闲言碎语诞生的时候,言辞中心的少年并非一无所知。
或许是无意中听闻的闲聊,又或许是旁人视线中的意味不明,甚至仅仅是点开论坛时被莫名塞满的留言箱,都不会让这些言论成为正主眼中可以轻易丢弃的垃圾。
若是正常情况下,或许至少可以做到眼不见为净。更洒脱的情况,或许是同散播谣言者对线,将自己的言论化作利刃,亦或保护自己的剑。
但桃亦的情况,有些特殊。
——他不能解释任何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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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嗒、嗒、嗒、嗒……”
在临近中午十分,酣眠的少年才迟迟转醒,视线呆滞地望着墙壁。
他似乎做了一个梦。梦里,他被一个人温柔地抚摸、亲吻、拥入怀中。
那是个软绵乖顺的少年,有着一头极淡的嫩黄色软发,发梢微微卷曲,仿佛软柳的叶尖。他的眼睛也是极淡的嫩黄色,眼角温和地下垂,笑起来便弯出月牙般的弧度,将桃亦整个人盈满其中。
他的双唇是很亲和的淡樱色,触感柔软而温暖,不会灼伤人,更不会刺到他。当那双软唇落在皮肤上的时候,只会让人觉得被珍而重之地爱护着,于是心房溢满荡漾的潮意。
“嗒、嗒、嗒、嗒……”
时针继续转动,将少年的思绪自幻想中拉回。桃亦的视线微微偏倚,落在纯白色的钟上,越发茫然。
挂在墙壁上的时钟在时间的分隔间发出声响,长针沿着既定的轨迹,划过固定的距离。摇动的摆锤十年如一日地抵达相同的最高点,倘若不存在阻力,其高度永远不会降低。
但这是个放任阻力存在的世界。它收束任何的行动,抑制所有的高度,迫使运动者停下,前行者静止。
它让一切止步不前。
“嗒、嗒、嗒、嗒……”
恍惚中,少年似乎又猛地变得清醒。他转动着眼球在房间内逡巡。摆满可爱玩偶的墙架也好,工具齐全却也充满生活气息的桌面也好,被紧紧封锁的二人用衣柜也好……甚至是柔软到让人心生温馨的床铺也好,都还是他熟悉的样子。
真丝睡衣的下摆不知什么时候被翻到了上方,肚子的位置有什么软绵的存在正蹭过皮肤。桃亦伸手去摸索,五指一下便陷入了毛茸茸地包裹之中。
他动了动手臂,于是一只兔子玩偶便被扯出了被窝。
——他忽然感到一阵没来由的失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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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来真的是梦啊……”
一声细碎的叹息打破了屋内的寂静。在阴影彻底躲入客厅的角落、秋日的太阳洒满地板时,卧室的房门终于打开。
它被敞开得极大,露出与简洁平凡的客厅截然不同的华丽装潢和精巧设计,又很快被一双手掩阖。
一辆轮椅缓慢地自那间卧室驶出。它载着的少年似乎方自睡梦中抽离,柔软的发丝散乱地垂于耳畔,平添了许多呆然。
而少年显然对此无知无觉,正茫然地揉着惺忪睡眼。
一只软绵的兔子玩偶卧在少年怀中。它的整个身子歪斜着,一条腿贴入少年□□的凹陷,圆润的绒球短尾抵上少年的小腹,以同少年腹部呼吸一致的频率而下压深入。
偶尔,它会抵在某个位置,不算用力,就好像仅仅是亲密的触碰一般。这种程度的接触就同内衣贴合**一样,根本不会引起人类的警惕和反应,只会让人感到舒适。
少年操纵着轮椅停在浴室一侧的洗漱台前。浴室的灯光洒下,镜子内的少年抬起眼——那是一张略显稚嫩的脸,创可贴霸占了本就称不上丰腴的面颊,眼角的乌青无从遮掩,经历了一夜压移的软发不规则地翘起。
少年不由得抚上镜子,清隽的指腹在那张打满了补丁的脸上画着圈。
自那件事过后已经有些时日了,可他脸上的伤仍未彻底愈合。他突然有些后悔。也许他应该采用更温和的方式和手段解决他和白尘然之间的矛盾……至少应该善待镜子里这个可怜的人。
更温和的手段……?少年恍惚起来。他忽然想不起来自己面对白尘然时的想法了。他为什么会摔下去呢?是白尘然推的吗?
