哒，哒，哒。
“江总，夫人。”遇到的员工皆向江谦与林婳礼貌称呼道。
江谦笑笑点头回应。
“这就是你以身相许的理由？”林婳则是挽着男人的胳膊，饶有兴趣地问。
“这哪够？”江谦笑眯了眼，“还有我们之间产生的很多很多爱呀。”
林婳很是满意这个回答，笼罩在脑门上的黑色阴霾终于散得一干二净。她忍不住说：“和我讲讲！”
“咱俩的事，你不也清楚吗？”江谦按下电梯按钮。
“我就想听你讲嘛！”她更好奇他眼中的两人过往。
“那说起来可就多了。”
“慢慢讲呗，我们还有很长很长的时间。”林婳走进电梯，在门即将关闭时，她看见了一个匆匆而过的身影。许是着急跑业务的员工，她重新将注意转向身边的男人，“说嘛。”
江谦思索一番，和她打商量，“回家说给你听好不好？”
他分明就是不想浪费上班时间在这件事上。
林婳扬眉，“我重要还是工作重要？”
江谦毫不迟疑地回：“你。”
“哼，先跟我讲一点，剩下回家讲。”林婳在男人硬邦邦的手臂上掐了一把。
“好。”江谦弯眸笑。
电梯里显示的楼层数字不断往上，在出现“9”时，电梯停，门缓缓打开，外面正站着一位穿着洁白短袖校服的漂亮女孩。
她双手交叉环在胸前，神情略带不爽，在与电梯里唯一的人对上视线后，凶狠地瞪了那人一眼，抬步往里走。
电梯里的人按着电梯门保持打开的按钮，见女孩脸色微苍白，忍不住提醒地说：“这是上去的。”
女孩闻言看向楼层按钮，“12”的按钮亮得快闪掉她的眼。
“用得着你废话？”女孩呛声回去，站在一角，正眼看都不看那人。
那人顿时闭了嘴，关了电梯门。
随时间无声流过，电梯来到12楼。
电梯门再次打开，停顿片刻又重新关闭。
电梯里显示的楼层数逐渐减少，女孩的脸色也愈加变白。
“林婳。”
女孩睁开眼，烦躁地看向那人，正打算怼人，那人却是递来一件黑色薄外套。
“不介意我穿过的话，可以先拿去挡一挡。要是介意...”
那人话说一半时，林婳伸手抽走衣服，马上绑在腰间。宽大的衣服瞬间挡住裤子上那一小片血红。
林婳收了衣服，那人也不再言语，静静看着电梯数字不断减小。
在到达一楼电梯打开时，外面的人涌进，林婳臭着脸从他身边经过，撞了他一下，不说一句道谢，更没有道歉。
后来，电梯再次停在顶楼，这次等在外面的是另一个臭脸的女孩。
“拿个东西拿这么久，你去哪儿了？”女孩的声音略微尖锐。
“对不起。”
女孩对这回答并不满意，“道歉有用的话要警察干嘛？你去这么久，我的蛋糕不新鲜不好吃了你知道吗？你赔得起吗？”
蛋糕不会在这么短时间内就坏掉，女孩显然在无理取闹。
那人保持沉默。
女孩最讨厌他这副任何时候都没有波澜的淡然模样，声音不由提高了几分，“江谦你知道你妈要买多少份早餐才能买得起这个蛋糕吗？”
江谦垂眸，既不反驳，也不附和。
“滚！”
女孩看到他就来气，抢过他手里的蛋糕就砸他身上，“迟到的东西我不要了！你给我丢掉！”
精致的蛋糕瞬间变成一摊色彩鲜艳的奶油面包混合物。
江谦捡起蛋糕盒，无视周围冒出头看热闹的众位女生，转身摁了电梯向下的按钮。
他的不在意让女孩只觉一股火在心里左右乱窜，她呵笑一声，“真是不明白，学校为什么要招收你这种乞丐，也不怕脏了空气。”
此话结束，略有杂音的走廊顿时安静了下去。
背对着女孩的男孩毫无反应。
电梯上显示的数字越来越靠近“12”，江谦身形不动，直到电梯停在面前打开，他才动了身体。
女孩看着他的背影，心里没由来地产生一股慌张，她朝他大喊：“你再前进一步，我一定要你好看！”
江谦顿时止步，转过身来，神情平静，“还有什么吩咐？”
女孩见他转过来，脸上的慌张顿时散去，高傲重新出现在她漂亮的脸蛋上，“把蛋糕全吃了，吃不完不准走。”
看热闹的观众不由无声嘶了一下，那蛋糕12寸，又加了许多水果和奶油巧克力，吃一块都很腻，更别说一整个，而眼前还是一个面无全非的、让人毫无食欲的蛋糕。
“迎迎，算了吧，咱重新买一个。”田曼上前扯了扯她的校服。
“还买什么？搞得一点心情都没有，”陈迎迎甩开她的手，态度越发强硬，“限你十分钟吃完，现在开始。”
“迎迎...”
