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乎就是在眨眼的瞬间，江流回身抽刀，斩断魔物的手臂，几枚子弹打入它的大脑、心脏、躯干，魔物在地上颤抖几番，不再动弹。
岑佑收回枪，“没事吧？”
“散开。”江流手掌向外推，他仔细看着魔物手臂创口的位置，那里不再流血，而是生长出一种灰色的透明结晶，宋欢意凑到江流身边，“这是......”
“貊未病毒。”江流伸出胳膊让她别凑太近，声音难得有些艰涩，“这是貊未病毒下的变种魔物，但在二十年前，貊未魔物应当都被消灭了，一个不留。”
四周的人们已如潮水般散去，宋欢意还大小，她不懂“病毒”的出现意味着什么何等严峻的情况，“为什么要貊未啊？这个名字好奇怪。”
“因为叫声。”江流带着宋欢意向后退，魔物在片刻的沉寂后突然抽动，发出一声似是而非的哭喊——它还没有死，他在装死——
它哭叫着：“妈妈。”
岑佑当机立断一枪打入它的嘴巴，将它要发出的所有哭喊碾碎，结晶缓慢得爬上魔物的躯体，将其笼罩，它的躯体寸寸碎在这些结晶中，融为一体，如同海水回归大海，土壤归于土地，玻璃声好似咀嚼声，响个不停，“咕咚”一声咽下后，在那结晶上缓缓开出一朵花。
花是很常见的花，一条茎两片叶子五朵花瓣，只是那花瓣包裹中生着的并非蕊，而是一张嘴，开合念出一个古怪的音节：“昧。”
宋欢意知道貊未病毒的命名是从何而来了。
二十年前的为难穿越时间与空间，张开血腥利齿，再度朝人们张开獠牙。
岑佑拉响警报，尖锐嗡鸣盘旋其上，如一只张开喉咙嘶哑鸣叫的鸟，漆黑的阴翳笼罩在每个人的心头。
“我的失误，在昨晚夜里我曾在农户中见过这类魔物，我应当第一时间与黑塔同步。”
“不怪你。”岑佑朝江流摇头，“魔物的变种太多了，谁也没想到貊未魔物会再次出现。”
“农户？”孟合焦急道，“哪家农户？”
宋欢意想了想，“一家外面有着黑牌子，写着投宿一晚按需付款的农户。”
孟合瞳孔剧烈颤抖，“那家农户是我老婆经营的，你们有看到过她吗？”
宋欢意仔细回忆着女人的长相，“是不是个子挺高，皮肤很白，齐肩短发，很爽朗，爱笑。”
孟合连连点头，“对对对，你见过她吗？”
“有，可我只在晚上睡觉前见过她，第二天早上一起来只看到了黄焱。”她说除了她还有她丈夫想必是句谎话，宋欢意在孟合饱含希冀的目光中喉咙干涩，“但就是在夜间，我们遇到了魔物，第二天早上起来魔物消失不见了。”
“怎么会...不会的，不会的。”孟合喃喃着，周围的手下劝他嫂子肯定没事，但孟合已经一句话都听不进去了，他站在原地平复了好一会儿才睁开，强打起精神指挥几人留下配合黑塔行动。
“老大，你去看看大嫂吧，我们没事的。”手下劝道，“我们去找曹哥。”
“他不行的，他没经着过貊未。”孟合朝他们一摆手，“闭嘴，我们走。”
“等一下。”宋欢意突然叫住他，“我一会儿要去农户做调查，可以帮你留意一下你老婆的痕迹，她叫什么名字？”
“...周秀心。”孟合阖动嘴唇，“谢谢。”
“不必客气，记得帮我哥哥恢复身体健康。”宋欢意转身来到江流身边，“那我们两个还是先去第一家农户吧，孟玲的房子可以等一切结束再去。”
江流没有回答。
宋欢意心头蔓延上不好的预感，“哥哥...？”
“...宋欢意。”江流难得这么正式喊她，语气压低带着点柔软的商量，可惜说出口的话非常不遂人意，“你别去了。”
仿佛一盆冷水掺杂数多冰块兜头浇下，又冷又痛，宋欢意当即眼前一黑，她难以置信尖声反问，“为什么？！”
“太危险。”江流努力让语气缓和，“你先听我说，貊未病毒具有传染性，并且传染途径尚不明确。二十年前，它夺走了将近三千万人的生命，总人口的三分之一，无数庇护所就此化作死城，再也无法居住。太危险了。”
“...但是哥哥，活着本身就是一件危险的事。”宋欢意昂起脸，认真看着他的眼睛，她想把此刻的心情传递给江流，“我们活着，就要面对魔物，它不会因为我看不见就消失。除此之外，我们还有不停寻找水源和食物，寻找同伴，也防备同伴，使用刀的时候也要防止被刀割伤，难道我要一辈子都站在别人身后吗？”
她想告诉江流她不害怕，她并非手无缚鸡之力，不应该是被保护的对象。
她不想江流永远都把她当做孩子。
“我不是这个意思，宋欢意，但病毒和同伴、刀是两码事，它是全然未知的危险。”江流语气难掩焦躁，“就算是我，也没把握全身而退。”
宋欢意只是问，“你的精神树是因为貊未病毒受的伤吗？”
江流一瞬间怔住，“有这方面的原因。”他扭头便换了一个角度，“宋欢意，你还未分化，与普通人无异，实地调查对你来说太困难，你在其他地方也可以发挥、”
突然，江流僵住，他瞳孔轻轻颤动着，随即向后退了几步与宋欢意拉开距离，轻轻看向自己的脚——那曾被魔物抓住的脚。
宋欢意一下子就没有心情和他吵了，“哥哥？哥哥！”
江流不语，他皱着眉头感受着身体不同寻常的温度，缓缓拉开衣领，露出体感最为异常的右侧脖子——那上生有一朵冰晶般的花，血管充当根茎，随着血液的跳动而一下一下震颤着，灰色的晶状体贴在江流的皮肤，边缘锐利，散发着不详的征兆。
“黑色曼陀罗。”这是被貊未病毒缠上的标志，岑佑开口，“江首席，你感染了。”
随着岑佑话音落下，整片天地都仿佛按下了休止符，宋欢意大脑空白不知如何行动，本能迈出脚步走向江流，又在他的目光中刹住脚步，“哥哥......”
