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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章 我是女镖师

第一章:荒漠初遇

西北的风裹挟着沙砾掠过烽火台,将“长风镖局”的杏黄旗撕得猎猎作响。苏明月单手握紧刀柄,指腹摩挲着腰间七枚鎏金镖头——那是她十三岁初入江湖至今,用血汗换得的“江湖通行证”。最末尾那枚刻着“戊申年·蜀道”的镖头,边缘还带着未磨平的缺口,如同她藏在心底的疤。

“苏镖头,顾府的马车到了。”账房老周的声音打断思绪,他身后跟着辆青布篷车,车帘掀开时,露出半张苍白清瘦的脸。那书生扶着车辕下车,月白中衣下摆沾着旅途的尘土,怀中紧抱的书箱用粗麻绳捆了三道,绳结打得方正规矩,透着股子书生特有的执拗。

“顾承安?”苏明月挑眉,刀锋在地上划出半道弧。

书生闻言抬头,琉璃色瞳孔在风沙中微微收缩,目光落在她腰间晃动的镖头上,喉结滚动着作揖:“苏镖头,劳你远迎。”他的声音清朗如泉,带着济南书生特有的软糯尾音,却偏偏要硬装出江湖人的利落。

苏明月扫过他磨破的袖口,忽然想起三年前在蜀中护镖时,曾救过一个冻晕在雪地里的小叫花子——那孩子怀里也抱着半本残旧的《三字经》。她弯腰捡起他不慎掉落的书卷,指尖触到《齐民要术》泛黄的扉页,抬眼时嘴角已勾起惯有的讥诮:“顾公子这书箱里,莫不是装着半部《四库全书》?”

顾承安耳尖微烫,慌忙接过书卷:“赶路时怕闷,便带了些杂书解乏。”他瞥见她刀柄上缠着的红绳,绳头系着枚生锈的铜钱,想说什么却又咽下,低头时发带被风掀起,露出后颈薄汗。

申时三刻,龙门客栈的幌子在风沙中摇摇欲坠。

木质门板推开时发出吱呀声,苏明月敏锐地注意到店小二扫过顾承安书箱的眼神——那目光太利,不像寻常客栈伙计该有的迟钝。她不动声色地将顾承安护在身后,靴底蹭过门槛时,摸到块凸起的木刺——是“顺风耳”的标记,这客栈果然有问题。

“客官里边请,楼上雅间清净。”店小二堆着笑,指尖在腰间晃了晃。苏明月余光瞥见他袖口露出的青色刺青——是西北马匪“黑鹰寨”的图腾。

“不必,就在大堂。”她拽着顾承安在角落坐下,刀鞘重重磕在八仙桌上,“来两斤酱牛肉,烫壶酒。”

顾承安盯着她握刀的手,喉结又动了动:“苏镖头惯用左手?”

“右肩受过伤。”她答得随意,却在心底暗惊——这书生竟能看出她惯用手?抬眼时,却见他正用指尖摩挲着桌角的刀痕,神情专注得像是在研读古籍。

夜幕降临时,大堂里只剩下三桌客人。

苏明月用余光扫过角落喝闷酒的刀客、窗边假寐的商队护卫,掌心渐渐沁出汗来。顾承安忽然将茶盏推得离自己远些,压低声音:“苏镖头,这茶……”

“我知道。”她打断他,目光落在店小二端来的托盘上——三只茶盏边缘都画着朱红忍冬纹,唯独她那只绘着墨竹。曼陀罗花的苦香混着劣质茶叶味飘来,她指尖扣住袖中匕首,忽然听见顾承安用只有两人能听见的声音道:“第三盏。”

抬眼望去,果然见店小二端着第三盏茶时,小指轻轻叩了叩盏沿。苏明月忽然笑了,指节敲了敲桌面:“顾公子既知这茶有问题,可会解?”

他从袖中摸出粒褐色药丸,用袖口挡住旁人视线:“在长安买的避毒丹,虽不能驱毒,却可延缓发作。”顿了顿,又道,“我数到三,你往左,我往右。”

这书生竟比她想象中更有章法。

“一。”顾承安的指尖蹭过桌下的暗格,摸到块凸起的木板。

“二。”苏明月的刀锋已滑出半寸,刀柄上的红绳扫过他垂落的衣袖。

“三!”

茶盏碎裂声中,苏明月挥刀劈向店小二咽喉,却见那厮就地一滚,抽出藏在柜台后的朴刀。大堂里顿时刀光四起,她护着顾承安退至墙角,忽闻他喊:“当心左侧!”

一柄斧头带着风声劈来,她旋身躲过,刀锋在斧柄上划出火星。顾承安不知何时摸到柱角的火把,朝着堆积的柴草掷去:“他们怕火!”

