剂重新收了回去，看着言墨辰伸手扯过一张纸巾。
他似乎才察觉到脸颊湿漉漉的，直到言墨辰拿起纸巾擦去泪水，看上去好点了的样子，陆熵悬才开口解释。
“你的手环体征忽然提示你的心率过低，判断你有危险，咱是舍友，五号警报就推送到我这里来了，”陆熵悬担忧地说：“叫又叫不醒你，我都想叫医疗部的人来了。”
言墨辰没有想到是因为这个，还开了个玩笑说：“那幸好我醒的刚刚好。”
“要不还是去医疗部看看吧？”陆熵悬看着言墨辰的眼角还留着红晕，“你该不会有什么基础病吧？医疗部没查出来。”毕竟他闯进言墨辰的房间时，对方正蜷缩在靠墙的那一侧，攥着被子的手苍白安静，睫毛在颧骨投下的阴影，仿佛凝固的冰棱。那双紧闭的眼睛正不断地流着眼泪，就这样安静却又绝望地紧抿着嘴唇，没有呼救，什么都没有。
“你才有病呢，”言墨辰从床上爬起，离早训的时间还有一段，他要赶紧去洗漱换作战服，“我就是太困了。”他轻飘飘地说。
“不是，怎么会有人困到心率低的跟快死了一样？”陆熵悬尖锐地说，阻止了言墨辰接下来的动作，似乎要言墨辰给出一个合理的解释。
“你看我现在像有事人吗？”言墨辰拍了拍陆熵悬的肩：“谢谢你关心我，但是我真的没事。”
“北极熊冬眠的时候心跳能降到十次，更何况神奇的第三星域人民总有自己逃避人头税的方法，”言墨辰不动神色地搪塞：“感谢首席的关爱，但是再这样友爱的聊天，咱俩连早饭都吃不上了。”
清晨的雾霭还在训练场上，他们早训的时候没有去体育场，那里留给了高年级的学生门，一年级的新生就在这后山上的训练场挥洒青春。
白瑜的那双黑色眼睛滴溜溜地转着，闪烁着八卦的目光，她趁着姜正低头登记表格的时间，伸手拍了拍正在调试重力环的唐治州。
对方被这突然的动作吓了一跳，无奈地说：“怎么了？”
“我赌两包辣条，咱们首席今天的眼睛都快长墨辰身上去了，”白瑜凑过去嘀嘀咕咕地说：“比盯着瞄准靶都多。”
唐治州忍不住笑得前仰后翻，被白瑜踹了一脚才恢复正常，他顺着白瑜的目光看过去，点点头：“已经看了不下八次了。”
“你们两个唧唧歪歪的躲在后面说什么悄悄话呢！”姜正挥了一下手里的智能教鞭，教鞭在半空中凝聚出实体，狠狠地摔在了两人面前：“继续训练。”
言墨辰正在障碍墙的顶部调整自己的护目镜，战术手套下的腕骨匀称，他目测了一下绳索的距离，伸手示意可以开始。
“障碍墙东南侧，滑索训练准备。”智能训练的合成声在行动耳麦里响起。
言墨辰的三点式安全带在亮金属的D型环上发出金属咬合的脆响，他左手反握住静力绳在腰后缠绕出半扣，右手虎口压住八字环制动端，战术靴的前掌抵住混泥土墙沿——
“起跳角度偏移警告。”智能训练的机械音响起，联动了姜正的手环，他把注意力转向言墨辰的方向，很快便发现了异常，他启动了安全防护，抱臂看着言墨辰接下来的动作。
对方在离地四十多米的高处蹬墙跃出，静力绳与铝合金的八字绳发出噗噗的摩擦声，因为摩擦升温的锁链带着高温，但言墨辰穿着全套装备，倒是没有受到什么影响，他的下降轨迹并非垂直下降，利用钟摆效应在墙面上划出Z字形的折线。
“我靠，3秒就冲过缓冲位了，”白瑜反应过来：“他想冲首席的记录啊！”
周围的同学都停下了手中的拉练，目光聚焦在那半空中摆荡的人身上。对方已经速降到了距离地面八米的黄色警示带位置，速降的智能训练计时器还在显示着计时，4.15秒——比陆熵悬那时还要快上1秒。
“啧，”陆熵悬那双金色眼眸里流露出些许笑意，对方居然在这时用动态绳玩着静力绳的甩力，真是够疯的。
绳索在防割护套内发出整整悲鸣，言墨辰双腿夹绳完成了空中悬停，在距离地面三米的位置，他的右手在后腰迅速地完成蝴蝶结收绳，左手也同步解开快挂锁扣，战术靴的胶底与缓冲垫解除的闷响声，让计时器定格在了6.32秒上，彻底打破了陆熵悬7秒四十米高空速降的记录。
【四班统筹成绩专区-言墨辰四十米高空速降记录-分区排名第一】
