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际历3025年，天狼星第三卫星轨道上，一艘破旧的逃生舱正无声地漂流着。
舱内氧气含量：17%，持续下降。
林楚爱蜷缩在冰冷的金属地板上，嘴角挂着干涸的血迹。她的礼服早已破烂不堪，昂贵的星河绸缎上沾满了各种污渍。右臂不自然地扭曲着——那是三天前学院护卫队追捕时留下的纪念。
"警告，生命维持系统即将失效。"机械女声冰冷地播报着。
她发出一声嗤笑，用尚且完好的左手抓起半空的漂浮的瓶子，仰头灌下最后一口。琥珀色的液体顺着下巴滑落，与血迹混在一起。
瓶子里装的是能够迅速让人产生幻觉的复合药剂，如今变成了林楚爱用来缓解疼痛的方式，否则她甚至等不到现在，早就因为痛觉神经带来的极度痛苦死在了逃亡路上。
"闭嘴。"她对着空气说，除开飞船上哀嚎不停的警报声，没有任何回应。
林楚爱也并没有期待任何人的出现，她只是想说说话，仅此而已。
逃生舱的观测窗外，是无尽的星空。那些星星冷漠地闪烁着，就像学院里那些人的眼睛。林楚爱忽然剧烈咳嗽起来，指缝间渗出暗红的血。
她知道自己要死了。
这具身体已经到达极限——断裂的肋骨可能刺穿了肺部，再加上辐射中毒和脱水。
真是讽刺，她林楚爱居然会像条野狗一样死在太空中，连尸体都不会有人收殓。
"这是我应得的。"她喃喃自语，又灌了一口药品。辛辣的液体灼烧着喉咙，却再也带不来往日的麻痹感。
逃生舱的灯光忽明忽暗，在她苍白的脸上投下诡谲的阴影。很多人都说过她的眼睛很特别，冷漠、自私，再配上厌恶一切的表情，完美符合群众对于帝国上层那群冷漠贵族的想象。只是那双眼睛——如今只剩下无尽的空洞。
林楚爱摸索着从怀中掏出一个金属吊坠。这是她身上唯一剩下的值钱东西，也是她最憎恨的物件。吊坠打开，里面是一张全息照片：穿着学院制服的少年温柔地笑着，手搭在一个满脸不情愿的小女孩肩上。
"哥哥..."她的指尖划过照片，却在碰到少年影像的瞬间像被烫到般缩回。
逃生舱的氧气含量降至14%。
林楚爱剧烈地咳嗽着，血沫飞溅在吊坠上。她缓慢且机械地擦拭着，却发现越擦越脏。就像她的人生，越想掌控就越失控。
记忆继续不受控制地浮现。
林修远死后第三十天，真相大白。
原来那晚他强撑着病体去学院资料室，想彻底删除林楚爱计划公布的所有对沐晴不利的伪造证据。
可能是为了保护他的心上人，但林楚爱不得不承认，那家伙可能还坏抱着万分之一的侥幸可以阻止她。
但恰逢学院主反应堆故障，他本可以逃生，却折返去救被困在资料室的两个低年级学生。
他们活下来了。林修远没有。
葬礼上，所有人都称颂他的英勇。只有林楚爱站在角落，听着那些溢美之词，胃里翻涌着难以名状的感受。她一滴眼泪都没流，甚至在仪式结束后，对着哥哥的遗照说："活该。"
"你总是这样，装什么圣人？现在满意了？"她对着照片冷笑，"为了救两个不相干的人去死，真是愚蠢透顶。"
照片上的林修远依旧温柔地笑着，仿佛在无声地反驳她的每一句话。
旁观者早就听闻林家兄妹关系不合，但没想到哪怕人死了，林楚爱也还在自己的兄长的画像面前毫不收敛。
葬礼后的第七天，林楚爱被学院正式开除。所有她做过的恶事——陷害沐晴、篡改录像冤枉他人、在竞争对手的食物里掺腐蚀剂——全部被揭露。原来林修远一直默默收集着这些证据，不是为了举报她，而是希望有朝一日能说服她改过自新。但这些证据被因为林修远的死亡被意外披露出来，也成为了让林楚爱万劫不复的核心。
最终，林楚爱以谋杀未遂、绑架、勒索、拒绝检方调查等多项罪名被指控，成为星网上一时间的热点话题。
由于民情激愤，她被判处了最严厉的刑罚，终生监禁于B434号垃圾星上，永远不得被假释。
"他到最后都想救你。"沐晴在听证会上说，眼中没有林楚爱期待的憎恨，只有可悲的怜悯，"他爱你。"
"闭嘴！"林楚爱当场掀翻了桌子，被身后的警员牢牢控制住身体，"他什么都不懂！"
现在想来，或许沐晴是对的。林修远确实爱她，以那种令人作呕的无条件的方式。即使知道她是什么样的人，即使被她一次次伤害，他还是固执地相信她能变好。
但她绝不可能变成他所希望的那种人，因为林楚爱的词汇库里面不存在妥协这个词。哪怕被所有人唾弃，被法庭审判，她也绝对不愿意承认自己的罪行，在垃圾星上读过余生。
于是她选择了逃亡。
但林楚爱心里清楚，帝国的稽查部队根本不可能让她就这么轻易地逃脱，她也没有指望可以通过逃跑来重获自由。
她只是不想陪这些人玩了，没有林修远的棋局对于林楚爱而言索然无味。
"白痴..."林楚爱喃喃道，突然感到一阵尖锐的疼痛从胸腔蔓延开来。她蜷缩得更紧，像回到母体的胎儿。
逃生舱的氧气降至10%。警报声变得急促。
林楚爱知道自己时间不多了。不久前她在边境检查站被认出。追捕过程中，她抢了一艘逃生舱强行跃迁，结果误入辐射区。真是可笑，她林楚爱最后居然死于这种愚蠢的意外。
"哥哥..."她无意识地重复着这个称呼，仿佛舌尖上的毒药，又像是唯一的解药。
恍惚间，她似乎看见林修远站在面前，还是那副令人火大的温柔表情。他伸出手，好像要抚摸她的头发，就像小时候那样。
"滚开！"林楚爱用尽最后的力气挥动手臂，却只打到了空气，"我不需要你的可怜！"
幻象消失了。逃生舱陷入一片黑暗，只有应急灯还在苟延残喘地闪烁着。疼痛再度席卷而来，林楚爱感到前所未有的疲惫，仿佛连呼吸都成了负担。
"警告，氧气含量严重不足。建议立即寻求医疗援助。"
医疗援助？林楚爱扯了扯嘴角。整个星际联邦现在恐怕都在庆祝她的死亡。林家早已放弃她，学院以她为耻，那些曾经围绕在她身边的"朋友"早就作鸟兽散。
只有哥哥曾经真心实意地想要帮她。
但她也憎恶着他，林修远就这么轻易地放弃了自己的生命，用自己的生命作为枷锁，将她也一同拉入了无尽的深渊。
氧气含量5%。
林楚爱的意识开始模糊。在生命的最后时刻，她忽然想起五岁那年，母亲刚刚去世，父亲漠不关心。她躲在衣柜里哭泣，是十岁的林修远找到她，笨拙地抱着她，唱跑调的摇篮曲。
那时的星空，似乎比现在温暖得多。
氧气含量0%。
逃生舱彻底安静下来。漂浮在宇宙中的金属棺材里，曾经骄纵跋扈的少女停止了呼吸，手中紧握着那个她从未承认过珍惜的吊坠。
星际历3025年3月14日，林楚爱死亡。
——本该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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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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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第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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