火焰腾起的瞬间,她看见他被火光映红的侧脸。

那书生攥着半块碎瓷片,护在她身后,明明手抖得厉害,却仍咬着牙道:“苏镖头,你只管杀敌,我断后。”她想笑,却在看见他袖口渗出的血时笑不出来——不知何时,他竟替她挡了一刀。

“傻子!”她挥刀斩断朴刀,拽着他往二楼跑,却在楼梯拐角看见三具尸体——正是先前在大堂的刀客与商队护卫,喉间都插着枚银针。

“是“黑鹰寨”的灭口针。”顾承安认出针尾的鹰羽标记,声音发颤,“他们想杀人灭口,独吞秘宝。”

“你果然知道秘宝的事!”她将他按在墙角,刀锋抵住他咽喉,却在触到他剧烈跳动的脉搏时,心底莫名一软。

顾承安举起双手,眼神却清亮:“我祖父曾为聚宝斋做账,江湖人便传他私藏秘宝。可我翻遍祖祠,只找到这本……”他从书箱里抽出本泛黄的账册,封皮上“赈灾”二字已模糊不清,“这是当年朝廷拨给西北的赈灾粮款记录。”

苏明月皱眉接过账册,指尖抚过内页密密麻麻的数字,忽然听见楼下传来马蹄声。顾承安探头望去,脸色煞白:“是黑鹰寨的人,至少二十骑!”

破庙的断墙上,“风调雨顺”四个斑驳大字在月光下格外刺目。

苏明月靠着残碑坐下,任由顾承安用撕下的里衣包扎后背的刀伤。他的指尖比她想象中更稳,即便在这荒野破庙,仍坚持用清水洗净伤口才上药——那水是他用帕子浸了夜露拧出来的。

“疼吗?”他忽然开口,声音轻得像怕惊醒什么。

她咬着牙哼笑:“顾公子读过《孙子兵法》么?“夫将者,死生之地,存亡之道,不可不察也”——当镖师的,哪有不疼的。”

顾承安沉默片刻,从书箱里翻出块硬饼,掰成两半:“我娘说,疼的时候吃甜的,便觉出苦里的甜了。”他递来半块饼,饼心竟裹着蜜饯,“走得急,只剩这块鸳鸯饼了。”

她望着他掌心的饼,忽然想起母亲临终前塞给她的糖糕。

那时她才十二岁,父亲刚下葬,镖局的人都在议论“女娃子如何撑得起门面”。母亲将她搂在怀里,用沾着面粉的手抹去她的泪:“阿月,吃块糖糕,甜在后头。”

“你母亲……”她接过饼,蜜饯的酸甜在舌尖漫开,“一定很温柔。”

顾承安笑了,月光落在他酒窝里:“她总说我该多读些“无用之书”,比如《诗经》《楚辞》。可惜我偏爱《齐民要术》《天工开物》,总被她笑“不像个书生”。”

苏明月挑眉:“你倒是像个江湖人。”

“江湖人?”他摇头,“我连马步都扎不稳,如何算江湖人。”

“江湖人未必会扎马步,但一定讲义气。”她忽然抽出腰间匕首,在断墙上刻下“苏”字,“顾公子,你今日护我后背,这份情,我记下了。”

顾承安望着墙上的刀痕,忽然伸手握住她握刀的手:“苏镖头,明日若遇危险,你只管自保。我虽文弱,却也知道“士为知己者死”。”

他的掌心带着墨香与硝烟味,比荒漠的夜风更暖。

苏明月抽回手,将匕首插进土里:“书生,别死。我还等着拿你的三十两酬金,给镖局换副新旗号呢。”

破庙外,风沙卷着枯叶掠过断壁,发出呜咽般的声响。顾承安靠着她坐下,肩并着肩,像两棵在荒漠中相依的胡杨。她听见他均匀的呼吸声,忽然想起父亲说过的话:“江湖路远,能遇到个共背风雨的人,便是福气。”

月光从梁上的破洞漏下,在顾承安发间洒下片银霜。苏明月悄悄挪了挪肩,让他靠得更舒服些,却在触到他腰间玉佩时愣住——那玉佩的纹路,竟与母亲梳妆匣里的那块一模一样。

“顾公子,你这玉佩……”

“是我师父送的,说是从西域带回来的。”他闭着眼,声音已带了些困意,“苏镖头,若我死在这荒漠里,劳你将这玉佩交给济南顾府……”

“闭嘴。”她打断他,抽出刀鞘敲了敲他脑袋,“我说了要护你上京,便不会让你死。”

顾承安轻笑,指尖无意识地蹭过她手背:“好,我信你。”

风沙渐息时,苏明月望着漫天星斗,忽然觉得这荒漠不再那么孤寂。

她摸出藏在衣襟里的《诗经》,借着月光翻开,书页间夹着的干梅花簌簌掉落。顾承安听见动静,睁开眼:“《诗经》?”

