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梦枕和曲无患一人清高自傲,一人腹黑狠戾,始终做不了同路人,最后还是没有一起走。
临别时曲无患忽然被白愁飞叫住。
“曲姑娘——”
曲无患回头,就对上欲言又止的白愁飞,她眼底闪过一抹几不可见的情绪:“说了与你们同行,我便不会食言。”
白愁飞乌沉沉的眸子微微一亮:“如此,那曲姑娘且去与温柔汇合如何?”
曲无患没有答应也没有拒绝:“不急,你们先去办事吧。”
苏梦枕等人一动身,曲无患就拎着郝从心,慢慢悠悠地用轻功跟在后方不远处。
她远远看见苏梦枕和其手下师无愧谈话,因内力深厚,还将其对话也听了个七七八八。
苏梦枕竟然是在让他的死士师无愧做亲信,而不是死士。
于情上说,苏梦枕算十分仗义,但于理上说,他若是笼络人心还好,偏他这样的人说这话就是真话,在江湖还好,要是在朝堂上,都不知道被捅了多少次刀,抄了多少次家了。
一看就是不曾受过权术斗争的毒打。
江湖上杀人是人,朝堂上杀人就是数目了。
离破板门近了,郝从心不会武功,曲无患就找了处无人的地方把人放下,正欲离开,就被郝从心喊住。
“殿下!”
曲无患回头:“说。”
郝从心当时就熟练地抱住了她腿:“你要不还是把臣带上吧,这里荒郊野岭的,万一有个蛇虫猛兽的,臣臣臣,臣害怕!”
曲无患哼了一声:“那你就不怕别人打起来,一把剑不甚飞过来扎穿了你的脖子?”
郝从心一僵:“殿,殿下,你应该会保护臣的吧?”
曲无患头疼又嫌弃地试图撩开对方的手:“就数你个武道上的废物点心麻烦。”
郝从心眼前一亮,明白她这是同意了。
殿下就是嘴硬,其实对他还是很仗义的,哪次他遇到危险殿下没有救过?他之所以这么怕殿下却还忠心跟随,除去少时同窗的情谊,还不是因为敌军抓了他,殿下千里孤身杀入敌营把他救回去?
彼时他已经被打得奄奄一息,郝家不可能为了他做出这么大牺牲交出秘术救他,他其实已经不抱希望。
那日夕阳如血,没有郝家只知利用他的人相救,只有手里拿着一把卷了刃的长刀的黑衣少年骑着一匹马,杀入重重包围圈。
殿下只说:“上马。”
“殿下,从心担不起殿下如此厚谊。”
殿下冷着脸训斥:“知道担不起就少给孤惹麻烦,赶紧走,磨磨唧唧等死吗?”
那时他只觉得,殿下这个兄弟,他认一辈子。
他郝从心活着一天,就跟着殿下干一天。
虽然后来兄弟莫名其妙成了姐妹,还从初时的沉着冷静,变得越来越杀伐果决。
他是胆小,是怕殿下那一身阴沉戾气,杀得人胆寒,但他知道,那是她身为女子要坐稳储君之位不得不做的事。
但这不影响他郝从心坚持初衷,他认的兄弟,他跪着都要认到底。
曲无患蹙着秀丽的眉宇,提着衣摆把自己的腿抽回来:“起开!”
郝从心立刻听话地撒手,并习以为常地把后领子伸过去:“殿下,您拎。”
他不会武功,平时有点事就全靠殿下把他当小鸡崽拎着走。
曲无患冷冷地横他一眼,拎着人前往破板门:“让你在太学时不好好学武,少壮不努力,老大徒伤悲!”
而苏梦枕一行人,已经到了破板门大门口。
因为下着雨,众人都撑着伞踱步。
师无愧:“公子,雷媚来了。”
他口中的雷媚,正在大门里领着六分半堂的人迎苏梦枕,此女生得容貌娇艳妩媚,同曲无患一般是浓丽挂的面貌,却是不同曲无患的冷艳,反倒千娇百媚。
苏梦枕:“她交给你。”
而苏梦枕身后,白愁飞正跟一脸迷惑的王小石介绍:“六分半堂有三个人永远无法让人了解,一就是雷损,没人了解他,二就是狄飞惊,只有他了解别人,没人了解他,三就是雷媚,表面上很容易被人了解,但你会慢慢发现,你了解的,只是她想要你了解的东西。”
王小石:“真想今天见见这三个人。”
白愁飞笑着,对王小石的天真,似是意外,又不意外:“这三个人都在,可不是什么好事。”
王小石仰起头,满是少年意气:“至少更好玩啊。”
苏梦枕唇角一掀:“别急,游戏才刚刚开始,狄飞惊,已经在城头等我们了。”
几人顺着苏梦枕的视线往上看,果不其然见那楼上微微俯首而立的白衣青年,长发如墨,容貌清逸,尤其一双眼睛生得格外艳丽。
苏梦枕:“如果你没有朋友,请找狄飞惊,他会做你的朋友,没有知音,请找狄飞惊,他会成为你一生的至交。”
王小石:“听上去像是个挺仗义的人。”
没想到王小石如此天真,苏梦枕倏而回头提醒:“别小看他,江湖中人,不是这么好了解的。我需要一个人留守在这,你们谁上楼,谁留下?”