他们发出一阵欢呼声，冲着言墨辰跑了过去，“我干，墨辰你也太牛了吧！居然真有人的记录还能刷得过首席啊！”同学们围在言墨辰的身旁叽叽喳喳地议论着。
“喂喂，给人家让出一点空间来，”唐治州见言墨辰似乎开始变得有些局促起来，挥着手让他们不要围得这么紧。
加上首席大人阴恻恻的盯视，同学们都散了开来。
“谢了班长，”言墨辰松了一口气，解下了自己的防风镜，那双红色的眼睛触及姜正担忧的目光，流露出了恰到好处的不解来：“怎么了，姜教官？”
“你们几个，先去训练，”姜正驱散了人群，把言墨辰拉到了角落，光屏上正是刚刚自己四十米高空速降的回放视频。
言墨辰自知理亏，默默地摸了摸鼻子。
“你在第三次折返的时候，用膝盖撞击故意制造墙面落点，将传统的三点接触速降改良成两点交替制动，这很好，”姜正赞许地说：“把战术灵活地改变成为自己体格所适合的方向，需要魄力以及行动力。”
“但是，我要批评你一点，就是你在距离地面十二米处的位置，为什么要用牙咬开备用绳扣？”姜正严肃地说。
言墨辰的头低了低，他对这个动作还挺有把握的，但是却忘记这不是诛夷，而是军院，诛夷不会关心这些东西，只会在乎结果是不是他们想要的，但这里不一样。
姜正把回放视频卡在言墨辰那个看起来隐蔽的动作，虽然确实很快，但十分危险：“这是明令禁止的危险动作，你知道吗，这会让你坠落的冲击力由安全的坐带、大腿骨、盆骨转变为你的牙齿、颈椎和脊柱，只要操作失误一次，你就会变成一滩肉泥了。”
姜正是真的生气了，战术笔划过光屏，额角绷起了青筋，“单手安全解锁是需要0.6秒的时间，但是这是为了你的安全考虑，明白吗？”
言墨辰老老实实地点头：“报告教官，下次我再也不敢了。”
姜正叹了一口气：“不要再让自己陷入危险之中，这只是训练，如果是我来判定你这次成绩，我会判定你为不合格，因为没有什么是我们花费了巨量物力和财力培养出的学生们更珍贵的了，所以我希望你也能有这些自知之明，你的命很宝贵，不要随便浪费在这上面。”
言墨辰点头，“对不起教官，谢谢您为我担心，我保证下次不会再犯了。”
见言墨辰态度诚恳，姜正还是轻轻放过了对方，转而提起了唐治州移交的组队申请：“下个月中旬的军校生生存比武竞赛选拔，你可不能再这么冲动了。”
“这场竞赛没有那么轻松，每个年段的顶尖人才都会参与其实，校内的情况倒是还好，但是，”他的眉间轻轻地蹙着：“但是波费西的情况很复杂，其他七大军院虎视眈眈，更别提境外反动分子。”
言墨辰有些出神，这难道这是在劝他们适当放水？
“所以如果选拔通过，”姜正的目光微凝：“保命就是对你们的要求。”
“归队，先继续训练吧。”姜正现在似乎不欲多谈这个话题，挥手让对方回去了。
“是！”言墨辰抬臂敬礼，很快便回到了队伍的训练之中。
不过言墨辰还在思考姜正的话，相较于川南的严苛出入管理，波费西可谓是宇宙黑洞交集点，其中最深处的禁区——量子暗礁，那里危险而神秘，滋生的变异野兽让那里成为了战火纷飞的严苛星域，就是在这样一个条件艰苦的地方，却孕育出了银蛇十字这样的医疗殿堂。
那是建立在焦土之上的希望，凝聚着理想主义的尸体构建的至高天堂，所有医学生的归骨地，所有病入膏肓之人渴求的天堂。
他们即是与生死常伴的白衣天使，也可以是在量子暗礁战争里，无情将毒素注入敌人躯壳的战士。
已经对自己的烂习以为常，这或许也是一种病态般的进步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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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第九章：量子暗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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