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徐聆夏低敛下眸。
手心的温热被猛地抽离，向晚舒收了手，怔怔看着她矮身去寻自己的英语报，连同红笔，攥紧了塞入怀里，回过头冲自己礼貌一笑。
“谢谢老师，我先走了。”
又跑，又是这样礼貌得找不出一丝破绽，身子还没转过去脚先往后退了，像是什么话语都挽留不下来，什么都动摇不了她的决定。
向晚舒匆忙拉了她的衣服，“等会。”
徐聆夏闻言转了过来。眼前的少女过了一年已然与她齐肩，向晚舒与她平视，透过她明亮的瞳孔能看见自己的倒影。
这让她想起了躺在相册深处的照片，徐聆夏那明媚而又灿烂的笑意。
“向老师。”此刻的徐聆夏有些无奈地叹道。
恰好预备铃响了，向晚舒松了手，看着她的身影从窗边离去。
隔天湖城就开始下雨，淅淅沥沥地浇湿了整片大地。雾蒙蒙的天，湿浸浸的空气，一口吸进肺里凉个彻底。
徐聆夏浑浑噩噩地上完两堂数学课，下课后趴在桌上整张脸埋进手臂里，似乎要与这个世界彻底隔绝，至少一秒。
五秒后姜颂瞧着她不对劲，费劲将她的头扒拉起来，“你干嘛呢？”
徐聆夏闭着眼睛缩了缩，嘟囔道：“冷。”
头从昨晚开始就痛得要死，翻来覆去三四点才睡着，今早觉得不对劲灌了两包感冒药才来。
“你让我再睡会。”徐聆夏扭着脑袋，想要重新回到舒服暖和的臂弯间。
“我天，”姜颂一把托住她脑袋，撩开刘海手背贴上那片泛红的肌肤，“你这是发烧了吧？”
徐聆夏也觉得自己眼皮沉得厉害，往上摸了摸，“可能是。”
“什么可能是啊！就是！”姜颂让她先趴着，自己则翻箱倒柜地找药，“你带药了吗？要不给你打点热水？你昨晚说头痛怎么不去看医生。”
“吃了过来的。我以为是太忙了。”徐聆夏撑着脑袋坐起来，没啥力气地靠在椅背上。
“你要现在请假去看医生吗？感觉温度挺高的。”
徐聆夏睁开半只眼，“还有一节生物课。”
“你这还想着生物课。”姜颂急的想给她一拳让她清醒清醒，“怎么也是身体更重要吧。”
“还行。而且我爸出差去了，我妈在医院，手里的病人不知道比我危重多少。我带了药，中午喝药之后睡一觉就好了。”
徐聆夏拍了拍姜颂的肩，示意她放心。
姜颂没有再过多言语，但在上课前给她装了一大壶热水，放在她怀里供她取暖，还特地叮嘱，“有什么事上课请狠狠戳我。”
徐聆夏笑着点头。
她低估了热水壶的强大。怀里暖烘烘的，像抱了个火炉，冬天捂了一整夜的被褥，孜孜不倦地朝她身体输送暖意。她四肢都被熏软了，眼皮沉甸甸的往下落。
再睁眼就是向晚舒站在她面前，手指轻搭在她桌沿。
徐聆夏吓得瞬间惊醒，太阳穴登时痛意欲裂。她抓起笔，逃也似的低下头。
向晚舒走过她身边，思忖片刻，觉得奇怪。
徐聆夏平日上课是极少睡觉的，况且走过来时她并没有任何要睁眼的反应，外加上她脸上并不常见的潮红和时不时按压太阳穴的动作。
向晚舒抿紧了唇，一如既往没有拖堂。
“徐聆夏，”她在讲台唤她名字，拿着教材边走出门边说，“来办公室一趟。”
徐聆夏刚进到办公室，被还没来得及放下教材的向晚舒堵住去路，微凉的手背径直贴上她的额头。
向晚舒蹙眉，果断下结论，“发烧。”
她转身走到桌边，将教材放下的同时拉开底下的抽屉，沉声道：“估计有三十八度以上，我找体温枪给你准确测测。”
徐聆夏也跟着上前，话还没说出口，就被一个白色的体温枪怼至额头。
滴——
“三十八度八。”向晚舒扔□□温枪，低头拿手机，“拿手机通知你家长，马上带你去看医生，我给你开假条。”
徐聆夏站在桌边，忍着喉咙的嘶痒感说：“我带药了。”
向晚舒眉头拧得更紧，“退烧药还是感冒药？”
“都有。”徐聆夏闭了闭眼，想也没想就说。她觉得冷，也觉得热，身体里仿佛有一炬火，将干枝枯柴烧得噼里啪啦作响。
“我不用请假，也不想去医院。我知道自己的情况。”
“你在发烧。”
“我说了可以。”
“徐聆夏！”向晚舒忍无可忍喊她，恼她轻视，恼她不注意，“你到底在犟什么？”
她极少发这么大的火，徐聆夏愣怔看着她，默默抽了下鼻子，没再说话。
“这是高烧，不是小感冒。”
