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弱水,带我在寺里转转吧,你肯定知道很多地方。”
弱水剑闻言雀跃至极,乘着月色带易平秋走出院子。
这一整天易平秋都被带着走,最后竟是跟着自己的佩剑走了。
易平秋想到此,笑着摇摇头,之后在弱水剑的引领下慢慢走着。
弱水剑跟随前主人独孤玄之时,常在神音寺驻留。
每日三点一线,寝房、膳堂和练武场,雷打不动。
但难得的,弱水剑还知道除去这三个之外的地方。
一处小山包,四下是稀稀疏疏的树木,萧瑟得很。
神音寺有许多美景,云雾山峰、清凉皓月,处处可见。
易平秋不明白,为什么弱水剑要带她来到这里。
天黑了,发出光亮的有天上的明月和不远处的亭子。
而弱水剑发出的光在前方指引易平秋前进。
最后,弱水剑在一座墓碑前停下。
墓碑附近被打扫得很干净,摆放的贡品和花朵都是新鲜的。
碑上刻着四个字,“吾妻玉丹”。
“弱水,这是……”
易平秋问这话时,感受到了弱水从内到外渗透而出的浓重悲伤。
易平秋识趣地没再问。
弱水带她来到这里,肯定是想告诉她些什么,但碍于某种原因,弱水现在并不想说话。
易平秋体谅弱水的心情,一人一剑于是这般沉默着矗立在墓碑的前方。
不知过了多久,沉稳的脚步声在身侧响起,易平秋抬眼看去,一个身着平常素色衣裳的和尚持灯前来。
这一看,易平秋并未觉出什么不对来,反倒是弱水剑激烈震颤了一瞬,而后躲在易平秋的身后,严严实实。
“这位施主,何故来到此处?”
和尚剑眉大眼,豪迈之气由内而外地散发出来,易平秋未敢怠慢,说出了来到此处的缘故。
在提到佩剑时,和尚似乎心有所想,诚邀易平秋去往不远处的亭子一坐。
易平秋没有拒绝。
亭外光线昏暗,即使有手提的灯笼,和尚也没能看清楚易平秋的样貌。
易平秋与和尚一前一后在亭中落座,抬眼之际,和尚看清易平秋的面容,眉间是一股难以言说的感情。
“敢问施主,与易惊心是什么关系?”
易惊心,易……惊心……
易平秋蹙起眉毛,她脑中的记忆没有这个名字,然而在听到这个名字之后,她好似被什么扼住了喉咙,喘不过气来。
这不是第一次出现这种情况。
上一次……是在……
易平秋已然想不起来了。
“我不认识她,她是谁?”
易平秋面露难色,不像说假。
和尚凝神片刻,道:“一位符修大能,施主与她有几分相似。”
昨日上山之时,住持也对易平秋说过,她与一位故人长得相像。
易平秋将两件事串联起来,猜测住持口中的故人就是这和尚说的“易惊心”。
可是,她明明不认识她,她又为何会因为听到她的名字而感到心痛?
易平秋忍不住问起易惊心的踪迹:“她在哪里?”
和尚被她急切的表情吓了一下,随后说:“二十年前去世了。”
易平秋怔愣片刻,对结果并不意外的样子,却泛出失神之意来。
弱水剑立在易平秋身侧,用剑柄蹭了蹭她的手臂。
和尚察觉到弱水剑的动作,不动声色地敛起眼中的复杂情绪,问道:“施主的弱水剑,可是来自玄清门郑倾?”
易平秋从失神中脱离出来,“正是家师。”
家师?
“施主是郑倾的徒弟?”
易平秋微微颔首。
和尚在她脸上看了一会儿,似是下定了决心,与易平秋说:“不瞒施主,贫道出家前的俗名叫作‘独孤玄’,如今的法名唤作‘净根’。”
弱水剑之前的主人,百年一遇的修炼天才,易平秋在遇见这个和尚之前,从未想过会以这种方式遇见传闻中赫赫有名的独孤玄。
易平秋听罢,慌忙作揖,改口叫了“前辈”。
净根不甚在意那些礼数,只是目光停留在依旧瑟缩的弱水剑身上,平淡至极。
“早些时候贫道将弱水剑托付给住持,后又听说住持将弱水剑赠予郑倾,万万想不到,最后竟是与施主有缘。”
易平秋笑笑,无端生了几分心虚之意。
二人你问我答,净根轻易将易平秋的姓名与修为套了去。
与易惊心同姓“易”,面容又如此相似,修炼的天赋也是出色得可以,净根在心底确认了易平秋便是易惊心的孩子。
不过净根未对易平秋说出心中所想。
二人在亭内聊了许久,易平秋顺道问起山包上的墓碑。
“是贫道出家前的妻子,名唤‘玉丹’。”
净根被悲痛罩住,很快恢复了平常脸色。
与弱水剑迸发出的感情如出一辙,易平秋识趣地没再问。
夜深之后,净根仍在亭中坐着,易平秋带着弱水剑离开了。
回院落的路上,弱水在寡言的今日少见地主动和易平秋说起话来。
“平秋,你可知玉丹是如何死的?”
