琴声戛然而止,安乐的手指悬在琴键上方,像被冻僵的蝴蝶。音乐教室里的空气仿佛凝固了,灰尘在从木板缝隙透进来的光线中缓慢飘浮。
"你知道他死前最后一句话是什么吗?"安乐没有回头,声音低沉得几乎听不见。
林楚爱站在钢琴旁,校服裙摆上沾满了从天台带下来的灰尘。她看着照片里抱着白猫的少年,记忆深处有什么东西在松动。
"他说,'哥哥,我弹不好那首曲子了'。"安乐的手指突然重重砸在琴键上,发出一声刺耳的不和谐音,"就因为你们这些人在选拔赛前毁了他的手!"
"我...不记得了。"她轻声说,这是实话。那些被她伤害过的人,大多已经模糊成背景中无关紧要的影子。
安乐站起身,高大的身影笼罩着她。他抓起钢琴上的相框,几乎要怼到林楚爱脸上:"他才十七岁!他只想在母亲去世周年纪念日上弹一首她最爱的曲子!"
照片里的少年有着和安乐相似的眉眼,但气质截然不同——安宁的眼神柔软得像初春的溪水,而安乐眼中只有冰冷的恨意。
林楚爱突然感到一阵眩晕,她扶住钢琴边缘才没有跌倒。天台上未完成的坠落感似乎还残留在身体里,让她每一步都像踩在棉花上。
"你看起来不太舒服。"安乐冷笑一声,从口袋里掏出一个银色小瓶,"正好,我也没打算在这里继续我们的谈话。"
他动作快得惊人,林楚爱还没反应过来,一块带着甜腻气味的湿巾已经捂住了她的口鼻。她挣扎了几下,视野迅速变暗,最后看到的景象是安乐冷漠的眼睛和窗外渐渐西沉的太阳。
黑暗中,她梦见了哥哥。林修远站在一片白茫茫的雪地里,朝她伸出手,嘴唇开合似乎在说什么,但她听不见。她想跑过去,双腿却像灌了铅一样沉重。
"哥哥..."她在梦中呢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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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醒醒。"
一桶冰水当头浇下,林楚爱猛地睁开眼睛,剧烈咳嗽起来。她发现自己躺在一张狭窄的单人床上,手腕和脚踝都被皮质束缚带固定着。房间很小,墙上贴满了音乐海报和照片,角落里摆着一架电子钢琴。
最诡异的是,这个房间的布局和装饰,与刚才在照片里看到的安宁的房间一模一样。
"欢迎来到安宁的世界。"安乐的声音从头顶传来。
林楚爱试着挣扎了一下,束缚带纹丝不动。她的校服已经被换成了一套蓝色条纹睡衣——和照片里安宁穿的那套相同。这个认知让她胃部一阵抽搐。
"你要...做什么?"她的声音嘶哑,喉咙还在隐隐作痛。
安乐没有直接回答,而是拿起床头柜上的一个老旧的留言机,按下播放键。一段钢琴声响起,弹奏者显然技术生涩,经常弹错音符。
"这是安宁最后的留言。"安乐说,"听出来了吗?他练了整整三个月,手指都磨出了血泡,就为了能在选拔赛上演奏这首曲子纪念母亲。"
录音里突然传来一阵杂音,接着是几个女生的哄笑声和什么东西打翻的声音。林楚爱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说:"就你这种水平也配弹?"——那是她自己的声音。
"想起来了?"安乐关掉录音,眼神阴郁,"那天之后,安宁的手部神经受损,再也弹不了复杂的曲目。他转学回家后,每天都在练习这首曲子,直到..."