“你心疼他？不然你来替他吃？”陈迎迎向她狠狠剐去一眼。
田曼立马噤声。
周围的众人神色各异，但无一人再上前制止。
谁都知道陈迎迎一向将江谦当成垃圾，向来以辱他为乐，自不想替代他成为新的发泄工具。
男孩的腰板始终笔直，依言打开蛋糕包装盒，静默地切出一块又一块，大口塞进嘴巴里。
情绪毫无起伏，脸上不见悲愤欲绝，就如没有感情的机器人般，机械地执行命令。
纯白的奶油粘到他的鼻尖，无端增添几分萌感，他无察觉，只是专注地消灭那堆高热量食物。
站在他面前的陈迎迎，指尖微蜷缩，不自禁抬起手要触碰，对方却下意识往后一退，让她扑了个空。
纤白的手尴尬地暴露于空中，原先凝滞的气氛越发怪异。
陈迎迎仿佛刚从魔怔中醒来，蓦地收回手，一脸鄙视，语气嫌弃：“你以为我想碰你吗？真搞笑，吃成这样，我家的狗都比你有吃相。”
周围是死一样的寂静。
江谦的目光只停留在蛋糕上，嘴巴一口便能吃下一大块。吃到最后，他显然感到身体不适，眉头微皱，速度也慢了许多。
这时，安静的陈迎迎屈尊开口：“求我。”
看热闹的人们面面相觑，却无一说话。
江谦低垂的睫毛挡住眼眸，掩盖眼中神色，叫人看不分明。
不回应，便是答案。
陈迎迎好整以暇地看着他，“不服软就吃完，还有三分钟。”
闻言，江谦加快了速度，所幸最终踩点结束了惩罚。
“真可惜啊，竟然完成了呢。”陈迎迎似笑非笑，让人只觉话中有深意。
江谦拿纸巾擦了擦嘴巴，抬眸平静地看着女孩，“我能离开了吗？”
陈迎迎蓦地变了脸色，不过数秒，又是冷哼一声，阴阳怪气地说：“走呗，搞得我多坏似的，要不是你拖太久，哪会有这么多事呢？以后可要记着点时间。”
江谦得到指令，立即转身按电梯。
毫不迟疑的动作看得陈迎迎又是一阵气。
等男孩的身影进入电梯，门缓慢关闭之后，陈迎迎颇为不爽地跺了跺脚，“混蛋！”叫他走还真走了！
而电梯里的江谦背靠着墙，疲倦地闭上眼睛。
待到达一楼，电梯门重新打开时，江谦睁开眼，流露出的疏离感在望见电梯外的女孩时荡然无存。
江谦一脸讶异地走出去，“你...”
“补给你的。”
女孩腰上系着他的外套，淡淡的香气钻进他的鼻子，惹得他有些不知所措地猛眨了眨眼睛，待回神后，他才惊觉手里有女孩放的几百块钱，吓得他差点拿不稳。
“你的钱...”
