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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何事西风悲画扇

世勋站在月光里,低声对我说,小树,今晚月色很美。我无端觉得你会想我。所以,我来见你。

月色真的很美,洒一地银色的光华。我像站在水里,双膝软的要跌倒,极力支撑着,却一瞬间想放弃所有的徒劳,只想倒进那个拼命抵抗却也拼命思念的怀抱。

或许,真的是因为月色太美了吧……

我拼尽全身的力气转身离开,一路跌跌撞撞回到了公寓。

越来越密集的鸟鸣一声一声衔开了黯青色的黎明,露出了天光,渐渐的,金色的阳光笼出一个透明的晴天。我蜷着身体坐在沙发里,看着这个晴天,觉得仍是在梦里。我想站起身,但在沙发里蜷缩着坐了一夜,全身的骨头都僵了,我试图站起来,却踉跄着又倒进沙发里。缓了很久,我终于站起身,拖着步子走到窗前,忍不住朝下看去,那棵高大的老梨树在早晨的阳光里,绿得耀眼,地面也亮的耀眼,一切都清楚明白的耀眼。没有那个人,也没有那个影子。

昨夜的一切,恍然是梦。

我低下头,苦笑了一下,是因为太想念了么?所以,完全分不清是真是幻了。

可是这一天的生活却是实实在在的。今天上午满课,我必须马上收拾自己准备去上课了。

等我进到教室刚一坐下,年轻人便也进了教室,他微一踌躇,仍小心翼翼坐到了我身边。他红着脸故作轻松的跟我道早安,我勉强微笑着回应他,我一夜没睡的疲惫的脸让他忍不住又悄悄看了我一眼,我不动声色,转过身体开始认真听课。

我只是没想到会在校园里再次见到灿烈。下课后因为下午还有讨论课,所以我只好在学校里简单吃一个午饭,年轻人仍顽强的跟在我身边,我只好顺其自然,极力振作精神,与他做普通同学般相处,讨论课堂,闲聊天气。排队等咖啡的时候,远远见灿烈走了过来,我转了头,只顾着跟年轻人聊天,却不想灿烈直接走到我身边,打断我正极力找的话题,微笑着道:小树,你好,又见面了。见我只是微微点头,并不做回应,灿烈仍是微笑着道,小树,公司在这里新开了一个工作室,我的工作转到纽约来了,以后,我们要常见面了。

我心里微微一沉,只好礼貌的道,恭喜。

说完转过了身体,不再打算继续交谈下去。谁知灿烈却转头对年轻人道:你好,我是朴灿烈,我是小树的朋友。

年轻人显然有些意外,他忍不住看了我一眼,却见我冷着脸充耳不闻般只在专心等咖啡,他敏锐的感觉到了我的低沉,但仍保持得体的礼仪,笑着对灿烈道:你好,我是杰瑞斯,我和小树一起上课。

灿烈微点了点头,又转向我,柔声道:小树,照顾好自己,不要太累了。

我再无法忍下去了,转身就走。杰瑞斯端了两杯咖啡,匆匆跟在我的身后回到了教室。

中期结束之后,系里按惯例会有一系列的活动,因为这些年亚洲经济的强势崛起,每年十月的亚洲文化节也成为一个重头戏。只是没想到,今年的亚洲文化节总策人竟然会是我。丹尼斯教授只是给我发了一封邮件,这个担子便落在了我的身上。无法拒绝,因为丹尼斯教授是亚洲研究中心的负责人,而我则是他今年唯一的研究生。

关掉电脑,我站在窗前,望着深夜灯火寥落的天际线,却无法入睡。因为我看到了那个工作室,带着**的题头。

我慢慢啜着杯子里的咖啡,心里深深叹息,该来的,该怎么躲。

天一亮,我便发了一封工作邮件给K-POP ** 工作室,详细对接一系列流程。短短几百字,我竟然写了快两个小时。等终于发出去,都要迟到了。我抓起背包匆匆赶往教室。

刚一坐稳,杰瑞斯便走过来坐在我的旁边,他递给我一份咖啡和布丁,轻声道,苏,周日的聚会你没来,这是我做的布丁,你尝一下。

我稍一犹豫便接了过来。我无法拒绝。这个世界,无法拒绝的事情,可真多啊。

下课后,杰瑞斯依然不屈不挠的跟在我身边。我隐隐感觉到周围的同学开始绕开我们,自觉的给我们空间,他们以为我们在约会。我深感疲倦,便转身对他道:抱歉,我现在要去对接一下文化节的工作。明天见。

杰瑞斯愣了一下,然后忙说道:噢,对了,你是策划人,最近是有很多的工作需要做,你去吧!还有,你记得要先去吃个中饭。

然后他故作轻松的转身匆匆走远了。我站在原地望着他离开的样子,黯然神伤。我知道那种痛苦,可我无能为力。因为我自己已经痛的死去了。我再也没有任何力气,去看顾任何人。

我愣在原地很久,终于转过头,慢吞吞的朝校园另一角的工作室走去。

生活如此艰难,要趁着还有力气,先解决最困难的那个部分。

工作室在艺术学院的顶楼。我站在楼下,酝酿着全身的力气。穿过校园的这一路,已经耗尽了我全部的力气。我需要休息一下,再生出力气,才能走进那间工作室。

不知道坐了多久,我是被一阵钟声惊醒的。我心下一惊,每周一下午四点钟,学校塔楼的时钟会准时响起,以示新的一周的开始。我竟然在这里坐了几个小时了,而我浑然不觉,甚至都不记得想了什么,只觉得眼前白花花的一片,光影来来回回,却全然不记得想了什么。