言罢,又提醒道:“相比随我上楼,独自留下来更凶险。”
被看到的王小石和白愁飞对视一眼,主动站出来:“那我来吧。”
白愁飞颔首,又忽然叫住王小石:“哎,小心点。”
王小石一笑:“放心吧。”
曲无患见苏梦枕与白愁飞一路往上走,苏梦枕却叫白愁飞留在了城楼下方,视线落在最外处的城楼上,那方落座的三人,她认识正中那人。
此人正是刑部尚书傅宗书。
傅宗书身侧的下属道:“看来雷恨到底还是拦不住红袖刀。”
另一人道:“梦枕红袖第一刀,想靠人多取胜,本来就是个笑话。”
郝从心:“傅宗书?看来西北的战事,跟这位是脱不了关系了,果真殿陛之上,禽兽食禄。”
曲无患:“此朝腐朽至如今,这等鼠辈自然是食得起禄,不过......正合我意。”
若宋朝不如当今腐朽,她又如何师出有名改朝换代?怕是还要再有更多麻烦。
仅是为女子求一个公正,在这男尊女卑的世道上,就好比一个笑话,即便有女性觉醒,但也只是寥寥数几,势单力薄,更勿论女子受限颇多,不允其接受教育,多未有文识武功,眼界浅薄,尚担不起大任。
凡是能够达到目的,曲无患并没有那么在意过程,毕竟怎么杀人,只要弄死了就行。
两人谈话间,那方六分半堂的人和金风细雨楼的人已经交上了手。
城楼上,傅宗书的下属道:“此处离京機这么近,不便有大阵仗,这下面已经打起来了,我们用不用拦一拦?”
另一人道:“别啊,你看他们打得多好看啊,本来都是地里刨食的野狗,他们狗咬狗,岂不是给我们省了不少麻烦。”
“可对面楼子里,都是当今江湖数一数二的英雄。”
傅宗书不阴不阳地哼了一声:“英雄?谁是英雄?江湖人再厉害,在官门面前,也就是个蝼蚁。”
江湖人再厉害,也双拳难敌四手,便是昔日关七那等武学奇才,也扛不住设计围剿。
曲无患静静瞥了一眼城楼下长身玉立的白衣人,而后目光幽幽地瞥向城楼上的傅宗书三人,唇角上挑,眼神却阴沉沉的:“......狗?郝从心。”
郝从心顿时头皮一麻,顿时心领神会:“殿下,要什么狗,属下马上联系燕陈安安排。”
曲无患依旧带着那不阴不阳堪称有点惊悚的笑容:“孤一向大方。”
郝从心:“啊,是!”
娘了个巴子的,殿下是真损啊。
苏梦枕一行人最终到底还是没和雷损等人真的打起来,两方人马各自撤离,皆是刚好错过了一出好戏。
傅宗书三人刚一出破板门,就遭受到了上百只各种品种的疯狗狂追。
“汪汪汪!”
“汪汪汪!”
这些疯狗眼圈发红,见三人就咬,活像是八百年没吃过东西,吓得三个人差点腿一软就跪下了。
那面白唇红得骇人的下属道:“怎的这么多狗忽然追过来?”
另一人不知道为何莫名联想起之前前者说的话:“地,地里刨食的野狗?”
傅宗书瞪着双目怒不可遏:“这,这到底是哪个天杀的畜生如此害我!”
回答他的只有凶狠的犬吠:“汪汪汪!”
“啊,你这个畜生别咬我!”
傅宗书被二人护着,一路跑得披头散发,还好几次跌进了泥里,摔得皮青脸肿还一身泥,结果愣是没能逃脱被啃几口的命运。
等三人逃出生天时,皆是一瘸一拐,身上不是窟窿就是狗牙印。
傅宗书捂着腚,疼得眼泪花都出来了:“哎哟喂,岂有此理,岂有此理,到底是哪个天杀的纵狗行凶!”