她慌忙合上书:“路上捡的。”

“巧了,我也有一本。”他从书箱里翻出本蓝皮书,封皮上“关雎”二字写得苍劲有力,“我娘说,“关关雎鸠,在河之洲”是世间最温柔的情话。”

苏明月望着他眼中的星光,忽然想起话本里说的“金风玉露一相逢”。她别过头,将干梅花放进他掌心:“送你,文人不是都爱这个?”

顾承安将梅花夹进书页,抬头时目光灼灼:“苏镖头,待出了荒漠,我带你去看济南的梅花。我家后院的绿萼梅,比这干花美上千倍。”

她望着他认真的模样,忽然笑出声:“好啊,顾公子若食言,我便用这刀架在你脖子上,逼你种满长安城的梅树。”

“一言为定。”他伸出手,指尖微微发抖。

苏明月挑眉,将自己的手覆上去:“一言为定。”

荒漠的夜很长,但总有天亮的时候。

苏明月望着东方渐白的天际,忽然觉得,这趟镖或许不像想象中那么难走。至少,她遇到了个愿意与她共背风雨的书生,一个懂她刀光里藏着的温柔的书生。

第二章:江南水暖

破晓时分,荒漠的风裹着露水的清凉掠过破庙。苏明月从浅眠中惊醒,手已按在刀柄上,却见顾承安抱着书箱蜷在角落,发尾沾着草屑,像只戒备又疲惫的幼兽。她松开刀柄,摸出怀里的青梅——只剩三颗了,得省着吃。

“顾公子,该上路了。”她踢了踢他的鞋尖,却在触到他冰凉的脚踝时愣住——他竟将外袍垫在供桌上给她当褥子,自己只穿着单衣睡在青砖上。

顾承安揉着眼睛坐起,袖口滑落露出腕间红痕:“苏镖头可曾见过大漠的日出?”他望向破庙外,沙砾在晨光中泛着金红,“我昨夜梦见自己变成沙狐,跟着驼队走了三天三夜。”

“梦见沙狐?”她挑眉,将最后一颗青梅递给他,“书生的梦倒有趣。”

他咬开青梅,酸得皱眉,却又笑了:“沙狐说,它看见有个女镖师,刀光比朝阳还亮。”

马蹄声惊起黄沙时,两人已踏上通往江南的官道。

顾承安坚持步行,说“书生该多历练”,却在第三日正午险些晕倒在烈日下。苏明月骂了声“呆子”,将他拽上自己的马,黑马驮着两人在沙丘间穿行,他的头渐渐靠在她肩头,发间的墨香混着汗水味,竟让她想起破庙的烛火。

“苏镖头……”他的声音含混不清,“你刀上的红绳,是何人所系?”

“父亲。”她望着远处的驼队,指尖摩挲着绳头的铜钱,“他说,江湖险恶,红绳能辟邪。”

“那铜钱呢?”

“是我第一次护镖的酬金,换了这枚开元通宝。”她忽然勒住马,指向地平线处的绿洲,“看,前面有片胡杨林,咱们在那歇脚。”

胡杨林下,顾承安靠在树干上读《齐民要术》,苏明月则用匕首削着木箭——荒漠中常有野兽,得备些防身暗器。

“苏镖头竟会做箭?”他放下书,眼中泛起好奇。

“走镖时学的。”她将削好的木箭插入腰间,“当年在蜀中,曾跟着猎户学过三月,可惜没学会捕兔,倒学会了做陷阱。”

顾承安轻笑,从书箱里翻出块干饼,掰成两半时忽然说:“苏镖头,待出了荒漠,我教你读书如何?”

她挑眉:“女镖师读书做什么?”

“读《诗经》,读《楚辞》,读“醉里挑灯看剑,梦回吹角连营”。”他望着她,眼神认真,“你这般人物,不该只懂刀光剑影。”

她望着他眼中的自己,忽然想起母亲的梳妆匣——那里面藏着半本《诗经》,书页间夹着父亲送的梅花笺。

“好啊。”她接过干饼,咬下时却发现里面裹着仅剩的蜜饯,“顾公子可别后悔,我这人笨,学不会之乎者也。”

“不会。”他摇头,“你若学不会,我便天天教,直到你会为止。”

五日后,黄沙渐退,江南的烟柳画桥出现在眼前。

苏明月望着河面上的乌篷船,忽然想起母亲生前常说的“江南好,风景旧曾谙”。顾承安的青衫已洗去尘土,腰间换上了她送的鎏金镖头,在细雨中泛着微光。

“前面便是松风茶肆。”他指着河畔的二层楼阁,“听说此处的碧螺春是一绝。”

茶肆里飘来炒栗子的香气,苏明月刚跨进门,便听见邻桌传来嗤笑:“瞧那装束,竟有女子当镖师,成何体统?”

