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余的话没出口，彼此心知肚明。
季昭看她，“本来是不确定，但你这样说，我确定了。”
温述眼皮轻跳，原来他不是生气，是在套话。
她还在消化反应，季昭的电话响了，似乎是工作上的事情。
他赶时间要走，温述却惦记着书没还，伸手拽住他。
“你等一下，我现在去拿。”
季昭低头，看她捏紧的手，嗓音放轻说：“温述，我不着急。”
-
温述回到家，连续跳动的眼皮还没消停，联系不上的好友沈知意总算打来电话。
“阿述，我给错地址了，寄到我老公的工作室去了，你知道的，那个工作室是他跟季昭合伙的，估计前台弄错了，给了季昭。”
沈知意上个月新婚，温述包了份子的同时，花了大价钱才买到沈知意偶像的书，给她寄过去，却招惹来了一个季昭。
不清楚季昭来意，温述头疼，“我的事，你没告诉他吧。”
沈知意忙说：“那当然没有！”
“怎么了？他不会去找你了吧。”
“嗯，”温述说不上来什么心情，“他来还书。”
对面缄默，隔了好一会。
“你是怎么想的？”
温述顿了顿，忠于内心的坦诚，“我是高兴的。”
她承认，波澜不兴的日子里也偶有惊喜，像荒芜中稍泄出的光，而光谱是可遇不可求。
“你高兴？那是好事，”沈知意缓出一口气，声线雀跃，“那就抓住。”
人在低能量的时候，是没有力量去爱别人的，提前远离是温述能想到的最好保护。
“知意，我住的地方最近总是下雨，阳光限时供应，是抓不住的。”
“阿述。”
沈知意若有所思，唯恐自己语言匮乏，无法精准表达，“不要总给自己设置阻力，有时候可以自私一点。”
实话说，沈知意极其忧心温述的状态。
温述擅长粉饰低落情绪，报喜不报忧是常态，但沈知意能察觉到好友的不对劲，跟温述认识怎么多年，她唯一一次撒了谎。
“你不能总闷在家，多出去走走，我记得20号在你的城市有个插画活动，我帮你报名了，你去参加，认识新朋友。”
“20号？”温述没听过这种活动，透着疑惑，“这种活动没有门槛吗？”
“说什么呢，以你的条件绰绰有余，我本来也要去的，这不是蜜月赶不上吗？你替我去看看，等过些日子我闲下来了，我去找你。”
“答应我，保重好身体。”
电话里是好友热切的嘱托，轻柔的嗓音却有沉甸份量，温述不愿辜负，低低应声承诺。
电话挂断，温述再次收到季昭的消息。
是微信通知栏弹出季昭的验证信息。
温述指尖停滞了很久，才点击通过。
对面似乎在等，立刻弹来消息。
季昭：「帮忙挑个特产。」
附带几张图片。
温述：「丸子吧，比较好带。」
又怕他被骗。
温述：「别买贵了。」
温述：「但也不能太便宜，低于50一斤的牛肉丸都不好吃。」
好有烟火气的一句话发出，她短暂愣了下。
季昭：「还有呢？」
他像真的拿不准主意，又发来一句语音。
“茶叶买哪种好？”
扬声器播放的分贝过高。
背景是市场里吵嚷的热闹，他声线微扬，嗓音扩大，久违的磁性声息漫进耳膜，不经意间与往事交响。
温述记得，是征稿画作被再次退回，灵感枯竭的旧时光。
她不愿意出门，整天躲在宿舍里，季昭把她接到他房子里。
雨后初晴，他们在殷红弧状的彩虹光环下接吻，身体紧贴，汲取彼此温暖。
不同以往的浅尝，温述仰头，身体攀附的同时主动伸出唇舌，舌腔是黏腻的，情绪是热烈的，吮吸从轻浅到深重。
她沉溺这种日落将至的忘我的放纵，并通过感官刺激来缓解焦虑，但搂住他脖颈的手被拉下，季昭没再继续，只是用大衣把她裹进怀。
她问为什么停下。
季昭说：“你不专心。”