白尘然。白尘然可真狠啊。居然真的将他推下去。他的脚也崴伤了,不得不依靠轮椅行动。像这些,白尘然一点也都不在乎吗?
渐渐的,少年眼尾的暗紫间夹杂了几分薄红。他不再抚摸镜子,转而收拾自己。这几乎耗费了他一个小时的时间,但当他离开洗漱台前时,他仍是觉得不甚满意。
被创可贴侵占的脸,让他觉得不太愉快。
少年黑着脸在房间里滑过,他草草地热了杯牛奶灌下,啃完了整个才出炉的三明治。他放在卧室内的手机不断地传来消息提示,只一分钟的功夫就发来了好几条。
很奇怪,也许是昨晚他无意中下载了什么推送app。少年困惑地转动轮椅。他收拾好桌面,调整着方向进入卧室,重新锁上了门。
手机就放在卧室的桌面上,清脆的信息接收声不断响起,彻底摧毁整个房间往日的沉寂。它只有一个漆黑的外壳,朴素无趣到和整个房间的装修格调格格不入,仿佛完全不该出现在这里。
但此刻,他就在那面以琴键和字母键盘为设计花纹的桌面上,“叮当”的声响仿佛伴随着跳跃,像极了不断诱惑潘多拉的魔盒,无法忽视地存在着,直到少年将之打开。
少年茫然地控制着轮椅。无论他思考出了多少答案,无论那些答案多么正确,能解答他疑惑的真相就在他眼前。只需要他靠近、抓住,解锁。
而他也确实这么做了。
于是,他“听”到了那些文字。
一道一道消息仿佛都变得有如实质,变成无法忽视的声音,自门外响起。
「桃亦,在吗?」
桃亦低垂眼眸,双肩却神经质地瑟缩了一下。断断续续地敲门声传来,就隔着那扇卧室门口薄薄的门板,一声又一声执着地呼唤他。
「桃亦?」「桃亦,有事想问你。」「在?」
他不知为何会听到这么多呼唤。当他抬起头时,他的惊诧便掩饰不住,他觉得卧室的门前聚集了太多的人,迟早有一刻,那扇单薄的门会承受不了如此多的推搡,它会倒下,会让聚光灯打在他身上。
「桃亦!你跟白尘然究竟是什么关系?为什么他的药会给你吃?」
“我……”桃亦转动轮椅,向远离门的方向移动了些许。但无论他如何远离那扇门,质问声都响彻耳畔,经久不衰。
「你父亲给白尘然打工?」
“他确实……”桃亦的手不由得攥紧了扶手,指腹因太过用力而变得苍白。他应该不卑不亢地说这件事,因为父亲很爱那份工作,爱到连家都不回。
「你转学是因为在原来的学校杀过人?」
“不,我没……”桃亦拼命摇头。他没有杀过人,他怎么可能敢杀人,他夜里总是因为梦见死人而惊醒。
「你是不是给白尘然口过?」
“……”桃亦彻底愣住。
「听说你爬过他的床,就为了让他给你钱?卖屁..股挣的钱是不是很多?」
“我……”
少年转动轮椅,他不想回答这些问题。这里是他的房间,他理所应当地可以在这里受到庇护,他应当感到安全。但不知为何,原本拥挤的房间一下子变得很空,空到他即便想要躲藏起来,也无所遁形。
身体逐渐不受控制。他感觉自己四肢僵硬,仿佛被打了结的八爪鱼一样蜷缩在一起。
他几乎弯下腰,控制不住地抱住了那只玩偶,拼命地将它塞进自己的怀里,就仿佛如此便能缓解他胃里的空洞。
他将脸紧紧贴上兔子的耳间,亲密地磨蹭着,仿佛这就是他的救命稻草。那个人的问话仍然在往他耳朵里灌,不知过了多久,他才想起来掩耳求生。
「真是脏啊,就为了一笔钱出卖自己的身体……」
「正常人谁需要那么多钱啊……你不会用那些钱吸毒抽烟了吧?」
“……”蜷缩着的少年默不作声,只是缓慢地眨了眨眼睛。没有用。桃亦客观地想着。捂住耳朵没什么用,该听到的东西还是会一字不漏地听进去。
于是他收回一只手,沿着玩偶后颈上的绒毛上移,直到抵达兔子的头顶——然后,带着呆滞的神情,张口咬了下去!