他猛地掀开林楚爱的袖子,冰凉的刀尖轻轻划过她手腕内侧的静脉:"直到他在这里划了一刀,从十二楼跳了下去。"
林楚爱屏住呼吸,刀尖的触感让她浑身起了一层鸡皮疙瘩。但出乎她自己意料的是,她并不感到恐惧,只有一种奇怪的平静。
"杀了我吧。"她直视安乐的眼睛,"反正我也打算这么做的。"
安乐的表情有一瞬间的动摇,但很快又恢复冷酷:"我说过,死亡太便宜你了。"他收起手术刀,从床下拖出一个金属箱子,"我要你活着感受安宁经历的一切。"
箱子打开,里面整齐排列着各种医疗器械和药瓶。安乐取出一支注射器,熟练地抽取药瓶中的液体。
"这是什么?"林楚爱终于感到一丝不安。
"能让你的神经更敏感的小玩意。"安乐冷笑,"毕竟,我们要确保你能充分'体验'每一个环节。"
针头刺入手臂的瞬间,林楚爱咬紧了嘴唇。药物很快起效,她感觉自己的感官被放大了十倍——布料摩擦皮肤的感觉变得难以忍受,灯光刺得眼睛生疼,甚至能听见自己血液流动的声音。
安乐解开她的束缚带,拽着她来到房间中央。那里放着一把椅子和一台摄像机。
"坐下。"他命令道,"我们要开始第一课了。"
林楚爱踉跄着坐下,药物作用下,就连椅子坚硬的触感都让她想要尖叫。安乐调整好摄像机,然后从口袋里掏出一张纸。
"这是安宁的留言。"他的声音突然变得异常平静,"我会读一段,然后你要对着镜头重复你当时对他说的话。明白了吗?"
林楚爱点点头,药物让她的思维变得迟钝,眼前的一切都像隔着一层毛玻璃。
"3月14日,晴。"安乐开始朗读,声音低沉,"林楚爱说我弹琴像'肢障人士在敲键盘',莉莉安把我的乐谱扔进了马桶。我不敢告诉老师,上次告状后她们变本加厉..."
"现在,重复你当时说的话。"安乐命令道,将摄像机对准她的脸。
药物作用下,林楚爱的视线模糊了。她张了张嘴,那些刻薄的话语却卡在喉咙里。恍惚间,她看到安宁站在安乐身后,手腕滴着血,眼神哀伤地望着她。
"我...对不起..."这句话不受控制地脱口而出。
安乐的表情瞬间扭曲,他一把揪住林楚爱的衣领:"对不起?你以为一句对不起就能抵消一条人命吗?"他的声音因愤怒而颤抖,"安宁跳楼前给我打电话,说他再也受不了了...而我,我居然告诉他再坚持一下!"
林楚爱看到泪水从安乐眼中滑落,那一刻她突然明白了——这个男人的恨意之下,是更深的自责和痛苦。
"继续!"安乐粗暴地擦掉眼泪,抓起桌上的水杯泼在她脸上,"说啊!你当时不是很有创意吗?不是最喜欢在众人面前羞辱他吗?"
冷水刺激下,林楚爱剧烈咳嗽起来。药物让每一滴水都像针扎般疼痛。她颤抖着嘴唇,终于机械地重复出那些恶毒的话语:"你弹琴像...肢障人士在敲键盘..."
说完这句话,她突然弯下腰干呕起来,仿佛要把那些话语连同自己的灵魂一起吐出去。
安乐冷眼旁观她的痛苦,按下摄像机的暂停键:"很好,我们明天继续。日记很长,我们有足够的时间。"
他拽着林楚爱回到床上,重新绑好束缚带,然后从药箱里取出另一支注射器:"这会让你睡一会儿。明天开始正式课程。"
针头刺入皮肤的瞬间,林楚爱恍惚看到安乐眼中闪过一丝犹豫,但很快就被仇恨淹没。药物开始起作用,她的意识逐渐下沉,最后的念头是——也许这就是她应得的惩罚。
在陷入黑暗前的最后一刻,她似乎听到安乐低声说:"为什么...为什么是你..."
这个疑问随着药物一起融入了她的血液,沉入无梦的睡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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