易平秋猜测了好几种,偏偏没有猜到那最残忍的可能。
“是独孤玄,亲手用我杀了玉丹。”
易平秋头脑一怔,一片空白中只浮现出四个字。
杀妻证道。
修仙之路漫漫,独孤玄在漫长的寿命中结识了同为修仙者的玉丹。
玉丹与独孤玄相同,又格外不同。
二人痴迷修仙练武,志趣相投,而玉丹是那么有趣、那么鲜活,叫独孤玄过往几十年的人生都鲜亮了起来。
玉丹与他结为了夫妻,柴米油盐叫玉丹无暇顾及修炼,她一心一意相夫教子。
对女子的规训,在这个时代颇为常见,独孤玄亲手将玉丹改变成传统意义上的“妻子”,却在几年后,在玉丹身上找寻不到往日鲜活的影子。
他爱玉丹吗?他是爱的,不过他更爱初识时的玉丹。
如今的玉丹,成了一个凡间随处可见的妇人,虽颇有姿色,但眼里少了当初吸引他的灵动与娇俏。
进入大乘期之后,独孤玄的修为迟迟没有长进,有十几年的时间都是停留在初期。
独孤玄变得不爱回家,在神音寺一呆就是好几个月,玉丹来找他,却发现他根本没在练武,只是在酗酒。
那个被人称为“剑仙”的,意气风发的独孤玄,或许已经死了。
玉丹心灰意冷,可她又怎么能放下对深爱丈夫的感情。
从头开始、共同克服困难,这是玉丹能想到的最好的办法。
独孤玄却揪住她的衣襟,满眼祈求。
“自古至今,无数大能飞升成仙,我又何尝不想成为其中一员,我在大乘期停留得够久了,玉丹,你助我一臂之力,我不会忘记你的恩情的,成仙之后,你也将名满修仙界……”
玉丹死了,但独孤玄的修为并没有长进。
他的修为依旧停留在大乘期,不过身边再也没有玉丹。
人总是在失去后才懂得珍惜,独孤玄疯狂地想念玉丹,想念玉丹的一颦一笑、一举一动,他想要玉丹回来……
上古秘术,铸身术,以一人之力重铸一人肉身。
独孤玄用了铸身术,可惜耗费了通身灵力和半生修为,他也没能让玉丹回来。
玉丹的魂魄散了,已无半点可能重新聚集。
他跪在玉丹的墓前,忏悔、痛哭、请求原谅,回应他的是响彻天空的闷雷和闪电。
妻子被他亲手杀死,修为也被他亲自荒废,一代剑仙就此陨落。
独孤玄断掉了与弱水剑的主仆契约,将弱水剑交给住持,自己则是出了家,剃发成僧,住持看他尚有俗念未断干净,故赐法号“净根”。
听完弱水讲述完独孤玄的故事,易平秋沉默了半顷。
回想起玉丹墓碑上的四个大字,她只觉讽刺。
吾妻玉丹。
玉丹到了死,也只能被冠上别人的妻子这种名号。
如若真的爱她,又怎能亲手葬送她的生命,如若真的爱她,就应当放她在修仙界大展宏图,而不是留她在身边做一个平常妇人。
易平秋在心底祈愿,玉丹来世定要做个能闯出一片天地的大女子。
这夜过后,易平秋一连经历了半月谢鸣刀来找的日子。
累是累些,不过功夫倒是长进了不少。
睡眠质量也是显著提升。
起初几日她还有心思想想苍云深,后来她就累得想不起了。
神音寺中高强度的修炼叫易平秋总算是突破了筑基前期,正式进入筑基中期。
半月未见的郑倾和住持也在她突破后找上了门。
郑倾秉承着师父的职责,教了易平秋些许功夫,点化了几个招式。
住持对易平秋颇为看好,不仅大方指点,还送了几本秘籍给她。
一连好几个月,易平秋都是在郑倾和住持的手下练武修炼。
期间神音寺举办了许多比试,易平秋或多或少参加了一些,比试的结果都是惊人的相同。
无一场比试赢过。
手持剑仙的前佩剑,总是输也太丢人了些。
净根看不过去,于是指点易平秋如何练剑,倒是让易平秋感悟很深。
易平秋隐隐约约地,快要突破中期。
不过还未等她突破中期,甄中天便传信给郑倾叫他们师徒二人赶快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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