他的眼睛很漂亮，深邃的棕黑瞳仁除了传情达意，还能读心。
温述最怕对视，埋进他胸膛，“我在钻牛角是不是？”
“没关系。”
他低头温柔吻她眼皮，告诉她，一骑绝尘的人很多，厚积薄发的人也一定不少。
温述至今都记得他贴在耳边，用特色的冷淡音调说着世界上最温声缱绻的话。
“阿述，我从来不觉得，你会画不好。”
“爱自己的时候，要用力一点。”
季昭永远不同于其他人。
他身上有一种仅她可见的，冷情的温柔，不自觉吸引她靠近。
以前是，现在也是。
-
温述闭上眼，想象自己是漂泊中寻捡回忆的拾荒者。
外头有推车经过，是小贩拖腔带调，叫卖红糖草粿和豆花。
门铃响起，是隔壁的许澄。
十分钟后，她们坐在客厅地毯上吃豆花。
许澄吃一口，惊住了，眼睛一眨眨的，“甜的！”
北方都是咸豆花，温述问：“能习惯吗？”
“有点怪怪的，但多吃几口，也挺好吃的。”
她拿起来另外一碗问，“草粿是什么？”
温述解释，“类似于凉粉，或者仙草蜜，可以清热解毒，夏天吃得比较多。”
温述更喜欢草粿。
淡淡草药香，拌着红糖吃并不苦，反倒是清甜微甘的，口感滑嫩。
“你今天忙吗？”她问。
温述摇头，“不忙。”
在这之前，温述一直都忙碌，她以一种功利快转的节奏在生活，直到半年前又以一种直线掉落的方式，颓跌至谷底，gap太久，以致于惶惶不可终日。
许澄想出门，但在举目无亲的地方害怕，小声问：“我想做饭，你能陪我去买菜吗？”
兴许受季昭语音影响，温述也想去热闹点的地方逛逛，“可以的。”
她们去了附近的菜市场，温述好一段时间没出门，大多都是通过线上购买的方式，一下踏入喧闹环境，动作迟缓。
许澄显然比她更适应，在闹市中挑选蔬果，抢购海鲜肉类。
不远处的果摊小店里，有反复重播的喇叭叫卖声，不是机械音频，淡而无味的女声有一定辨识度，字正腔圆，听得出录制者刻意拔高音量，温柔又有力量。
许澄回头看她，温述点头，“是我录的。”包括摊位上手写的价目表，也是温述写的。
老板是位头发稍白的大叔，跟她打招呼。
“小妹，你好久没出门了吧。”
“嗯，”温述努力地极轻地笑了笑，“前阵子生病了。”
老板自带社牛属性，热情道：“刚进了批新鲜蓝莓，对眼睛好，你拿去吃。”
温述蹲下身，挑了一些水果，老板不肯收钱，而她嘴笨，并不拥有跟人客套推搪的能力，自顾扫码付款。
大叔不太好意思问：“我这个手机，老是不会用，这个收款音箱老是不响。”
她重新蹲回去，没有不耐，柔柔絮絮说，“可能是信号不好，重启一下，每次记得连蓝牙……”
橘色的余晖光圈落在她肩膀上，许澄在一旁看着，市井漫浪里，温述身上有种珍珠蒙尘的黯淡。
黄昏将至，她们顶着砂糖桔味的落日归家，许澄的厨房设备不全，她们在温述家里做饭。
许澄架着手机，跟着网红博主学做菜，温述要更熟练些，她用五指毛桃煲汤，猪骨焯一遍水，加料包煮至沸腾后改用小火慢炖。
许澄踮起脚问：“是药膳吗？”
温述：“也算，可以祛湿。”广东的冬天湿冷，她胃口不佳，只能喝汤。
许澄：“你什么都会做吗？都自学的吗？”
温述摇头，“也没有，只会做简单的，是我妈妈，还有外婆教的。”
“她们都是本地人吗？”
“嗯。”
“怎么不跟你住一起呢。”
温述闻声，手上的动作停住，转移话题，“水开了。”
当晚小城又开始断断续续下雨，温述窗户没关好，潮湿的泥土腥气灌入室内，人也被嘈杂雨声惊醒，盖得这床被子厚重，她闷出一身汗腻。
黑暗中，手机屏幕亮了又亮，是画廊主理人发来的画册需求。
醒来后睡不着，温述控制不住的复盘白天说过的话和做过的事，索性从床上爬起来，拿着画本乱涂乱画，大多不成样，最后沉迷季昭那本卡通画册。