“就当是我和你买的外套，这有七百块钱，加上之前塞给你的三百块钱，应当够了吧？”女孩神情冷淡，一副不想欠他任何人情的模样。
哪来的三百块钱？
江谦脑子转了转，才慢半拍地从兜里掏出三百块钱。
怪不得之前要撞他。现在这是发现自己给钱给少了，所以才来补给的？
“不需要钱，你用完还给我就行。”江谦将钱递过去。
“钱怎么处理是你的事，”林婳很是不耐烦，转身就走，“反正我不欠你了，用过的衣服我会扔掉。”
她走得快，仿佛他是什么肮脏的东西。
江谦想追上去还，却在看到女孩避如蛇蝎的模样时迈不开腿。
小麦色的手指捏紧了红色钞票，缓慢移至腿旁。
静站片刻，男孩小心翼翼抚平钞票上的折痕，慢慢放入口袋中，抬步朝家的方向走去，一边心不在焉地想：明日早些时候过来还钱吧，她理直气壮地给，可他不能理所当然地接受。
“喂。”
江谦脚步停滞，猛地抬眸，眼中露出惊讶，她竟是又回来了。
林婳的眼睛看向别处，脸却对着他，“你这个外套...对你应该没有什么特别的意义吧？”
江谦：“？”
见人没懂，林婳有些急躁，“不是你重要的人送你的吧？是能扔掉的吧？”
这下江谦明白了。
“嗯，是我兼职自己买的，就是一件普通的外套，没有什么意义。”
“哦，”林婳顿时松了口气，睥睨看了他一眼，说：“你脸上沾了白色的东西。”
“那应该是奶油。”江谦上手摸了摸，却是没摸到。
“笨死了，在你鼻子上。”林婳翻了个白眼。
江谦动作一顿，乖乖擦掉鼻子上蹭到的奶油。
临走时，林婳瞥了一眼蛋糕盒，语气淡淡，“以后强硬一点，妥协服软只会让对方更加得寸进尺。”
听到这话，江谦怔在原地。
等他再次抬脚时，一场汹涌的情绪浪潮席卷而来，他险些站不稳。
江谦稳了稳身子，沉默地走回家去。
每一步都如走在棉花上，轻飘飘的，没有实感。
江谦缓慢走着，眼里逐渐漫上迷茫。
他怎么将生活过成了这样子？
傍晚的红霞如少女两边脸颊的红晕，热烈又危险。
少年微微驼腰，影子在路灯下被拉得很长很长，仿佛有巨石压弯了他的脊梁，让他直不起腰来。
少年倏忽笑了。
路灯照得他眼里白色的碎光一闪又一闪。
后来，江谦的嘴角再也没力气上扬。
天上月极美，却也离地面远之又远。
“当年高一，有天我在电梯里看见你裤子沾到了血，便借了一件外套给你。你大方还给我一千块钱，并在确定外套对我没有特殊意义之后，才无负担地系着衣服离开。”
林婳皱着眉问：“所以是因为我大方，你才觉得我好？”
“当然不是。”
“那是因为什么？”
“因为那时你与我站在同一水平面。”
林婳：“？”
使劲转了转脑子才悟到他的意思，林婳不满：“下次再拐弯抹角不直说，我就揍你。”
“哈哈哈”
江谦笑得很是畅快，眼里心里都是他的妻子。
他就知道，她一定会懂的。
尽管当时她没有全部都懂，以至于后面离开时说的那句话无意间刺伤了他的心，但后来，只要他说，她都能理解。
因为她从始至终都是一个善良的人。
她终会明白，当时他的忍让是他能做出的最大反抗，并不是因为他真的懦弱。
她总会理解他的难处。
对付陈迎迎这样的人，漠视才是最好的武器。
不过是几句冷嘲热讽，不过是把他当跑腿小弟，不过是让他认清自己与她的差距有多大而已。
这都没什么。
他都可以不在意，反正只是人生的路人，他总会挣脱她短暂的束缚，飞向他向往的未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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