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亦！桃亦！开门！”
房门紧锁，厉声震耳，很是聒噪。不仅如此，踹门的声响一阵阵传来，闹得整座小区都听得见。扰人清梦的家伙应该早日去死，不少人这样诅咒着，而踹门的那人骂骂咧咧，毫无自觉。
被踹的门仍紧紧闭着，即便门外，叫骂连天，门内的被褥却仅仅只是弹动了一下，如同癔症患者的痉挛。被床褥包裹着的少年双眉紧锁，眼睫飞快颤动，过了很久也不见苏醒。
并非他未被吵醒，事实上，他一早便醒着。从男人回房的声响，到男人去往厨房翻找啤酒，再到男人打碎酒瓶……他全都一字不落地听着。
他听了太久，以至于恐惧早已将他淹没。为了忘记这些恐惧，他决定利用痛苦。普罗米修斯不会在被鹰啄食内脏时思考哲学，潘多拉正是太幸福才会生出好奇。疼痛会让他放弃思考，自然也不会恐惧。
踹门声阵阵不休，有着“得不到回应就决不罢休”的架势，可房内的少年即便想要回应，也无从理会。他所有的意识都集中在手臂亦或口中，血腥味渐渐变得深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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桃亦是个很漂亮的名字，经常有人这么说。事实上，桃亦本人也非常漂亮。但他很难喜欢这个名字，因为桃亦的缩写“ty”，同时也是“讨厌”的缩写。
事实上，这才是事实。他的母亲在离婚后对他极为厌恶，给他起了这样一个名字。当然，不久之后她就死了，桃亦于是就带着这样一个名字来到了他父亲这里。
他当然不喜欢这里。但这不影响他过自己期望的生活。所幸父亲很少回来，连每月一次都做不到，他便将这里打造成了自己的王国。他从来不在那个男人回来时开门，因此那个男人什么也不知道，两人至今相安无事。
桃亦今夜也在奉行“不见面便不生是非的原则”，从头至尾对男人的愤怒进行冷处理。他清楚男人为什么生气，这也是他拒不见面的原因之一。他知道男人没有时间一直同他耗着，他更知道，男人根本不想理会他。
果不其然，男人骂了数声。骂声一直持续至下半夜，被一通电话叫停：“老板？飞机停飞？我这就去接您！”
挂断电话，男人又踢了房门一脚，下最后通牒：“玩偶就在你门口放着。你自己在网上搜搜价格吧，看看你还要不要和白尘然作对！”
客厅里传来稀稀拉拉的声响，啤酒瓶的碎片被踢开，然后是男人摔门而去的声音。在一声剧烈的“咚”后，此夜重归于寂静。
在男人离开后，又过了很长一段时间，鼓起的被褥才蠕动移动，缓慢地，如同蝴蝶破茧般，钻出了一个人。
那是一具少年人的身体，称不上过于强壮，但胜在让人赏心悦目。真丝质感的睡衣在微凉的夜色下发着浅光，包裹着流质般的皮肤，然后随着少年的动作，袖口划开，露出一节血淋淋的手臂。
手臂上的牙印清晰。
少年恍若未觉，只是自顾自地挑了夜灯，将门外的布偶拖进来。
他有一些特殊的癖好，比如，沉迷于各种可爱的东西。也正因此，白尘然才会投其所好，将这只玩偶送来。
但他没有亲自送，而是交给了他的父亲，白家的司机，桃仁南。
只有巴不得他在桃仁南面前暴露癖好，被桃仁南毁掉所有心血的家伙，才会这样做。
桃亦的心情说不上的阴郁。他面无表情地盯着那只玩偶，胃里一阵翻涌。
这是白尘然的玩偶。是白尘然不要之后，给他的玩偶。即使如此，从玩偶精致的包装和未启封的开口处，还是可以轻易判断出这只玩偶的“崭新”。
它还从未被打开。即便它曾经经手过无数人，那都不是它的主人。
强压下胃里的恶心，桃亦敲着包装，“咚咚”的声响在房间内回荡。小夜灯温暖的白光照亮一小块天地，却也足以看清房间的全貌。
房间称不上大，但对一个十几岁的孩子来讲，却仍然算得上宽阔。一架双人床摆放在正中央，铺放着毛茸茸的白色床褥。靠窗的地方倚着书桌，再往一侧是摆满了的书柜。床的对面则是电视，另一侧是足以容纳两人衣物的衣柜。
……这本是桃亦父母的房间。但父母离婚后，父亲又常年住在白家，他便理所当然的占有了这里的一切。
父亲是白家的司机，因为要照看白家的车并配合白成雄的工作，他几乎每时每刻都和白家的车呆在一起。