今晚看到的这篇故事讲的是松鼠囤积过冬的食物被偷走，它几经崩溃，却在轻生途中，结交新朋友，甚至好运地捡到一袋人类丢弃的杂粮残渣。
大众的反转故事，俗套的光明结尾。
大概是画风细腻温柔，她不过脑看完，窗外雨停了，她重新躺回去，意外入眠。
浑浑噩噩宅了几天。
温述再一次出门，去参加沈知意报名的活动。
到会场时，她才意识到被骗，所谓的插画交流，实际是一群只识皮毛的男女嘉宾聚到一起谈笑风生，更笼统来讲，今晚算个相亲局。
在她还没搞清楚之前，已经被主持人拉进破冰游戏中，她抽中蓝色手环，跟同样颜色的男嘉宾是一组。
温述无心游戏，却在会场敞开的大门中看见了季昭。
他今天似乎有应酬，穿着得体西服，神色不显，旁边跟着两位同样西装革履的职场精英。
但下一秒，他跟旁边人交代一句，径直走进会场。
距离太远，不确定他是不是看见自己，温述腾的一下站起来，心惊肉跳地想躲。
男嘉宾紧随其后，一路上不忘跟她攀谈。
“你是本地人吗？”
“我看你都不怎么说话，是不是觉得活动无聊？”
温述回答得言简意赅，对方却品出一种惜字如金的内敛品质，尤其是当她急促扑睫时，眼瞳里带一种木讷的电力，毫无技巧也足够生动，无疑是相亲市场里的沧海遗珠。
“你别紧张，我们就单纯聊聊天，你平时有什么兴趣爱好。”
脚步往前赶，意外走到酒店的泳池。
泳池旁是形形色色的男女在谈情说爱，快餐爱情里，所谓的一拍即合掺杂多少生殖冲动？
温述停下脚步，“我没什么爱好，很闷的。”
她想说点什么来拒绝，但效果甚微，对方笑容温和，仿佛更感兴趣，“你这样的，是不是母胎单身。”
“不是，”温述肯定说，“我谈过很美好的恋爱。”
对方稍愣一下，又不在意地笑了笑。
兜里的手机有震感，温述低头掏兜，头上有阴影笼罩，对方超越安全的社交距离，伸手碰了碰她的头发。
“你发卡要掉了。”
温述自己伸手扶住，下意识后退。
后退一步的缝隙里，视线聚焦，对上沉着脸的季昭。
以季昭斜侧方的视角，他们此刻举止亲昵，跟旁边正在**中的男女没什么不同。
季昭看着她，“温述，过来——”
四目相对，他声音透着凉淡的不悦。
温述顿了两秒，男嘉宾在耳边问：“找你的吗？”
季昭目光直直钉在她身上，迟迟等不到她动作，他不耐烦，不断后退，直至泳池边缘。
“二选一。”
“要么你过来，要么我跳下去。”
他张开手，低气压的状态下似笑非笑， “你知道的，我不会游泳。”
状态不好，所以写得很慢，看的宝子养肥吧。
也可以催更，不限于往死里催的那种，让我内疚！让我羞愧！让我爬起来[猫爪]
手动感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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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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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阳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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