那生长在江流脖颈上的花成为了横越在他们中新的障碍，宋欢意心口跳得不停，比在知道特效药是江流的血时更难受，过去发生的苦难令她愤怒与哀伤，而现在的糟糕令她狂躁与不安，对未来的未知更是惶恐不已。
种种情绪堆积在她心口，令宋欢意几乎不知道做出了什么表情，她只是看着江流，认真仔细。
江流却是朝她一笑，他若无其事拉上拉链，“看来，不会有比我更适合做调查的人员了。宋欢意，你跟在岑佑身边吧。”
“等一下。”出声的是岑佑，“江首席，没有精神树做支撑的你与普通人无异，调查实地对你来说太困难。”
江流：“......”
“她不可能一辈子活在你的保护下，平平安安一辈子。”岑佑招手，那听到警报声便悄无声息折回的简君鹤向前一步，“如果要成为黑塔的首席向导，不管实力如何，缩在别人身后肯定是不行的。正巧首席哨兵也在这里，你俩先试着互相了解一下吧。”
江流：“......。”
“她还没有分化。”
“那并不代表她弱。”岑佑说，“她是打赢了已经分化的哨兵而成为的乔家代表，只是作为一个准向导、一个你口中的普通人。”
江流神情复杂地看了一眼宋欢意。
“并且现在，需要休息的是你，江首席。二十年前虽然是我的老师与你作为主力，共同解决了貊未病毒，但我们也是亲历者。”岑佑斩钉截铁，“你去休息吧，人类还不能失去你。”
江流停在原地，他张了张嘴，又很是理亏得闭上——他现在一身病症浑身狼狈，属实是没什么底气叫宋欢意留下，她的血比他滚烫太多，年轻、蓬勃、富有朝气，如此无畏，如此勇敢，仿佛没什么事可以叫她失败。
见到这样的宋欢意，江流实在不忍心消减她的锐气。
“...你去吧。”江流松开口，声音发闷，“注意安全。”
刀刃想要锋利必然需要淬炼与打磨，否然会变顿。他知道这个道理，却总是想为什么不能再晚一点？再晚一点呢？
宋欢意眼睛亮闪亮亮得看着他，真如一柄出鞘的利刃，“我知道的，哥哥。”
“你喜欢你哥哥？”
坐着装载车副驾驶赶往农户的宋欢意闻言一愣，她看着简君鹤，发出一声真心实意的疑惑，“啊？”
“不喜欢？”
“不是，”宋欢意有点不明所以，“他是我哥哥啊...？”
简君鹤手指敲了两下方向盘，“又不是亲的吧？你们两个连血缘关系都没有。”
宋欢意听着有点不太高兴，“就算没有血缘关系，他也是我哥哥。”
“所以，为什么他会成为你哥哥？”
宋欢意没有回答。她木着脸色，只是一味盯着车窗外的景色，显然简君鹤这个问题触到了她的眉头。
“十三年前，我曾见过江流一面。”
“哦——哦。”宋欢意不感兴趣敷衍着。
“就在这附近。”
宋欢意心头一跳，她错愕得看着简君鹤——十三年前，又是这个数字，这个她第一次见到江流的时间。
她装作很不感兴趣的样子问，“他来干什么？”
“你先回答我的问题。”简君鹤嘴角略过一丝笑，显然宋欢意态度的转变没有逃过他的眼睛，“或者，你也可以来和我做一个交易。”
宋欢意内心尖叫：又来？？？
俗话说债多不压身，她现在仅是有点错愕，没有丝毫的慌乱，还有闲心开玩笑，“你拿什么和我交易？我哥哥的事吗？”
简君鹤摇头，“江流的事，我知道的不多。”
宋欢意失笑，“那你和我交易什么？”
“你呢？你没有什么想要的吗？我好歹也是首席之一。”
“没有。”宋欢意斩钉截铁，“我哥哥还是白塔唯一首席呢。”
简君鹤沉默了一瞬，随即强买强卖，“十六年前，江流不再出现在大众视野，对外说法是养伤。”
“喂。”宋欢意声音弱弱反驳，因为太想继续往下听以至于近乎呓语，“我还没同意和你做交易呢......”
“十三年后，我看到他在这里现身。”简君鹤一指——农户的建造并不紧密，孟玲的房子也没有什么特殊的标志，但宋欢意还是能认出来这是她三岁前居住过的房子，“身为白塔首席进入黑塔地区是需要报备的，但他谁也没有知会，之后又悄无声息离开了。”
“他来到这里，只带走了你。”
宋欢意半张着嘴巴说不出话。
一个念头从她心头冒出来，再也无法停歇——难道哥哥他，并不是主动抛下她的？
轮胎“刺啦”一声刹住，他们已经来到了魔物出现的那家农户，四周静悄悄好似墓地，简君鹤拿起武器利落下了车，“别死了。”
他说，“我还要你支付报酬。”
虽然大家都各有目的，但是岑首席和简首席真的很像来为妹哥的爱情送助攻的……
在此颁发MVP助攻证书。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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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貊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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