这一口咬得这么刚好,让他怎么坐!
“那群狗呢!都给我杀了炖了!”
其下属颤颤巍巍:“大人,狗,狗不见了......”
“废物!废物!连狗都找不到的废物!嘶,哎哟喂——”傅宗书情绪激动地差点跳起来,却扯到了伤口,痛得龇牙咧嘴。
.....
曲无患和郝从心回去的时候,正好和苏梦枕撞上,两人是两看相生厌,都是不阴不阳的,当着白愁飞和王小石还算能和平相处,一到两人背后,就一个比一个说话难听。
那是句句捅刀子。
几人在亭子里计划如何帮苏梦枕回京登位的时候,曲无患也坐在院子对角,和郝从心喝茶。
其实只要曲无患报出名头往那一坐,苏梦枕要回京根本都没人会来阻拦,但苏梦枕就是拧巴不跟他们官场人士扯上关系,不想站队,就要挑战难度。
温柔:“曲大人,你不同我们一起商议吗?”
曲无患只是淡淡落下茶盏:“我跟着白公子,其余的,你们随意。”
言下之意,她只守诺陪白愁飞同行,其他的跟她没关系。
温柔、白愁飞和王小石三人对视一眼,皆看出了气氛的古怪。
等到商议好,苏梦枕和杨无邪回了屋,三人才开始交头接耳。
温柔:“你们先前发生什么了,怎么曲大人和我师兄一副针尖对麦芒的架势?”
王小石想起之前在苦水铺的事:“本来曲大人是要和我们一起,但苏大哥好像不想和朝堂上的人打交道,所以......”
温柔杏眸瞪大:“所以我师兄把曲大人惹毛了?”
王小石:“......额,这么说好像也不太贴切......”
......
等到进京城时,温柔和王小石假扮苏梦枕吸引注意力,曲无患郝从心则与白愁飞苏梦枕同行。
温柔王小石和杨无邪先行,四人则后出发。
等到马车过来的时候,曲无患又阴阳怪气了:“马车如此宽敞,三个人坐刚好,苏公子准备让谁在后面跟着跑?”
其实曲无患哪里不明白苏梦枕是留了个人驾车的位置?
苏梦枕自然不会叫曲无患和郝从心来驾车,他自己也不会,那驾车的人就一目了然了。
可白愁飞如今尚不算金风细雨楼的人,不算苏梦枕的下属,只能算作朋友,哪有人出门做事不带下属,把朋友喊来当车夫的?
曲无患目光一转:“还是苏公子准备替我们赶车?”
其实马车是杨无邪安排的,苏梦枕也觉得如此安排没什么,但曲无患这么阴阳怪气地一说,怎么都有点奇怪了。
白愁飞见气氛不对,出声道:“曲姑娘,此事我来吧。”
“苏公子的人又不是去一趟破板门就全军覆没了。”曲无患黑沉沉的眸子看向白愁飞,看得后者一顿,她明明一如往常地板着脸,但他就是觉得她生气了。
苏梦枕眸色一寒:“曲大人出言未免太过难听了。”
曲无患半点不见退让:“苏公子做事未免也太难看了。”
气氛一时间冷沉下来。
苏梦枕最后还是喊了一名下属过来赶车了。
马车不大,四个人有点拥挤,曲无患和苏梦枕两人恨不得画个楚河汉界出来,郝从心相当机智地坐到苏梦枕旁边,让曲无患和白愁飞坐在一起。
曲无患幽幽看了一眼郝从心。
后者顿时乐开花。
哈哈哈,别人看不出来,他看得出来,殿下这个眼神是在夸他!
大凶就是不一样,铁树都开花了。
马车慢慢悠悠地前行。
曲无患只是靠着车壁合目养神,却听身旁的白愁飞低声问:“曲姑娘可是累了?”
曲无患缓缓掀开眼帘,眼底掠过一缕暗光,默默颔首。
白愁飞见她这般安静得似乎有些乖顺的模样,心底生出些莫名的情绪:“曲姑娘若不嫌弃,可以靠着我。”
曲无患还真靠了过去。
感觉到肩头落下的重量,白愁飞唇角露出些几不可见的弧度,眸子不由亮了几分。
郝从心低着头,悄悄咬着唇避免自己笑出声。
殿下这摆明了就是在钓鱼啊!这鱼咬钩还咬得挺开心的。
苏梦枕:“......”
曲无患和郝从心这两有点类似于张启山和齐铁嘴的关系,郝从心是太子伴读,从小和曲无患一起长大,那种生死之交,无患相当相当护短,虽然她凶哈哈哈哈。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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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8章 汪汪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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