“……”
熟悉的痛楚并未传来,视野却几乎霎时漆黑一片。一只本该极为柔软的手此刻用力压在他的双眸之上,迫使桃亦昂起头颅。
桃亦的手被对方紧紧攥着。不仅如此,对方的力量似乎在和桃亦对抗,迫使桃亦从蜷缩的状态下打开身体,上身后仰,死死地抵在轮椅后方。
桃亦能清晰的感受到,对方的一只膝盖压上轮椅,压在他的手机上。而手机就在他的大腿上,因为压力太大,他支撑不住,于是双腿微微分开,任由手机自中间掉落至轮椅座上。
可对方的压力却丝毫不见减轻。膝盖重重压下,挤入软肉间,最终用力地撵在手机上。于是桃亦清晰地听见手机屏幕碎掉的声音。
桃亦不由呆住了。在他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之前,那人以膝盖为支点,操纵着整个轮椅后推,直到抵上后方桌面,卡死在房间角落。桃亦几乎整个人被固定在对方身前,唯一能移动自身的工具也被对方彻底掌控。
压迫感自那人身上蔓延下来,将桃亦整个人捆缚在狭窄的轮椅上。视线也被彻底遮蔽,只能昂着头忍受对方的居高临下。
但他却像是没能意识到究竟发生了什么,只是挣扎着想要蜷缩起身体,抽回手臂,用疼痛熬过此刻的应激,直到他遗忘所有苦难。
“桃亦。”但对方不给他再次咬上自己的机会。他的手臂被死死按住,前额被对方按紧,后脑几乎抵上桌面,整个脖颈暴露在外。
“桃亦。”对方在他耳畔轻轻地唤着。
“桃亦。我是桃白。”那道声音在他耳畔缓慢重复着,好像生怕他听不明白般,“什么都不要想,把一切交给桃白就好。”
桃亦肌肉紧绷。他听不进去对方究竟说了什么,脑海里空白一片。手臂拼命挣扎也挣扎不开,只余下耳畔被一字一句灌入的意识,像是执念,像是安抚,又像是催眠。
那人一字一句地重复着,直到他听懂了这句话——
“这里什么都没有,只有桃白在陪着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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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有…”不知桃白究竟重复了多少遍,许久之后,桃亦才意识恍惚地呢喃着,微微昂起头颅,去蹭那个记忆中熟悉的柔软玩偶,“桃白?”
“嗯。”少年紧紧地将轮椅压在身下,卡入死角,使之无从滑脱。于是,轮椅上的桃亦便也无从逃离。
可桃亦却像是毫无所觉般,仍旧昂着面颊,用小巧的柔软的鼻尖探寻着,“桃白?”
或许他也不知道自己在唤些什么,但每当他开口,就会有一道潮湿的暖意吹拂过他紧绷的后颈,温柔的回应散下来,让他逐渐放松。
鼻尖在触及某块细腻的皮肤时有一瞬迟疑,紧接着,他便被人按住后脑勺,整张脸都贴了上去!
“唔!”鼻尖陷入沟壑,双唇吻上硬物。鲜明的炽热的搏动轻弹面颊,鲜活而生动。有一只手亲昵地揽着他,轻柔地抚摸着他的发。
这是一个温柔的拥抱,却上少年几欲窒息。
他不由微微启唇,牙齿虚虚咬住唇前的凸起,舌尖无意识地落了一下——
只是一下而已,对方却突然移动膝盖,彻底抵入他的双腿之间,用力一顶!
“呜。”桃亦一下子就哭了起来。他彻底张开牙关,咬上了对方的锁骨,被钳制的手痉挛一般地紧紧攥着那人的手臂和衣物,指甲下陷,几乎要攥出血丝。
可那人却不恼,仍旧一下又一下地揉这他的后脑,将人带入怀中。
桃亦哭地太认真——他总是认真太过,以至于偏执地抓着一角,难以分辨真实——于是,他便不曾察觉,少年将他整个人抱了起来,又坐在床上,将他摆成了一个坐在自己身上的姿势。
这个姿势,让两人贴的更紧,也让桃亦的全部依附点都变成了少年本身。如果少年不许他离开,那他上不触及天,下不依于地。
少年安抚着桃亦,目光却落在桃亦悬空于床沿的脚踝上。桃亦今日身着一身漆黑的真丝睡衣,于是那裹缠着白纱的脚踝,便格外显眼。
他就那样盯着它,淡色的眸间闪过一丝阴郁。
他说:没关系的,桃亦。没关系的。
可是桃亦哭的上气不接下气,无法回应他,于是他又转为喃喃自语:“我会保护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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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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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谣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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