白家总共有十几辆车，他都要一一照看，按需接送……尽管白家不缺人照看车，但桃亦的父亲在这方面比其他人都精通，就毛遂自荐地揽下了与车相关的一切工作，再顺便贪点小钱。
在白家，即便只是照看车的“弼马温”，也会得到一套靠近车库的房子，各种配置甚至比自己家还要富足，于是这个男人几乎从不回来，对桃亦不闻不问，仅仅尽到给钱的义务罢了。
如若可以，他甚至想把这套房子卖了，也完全不想拖着桃亦这个累赘。年轻时受普世价值观的影响让他取了个女人长面子，可结了婚之后他才意识到，自己只想逍遥自在。
所幸桃亦是个乖孩子，每月从男人给他的银行卡中支出的钱也不多。唯一的异常可能是他有一些特殊的癖好。但这些，从不回家的男人根本毫不知情。
他这次回来，仅仅是因为桃亦忤逆了白家的宠子——白尘然。
所幸白尘然只是在男人接他放学时提了一句“我和桃亦闹了些不愉快”，不仅没有生气，甚至为了和桃亦改善关系，送了桃亦一个玩具。
并给男人放了半天假。
——这当然不是个好兆头。因而男人赶快回来敲打他这个便宜儿子，省得下一次白尘然微笑着说出的就不是“放假”，而是“解雇”了。
……
少年忽然站了起来。
对着房内的镜子，他一寸寸解开真丝上衣，露出其下的皮肤。微凉的风无孔不入，很快便抚上男孩的皮肤，引起一阵战栗。
在暖光的映照下，一具被蹂/躏过的躯体显露在镜面后的世界，然后缓缓地，少年用纤细的手指，旖/旎地抚/摸了上去。
他抚/摸着镜中的自己身上的伤痕。刀痕、咬/痕、掐痕……一寸一寸，从上至下，直到小腹没入短裤处才停下。
这花费了他不少时间。
少年垂下眼。很难说他究竟在想什么，又或许他什么都没想，只是任由夜色的凉意侵袭皮肤——大概过了许久，少年重新将衣物穿戴整齐，抓住玩偶的包装来到桌边。
桌面上摆放着许多可爱的小时玩意儿，满天星也好，漂流瓶也好，甚至还有蝴蝶结。各种工具被整齐地收纳至一侧的笔筒内，若是仔细观察，便能发觉，那些工具都称得上危险。
少年的目光在桌面上扫过，抓了一物抬起，又重重落下——一把锋利的剪刀“嚓”地戳烂了包装，沿着裂口划下去，破开一个大口。
少年将剪刀扔在一边，称不上温柔地扒开包装，提着玩偶的耳朵丢在了床上。
垃圾被随意地卷入垃圾桶，而少年攥着剪刀缓步行至床畔。他将玩偶想象成某个人，抬起剪刀，狠狠地刺了下去！
出乎意料的是，这一次玩偶避开了。
不知是没放稳还是其他原因，玩偶在剪刀逼近的瞬间向后倒去，竟险险避过。锋利的刀刃由于惯性，顺着弧形曲线一路向下，直直插进了蓬松的被褥间！
桃亦被扫了兴致，沉默着收回手。他重新将玩偶摆正，俯下身对上玩偶漆黑的双眸。
——直到这时，他才有心思观察这个玩偶的样子。
一只白色的兔子玩偶。非常漂亮。巨大的黑眼睛温柔地凝视着他，蓬松软绵的手感，一抚便包裹住手掌。长长的耳朵垂于身畔，随着少年的抚摸而缓慢颤抖。
仿佛被鬼迷了心窍一般，桃亦的手顺着兔子的绒毛一路滑至背后，另一只手握紧了剪刀，在玩偶旁支撑着身体，形成一个禁锢般的姿态。他愣了会神，然后将头埋进了玩偶怀里。
非常温暖。毛绒绒的小兔子怀里的温度似乎要更高一些，短小的手臂自然而然地将桃亦的脸护在怀里，像是一个小心翼翼的拥抱。
他忽然就泻了气。
紧握着的剪刀沿着床边掉在地上，少年人狠狠拥住玩偶，手臂在玩偶的背后收缩，甚至将玩偶勒出角度。尽管如此，少年似乎仍觉得不满足，他将玩偶压在床上，上身紧紧贴了上去。
少年的脸颊贴着兔耳蹭了蹭，似乎终于改变了主意，他褪去棉拖，一只腿跪上球绒绒的床铺，就那样抱着玩偶掀开被角，滚进了进去。
床被的开合卷起一阵风，下陷的洁白床褥裹住了少年的身躯。在小夜灯温柔的光下，此夜终于归于寂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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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玩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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