俗话说得好,屋漏偏逢连夜雨。
当祁千瑶用当年跑八百米的架势从校门口跑回寝室时,宿舍楼的大门已经上了锁。
她趴在玻璃上望着黑漆漆的一楼大厅,恨不得一头撞死在寝室楼下。
和往日无数个绝望的夜晚一般,祁千瑶本能地拨通了苏清月的电话号码,却在漫长的忙音中将手机放回了口袋。
想必她又被上司派去跟拍小明星了。
虽然没有打通苏清月的电话,但祁千瑶还是下意识地往她的住处走去——三十多平的出租房,挤上一晚上不成问题。
*
西京的人们似乎普遍都没有夜生活,才十二点不到,马路上就如秋风扫落叶般没了人影。
祁千瑶刚想拿出耳机来打发这漫长的寂静,却隐约感到身后一阵灯光闪过。
昏黄的灯光,在寂静的夜里格外显眼,穿过弥漫着水珠的空气,在祁千瑶的后背肆意张扬。
她忍不住捏紧了衣角。
最近,独自走夜路的女性不幸遇害的新闻屡见不鲜,搞得人心惶惶。祁千瑶也是尽量不在夜里单独行动。
——但今天实在是个意外。
一想到这里,冉宵闻的面容又浮现在她眼前。
他漆黑的,深不见底的,仿佛要刺穿她的双眸,他似是故意扬起的嘴角,他转身时带起的烟草香气......
如同跑马灯一般,在祁千瑶的脑袋里转动起来。
身后汽车马达声越来越近,祁千瑶忍不住加快了步伐。
该不会,是那种把戏吧?
就在前一天,苏清月还指着手机上的头条新闻,一边叹着气一边告诫祁千瑶:“坞春巷昨天晚上有一个人被路过的面包车掳走了,太可怕了!你可千万不要一个人出门啊。”
那时候,祁千瑶只是不以为然地说:“我能去哪?你知道我的,我平时除了跟你约会就是待在寝室里画设计图。”
但事实证明,话不能说得太满,老马也有失前蹄的时候。
在她越来越快的脚步声中,身后的汽车朝她按下了喇叭。
在宽阔沉寂的马路上,甚至还带着几丝回音。
现在的人贩子,都这么嚣张的吗?
抱着这样的想法,祁千瑶不敢回头。
然而,汽车的轰鸣声夹杂着鸣笛离她越来越近。
盛夏季节,祁千瑶的后背却渗出了冷汗。她用颤抖的手打开手机的锁屏,用仅剩的一丝冷静打开通话界面,输入了110。
就在她即将按下通话键的那一秒,余光瞥到了那一抹几近黑色的深蓝。
车窗缓缓摇下,一个既熟悉又陌生的面容浮现在祁千瑶眼前。
对方仍然一如既往,板着一张看不出情绪的脸,右手搭在车窗边,问道:“没吓到你吧?”
不用想也知道,祁千瑶现在的表情一定十分精彩。
但转瞬间,她恢复了以往的神色,摸了摸鼻尖,朝他打了个招呼:“冉先生晚上好,没想到会在这里遇到你。”
刚从弟弟那边出来,又遇到了哥哥,看来今天晚上是跟这家人没完了。
冉卓昊不再深究,只是淡淡开口:“去哪?我送你吧。”
不知他是客气还是真心,祁千瑶不敢轻易回答,更何况,她总觉得他的身上带着一股生人勿近的气息。
作为一个mbti测试做了十遍都INFJ的人,祁千瑶宁可自己走到苏清月家里。
但同样,作为一个INFJ,她也确实不太擅长拒绝他人。
最终,她还是坐上了冉卓昊的副驾驶。
*
夜气犹浓,黑暗蔽空。
祁千瑶不知道已经等了多久,早已哈欠连连。
她抹去眼角的泪水,却看到冉卓昊仍低头回复着邮件,脸上丝毫看不出一丝倦意。
虽然祁千瑶心里已经把苏清月的祖宗十八代都问候了个遍,脸上却挂着和善的笑容,说道:“要不你先回去吧,我一个人在这里等就好了。”
话音未落,冉卓昊便放下手机,顺手启动了引擎。
祁千瑶以为他是听取了自己的建议,便想要伸手去开车门,耳边却传来一句幽幽的声音:“去附近的酒吧坐坐吧,刚好我也有些事想问你。”
*
苏清月的出租屋离市中心不算远,虽然已是凌晨,但酒吧内仍灯火通明。
冉卓昊找了一家比较安静的酒吧,却只要了一杯水。
“你不点酒吗?”祁千瑶问道。
“不了,明天还要上班。”
祁千瑶抿着嘴,翻看着手中的酒单,想着如果不点酒坐在这里确实有点不要脸,于是硬着头皮点了一杯名叫“蜂蜜蛋糕”的特调。
酒很快就被端了上来,她小心翼翼地放到嘴巴,竟喝不出半点酒味。
爵士乐的鼓点在头顶张扬,冉卓昊看着祁千瑶专心喝酒的天真模样,终于开口:“上次的建议,你考虑地怎么样了?”