我心下暗惊,再顾不得太多,忙匆匆上楼。

工作室黑色的门上,印着**几个字母,我站在门前定了定神,深吸一口气,慢慢推开了门。

工作室里很安静,只有一排机器闪烁着灯光,我看向录音棚,也是静悄悄的,看不到有人,我犹豫了一下,忍不住推开录音棚沉重的隔音门,门刚一打开,一阵钢琴声忽然流淌开来。

我不自禁的停在了原地。

钢琴声如清冷的水流,流淌了很久,就在我以为这是一首钢琴曲时,一个低柔的嗓音忽然响起,入耳的瞬间,我就呆住了。

那个声音很软,带着一种若有似无的沙哑,却更显缠绵,随着钢琴声流进耳朵,然后淌进心里。我的心忽然痛不可当。

那个声音低徊着,唱到,

如何是好……

如何是好……

这是一首新歌。是他的新歌。

我该想到的,他也会在这个工作室。

我该想到的。

为什么我会没有想到他也会在。还是,我在心的最深处,刻意忽略这个可能。

我泪流满面。落荒而逃。

周五晚上的讨论课总是要到很晚,等我跟教授讨论完问题最后一个走出教室的时候,杰瑞斯站在走廊里正在等我。见我面色为难,他先笑起来,语气轻松的道,苏,我们恰好顺路,一起回去吧。

我默然,不愿再说任何话,只是低着头大步走出了教学楼。

我的步伐又快又急,但杰瑞斯仍能步伐轻松的走在我的身侧,他近两米的身高,腿长如斯,任我再怎么无礼的加快步伐,他都能应付。倒是我急走一阵,心跳如擂,呼吸都狼狈起来。我忽然觉得再也撑不下去,猛然顿住步伐,他一时收不住步子,走了过去,然后忙停下,回过身来关切的问我道:苏,怎么了?

我抬头望着他,决定把话明白清楚的说出来,我的脸疲倦而冷淡,沉声道:杰瑞斯,请不要再在我这里浪费时间了。我不会爱你的。

他一瞬间受伤的脸色,哪怕在月光里也看的分明。我心下一沉,但仍硬着心压下所有的不忍,冷声道:请不要再打扰我了。

他的表情极为痛苦,但仍小心翼翼的看着我,嘴唇动了几下刚想说什么,忽然神色大变看向我的身后,我还来不及反应,他忽然一个箭步跨过来猛然把我搂进了怀里!

我的身体瞬间石化,还来不及挣扎,就听见身后忽然传来一声低沉的威胁声:把钱包给我!快点!把钱包给我!

我大惊失色,本能的想转头看过去,却被杰瑞斯紧紧的搂在怀里。他用一只修长有力的手臂搂紧了我不让我回头看,同时另一只手已经开始翻自己的背包,准备把钱包丢给对方。

我这时才反应过来,我竟然遇上了抢劫!这个念头一转过来,我的身体已经紧张的开始颤抖,杰瑞斯感受到了我的恐惧,立刻更紧的把我抱在怀里。

他快速的把钱包翻出来丢给对方,对方走近几步伸出脚把钱包勾了过去,然后又低声快速的道:你退后!让她过来!快点!

杰瑞斯的身体一下子绷了起来,搂着我的手臂不由得收的更紧了,我的脸紧紧的贴在他的胸膛上,简直都要窒息了。却听身后那个声音更凶狠的催促道:退后!让她过来!听到没有!退后!

杰瑞斯抱着我不由得退了一步,却不想对方忽然扑了过来!杰瑞斯身形一动,刚想把我推到身后迎上去,斜刺里忽然扑出一个身影一下将对方扑倒,立时两个高大身影在地上扭作一团。杰瑞斯一时分不清状况,只是抱起我迅速朝后跑去,灯光忽然明亮起来,杰瑞斯将我放下,双手按住我的肩膀,看着我的眼睛安抚我道:苏,这里有路灯,安全一些,你留在这里不要动,求你了!千万别过去!苏,如果有事就大声喊我,我马上回来,但你现在就留在这里,不要过来!苏,不要过来!

说完他重重的按了一下我的双肩,然后转身飞跑了回去。

我的大脑一片空白,愣在原地完全不知所措,心里的尖叫声直冲太阳穴,震耳欲聋,手脚却完全失去了知觉,动都动不了,正在这时,忽然传来一声沉闷的响声,像深井里炸开一个爆竹。

我猛地迈出一大步,大脑仍是空白的,但我的双脚却走的越来越快,越来越急,几乎都要摔倒。我踉跄着跑了几步,远远看见一个身影正飞速的跑远了,杰瑞斯站在那里,地上已经倒了一个人。我一下子绊倒在地,杰瑞斯猛地回身看过来,见是我忙急声道:苏,不要过来!有人中枪了,很可怕,你不要过来!

我充耳不闻,踉跄着爬起身冲过来,杰瑞斯一把抱住我不让我看,我嘶声道:放开我!快放开我!

心间没来由的一阵恐惧完全压倒了我的理智,我突然嚎啕大哭,撕心裂肺的喊道:不!不要!你不要离开我!不!不!不会的不会的!……

我突然爆发的哭诉让杰瑞斯愣了一下,但他此刻完全顾不得多想,他一手紧紧的箍住我的腰不让我挣脱,另一只手开始打电话给急救中心。心中越来越深的恐惧让我开始拼命的挣扎,终于一下挣脱出来!我不顾一切扑到那个倒地的身影前,双手捧起他的脸极力的要看清楚,夜色里,那张脸很苍白,也很安静,竟然是灿烈。

世界一瞬间万籁俱寂。我听见我的眼泪不停的滴在那张脸上。

恍惚间,杰瑞斯跑到了我身边,他蹲下身子紧张的不停的问我,苏,你还好么苏不要看太可怕了不要看……

我眼前一黑,软软的倒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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