向晚舒叹了口气，将手机递她手里，用仅剩无几的温柔道：“打电话，我给你开假条，去看医生。”
徐聆夏出神看着空白的拨号界面，突如其来的委屈感浸透了她。她低声说：“他们都来不了的。”
她早就试过了不是吗？以前孤零零一个人躺在床上，在被窝里亮出一个小小的屏幕，拨出去的号码永远以忙音结束，许久接通的也只有几句。
忙什么？忙到昏天黑地，忙到有家不回，忙到将她一个人扔在家里学校里如今的办公室里。
病毒侵蚀的脆弱和被抛弃的委屈铺天盖地向她袭来，徐聆夏咬着唇，忍下喉中的哽咽，哑声道：“还是我自己去吧。”
她垂下头低语：“麻烦老师了。”
窗外的雨仍在淅淅沥沥，凉意顺着没关紧的门缝透进。向晚舒没接她递过来的手机，只是问：“你的手机在身上吗？”
徐聆夏老实答：“…没有。”
“还要回家一趟？”
“应该是。”
向晚舒点点头，正色道：“好。现在打电话，我陪你去。”
“真的不用打…”徐聆夏后知后觉才反应过来，“…您陪我去啊？”
“你现在身上没有手机，午饭还没吃，高烧，外面下着雨。”向晚舒俨然一副公事公办的模样，拿起笔点了点她手里的手机，“按流程走，通知父母，我给你批假条。”
徐聆夏还想说些什么，被向晚舒一把撕下假条的刺啦声打断。
“以前跑这么快，”她头也不抬地低头签字，而后才抬眸静静盯着徐聆夏，启唇道，“这次不准跑。”
门卫亭的雨小了些，徐聆夏拿着假条出校门，很快就看见了熟悉的灰蓝色穿过雨幕停在面前。
她的向老师扶着方向盘，隔着车窗向她投来视线，稍稍侧头，在静默的雨中也格外美丽。
徐聆夏深呼吸，坐进副驾。只是一瞬，温热的触感顺着腕骨握上来，徐聆夏浑身流淌的血液似乎都僵住了。
罪魁祸首分毫不知，她只是怪道：“手这么冰，外套呢？”
徐聆夏默默抽回手，搓了好几下手臂，“没带来，但还好吧。”
意识到她的又一次抵触，向晚舒眉梢低了下来。但仍是解开安全带探身去后座，拿来自己的外衣，温声说：“穿这个。”
不容拒绝，外衣已然披在了徐聆夏身上，浑身上下都被熟悉的气息包裹，舒服得她有些恍惚。
隐隐约约听见耳边轻柔的声音，“伸手。”
她身子迟钝地响应，直至反应过来，向晚舒已然含笑将帽子罩在她头上，再往下一拉，视野被遮了个严实。
也将她欲冒的心思遮得干干净净。
“暖和了吗？”难得见到徐聆夏这么吃瘪的模样。
向晚舒心情尚好地扣上安全带，雨变大了，打在挡风玻璃上奏成敲击乐。
垂眸只能看见车载台，还有向晚舒的一片衣角，一呼一吸间全是她的味道。徐聆夏任由自己跌进黑暗里，随着雨声问出一句。
“向老师，你是有男朋友了吗？”
“嗯？”向晚舒的声音和转向灯一同起伏，“怎么问这个了？”
没有否认。
徐聆夏心凉了半截，熟悉的香气和笼罩的黑暗似乎给她下了迷药，先前反复吞咽的情绪此刻如洪水般泄出，痛楚令她呼吸近乎静滞。
“随口问的。”
她想将兜帽掀开，却发现自己丝毫力气都没了。
狭窄的空间里只余下雨刮声以及相比之下略微沉重的呼吸声，一是沉寂，另一则是在思考。
“所以这段时间你都在想这个？”意料外的笃定声音响起。
什么？徐聆夏不明所以抬头，兜帽实在是被压得太低了，她想要掀开问个究竟，又硬生生忍住了。
向晚舒在等红灯的间隙给她抽了几张纸巾。
“你是不是误会了才疏远我，我没有男朋友。”
徐聆夏捧着纸巾，刚眨眼噙满的泪便溢了出来，她急忙用纸巾堵住，又迅速装模作样挪到鼻尖。
“…可是，他接你下班，还送你回家。”你还对他笑这么开心。
“因为那是我表哥啊。”
（飞来）（坠落）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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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章 感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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