不知是因为酒精的作用,或者是眼前随着气流而摇曳的烛光,祁千瑶早已放下了戒备,歪着头反问:“什么建议?”
冉卓昊也不恼,将那天晚上的话又重复了一遍:“你愿不愿意,替我关注冉宵闻的一举一动。”
没有任何语调的起伏,平静地如同一句肯定句。
他仿佛早已笃定她会同意,会被诱惑,就和其他人一样。
——没有例外。
祁千瑶捧着酒杯,低着头眨着眼睛,过了一会才抬头将脸正对着冉卓昊。
“为什么要这样?”她问。
就在一小时前,她非常笃定自己讨厌冉宵闻,讨厌到甚至再也不想见到他。
但在这一秒,她居然还是本能地维护着他。
如同同一片森林里的两只小鹿,忍不住抵住对方的额头来抵御恐惧。
她的反应出乎冉卓昊的意料意外,但他仍然保持着一如既往的镇定,“宵闻的那些风流韵事,你应该也听说过吧?”
祁千瑶点了点头。
“他要是在外面惹出点事,丢了冉家的脸,我也很难办。”
非常官方的说辞,容不得一丝怀疑。
祁千瑶相信或许冉卓昊的初衷并不坏,但是......
她不想背叛他。
即便他并不将自己看作盟友。
她低下头轻笑,“冉家财大势大,找几个专业人士盯紧他应该问题不大吧。”
冉卓昊同样回以微笑,“当然,只不过比起\'专业人士\',你离宵闻更近。”
她是冉宵闻的妻子,照理来说,只要她想,她可以获取任何关于冉宵闻的秘密。
这不过,她和冉宵闻的情况,并不是这个理。
“我拒绝。”她回答的斩钉截铁。
冉卓昊玩弄着杯口的手指微微一怔,仅短暂一秒,他的嘴角拂过一丝难以被人注意到的笑容。
她的回答并不在他的预想之中。
但他似乎,从来没有如此满意过自己的失误。
欣喜过后,冉卓昊似乎意识到了什么。
“你们,吵架了?”
不然,她怎么会在大半夜去闺蜜家借宿。
祁千瑶差点忘了这一茬,但又不能说自己其实并不跟冉宵闻住在一起,只好顺着他的话说了下去:“是的,我跟他大吵了一架。”
冉卓昊沉默了。
他看了一眼自己二十分钟前发出的消息,感觉自己似乎做了一件不合时宜的“好事”。
如此同时,祁千瑶也终于收到了苏清月的回信。
她说她已经到家了。
祁千瑶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刚想起身去付钱,却看到木质大门从外头被粗鲁地拉了开来。
门上的铃铛互相碰撞,发出清脆的声响,将祁千瑶几乎快要飞出身体的心跳声掩盖了下来。
她看到冉宵闻正朝着自己的方向走过来。
笔直地,没有其他分支,稳稳地落在自己跟前。
只见他左手插在裤子口袋,右手一把抽过祁千瑶手中的账单,眯着眼睛看了起来。
“大晚上的不睡觉,跑这里来喝酒。”他微微皱眉,“干嘛?失恋了?”
祁千瑶无法动弹,想要说些什么,却感觉喉咙中间仿佛卡着一块被火烧得通红的铁块,生生地将所有的话都咽了回去。
而干涸的刺痛却如此明显。
为什么,他能装作什么事都没发生过那样。
接吻对他来说,原来是这么稀疏平常的事情吗?
她的脑海中不受控制地涌现出那些亲密的动作,那些落在她胸口的吻,和他的脸颊蹭过脖颈的酥麻感。
这些,都只不过是他的日常而已。
就如同在他们的新婚之夜,他对那位紧搂在怀中的女人所做的那样。
她紧咬下唇,用不知从哪里发出来的声音对他说道:“既然你这么喜欢买单就拜托了,我要回家了,苏清月在等我。”
“祁千瑶。”他轻声喊她。
而她也如同听到了咒语一般,竟就这样定在了原地。
身后,他的声音再次传来:“我哥的要求,你答应了吗?”
祁千瑶转过头。
她的脖子如同许久没有上过油的齿轮,运作地不太流畅。
她看到他被头顶灯光笼罩在阴影里的眼眸,空洞又无神,仿佛一个等待着审判的罪人。
看起来,这不像是冉卓昊第一次做这种事情。
他,原来一直都知道。
“再怎么讨厌你,我也不会做这么缺德的事。”祁千瑶绕过冉宵闻,将账单拍在了前台的桌面。
冉宵闻看着那张不知何时被她“偷”走的账单,他只知道,他从来没有在西京的深夜感到如此温暖过。
趁着祁千瑶付钱的空隙,他偷偷走到她的身后,将下巴搭在她的肩膀,如同一只撒着娇的小猫,用只有她能听到的声音在她耳边说出那句。
“对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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