她握刀的手顿住,抬眼望去,见七八个酸儒正打量着她,其中一人摇着折扇道:“莫不是嫁不出去,才学男人舞刀弄枪?”

顾承安的脚步忽然顿住,手指在袖中握成拳。

苏明月挑眉,刚要开口,却见他“砰”地拍案而起,折扇展开时“侠”字赫然入目:“诸位可知《列女传》中赵娥亲的故事?”他的声音比平日高了几分,却仍带着书生特有的温润,“赵娥亲为父报仇,手刃仇人,县令欲替她顶罪,她却说“杀人者死,法之常也”——侠者义也,岂分男女?”

茶肆里顿时鸦雀无声,酸儒们面面相觑。苏明月咬着颗青梅,看他耳尖泛红却硬撑气势的模样,忽然觉得这书生像极了她在西北见过的骆驼刺——看似柔弱,却能在风沙中扎根。

“顾公子好学问。”她将青梅核吐在掌心,“不过比起《列女传》,我更喜欢《江湖百怪谈》里的刀光剑影。”

顾承安愣了愣,从书箱里翻出本泛黄的册子:“巧了,我也有这本。你瞧这篇《女镖师夜探鬼市》,写得倒有几分像你。”

细雨渐密时,两人躲进山间破祠。

顾承安将外袍铺在供桌上:“你睡这儿,我守夜。”苏明月扫了眼他单薄的中衣,想起荒漠中他将外袍让给她的模样,忽然伸手按住他肩膀:“一起坐会儿吧,反正也睡不着。”

破祠的梁柱上挂着蛛网,顾承安用树枝挑开,忽然说:“我小时候,总偷读父亲藏的话本。有次被他撞见,打了手板,却又偷偷给我送了膏药。”

“你父亲……”她望着他腕间的红痕,“很严厉?”

“他只是想让我走仕途。”顾承安苦笑,“可我总觉得,这天下有太多比功名更重要的事——比如荒漠里被抢走的赈灾粮,比如被欺负的女镖师。”

苏明月忽然想起母亲临终前的话:“刀能护人,却护不住世人的嘴。”

她摸出藏在衣襟里的《诗经》,递给他:“顾公子,教我读诗吧。”

他眼睛一亮,接过书翻到《关雎》篇:“关关雎鸠,在河之洲。窈窕淑女,君子好逑……”他的声音低沉温柔,像江南的春雨,“这句说的是,男子对女子的倾慕,是世间最自然的情意。”

“窈窕淑女……”苏明月望着破祠外的雨帘,“我这样的,也算窈窕?”

顾承安转头看她,目光落在她眼角的痣上:“自然算。你若不算,这天下便没有窈窕淑女了。”

雷声轰鸣时,她忽然听见他小声嘀咕:“出门前该学些拳脚的,至少能给她挡雨。”

苏明月笑了,从书箱里翻出他的《穴位图》:“来,顾公子,我教你点穴。”

“可我连马步都扎不稳……”

“扎不稳便坐着学。”她将他按在供桌前,指尖点在他膻中穴,“此处为气海,力道用对了,可让人暂时麻痹。”

顾承安浑身僵硬,喉结滚动:“苏镖头的手……很凉。”

“怕了?”她挑眉,却在触到他温热的肌肤时,心底忽然一颤,慌忙缩回手,“算了,书生还是读书吧。”

雨势渐大,破祠的角落开始漏雨。

顾承安往她那边挪了挪,用身体挡住溅来的水花:“苏镖头,你说这雨,何时能停?”

“等风住了,雨便停了。”她望着他被雨水洇湿的睫毛,忽然想起荒漠破庙的夜晚,他也是这般护着她,“顾公子,为何对我这般好?”

他一愣,认真道:“你护我性命,我护你心意,本该如此。”

“心意?”她挑眉,“我有什么心意?”

“你有“护镖即护人”的心意,有“路见不平一声吼”的心意。”他从袖中摸出颗青梅,递到她唇边,“还有,想当天下第一镖师的心意。”

她咬开青梅,酸得皱眉,他却伸手替她擦掉嘴角的汁液,指尖触电般缩回。

“甜在后头。”他轻声道,“就像这青梅,初尝酸涩,细品却甜。”

苏明月望着他指尖的青梅汁,忽然想起父亲与母亲——他们一个握刀,一个执笔,却在江湖与朝堂间,走出了自己的路。她忽然伸手握住他的手,将青梅核放在他掌心:“顾公子,待雨停了,咱们把这核埋在破祠外,来年便有梅树了。”

顾承安望着她的眼睛,点点头:“好,等梅树开花时,我便写首诗给你。”

“写什么?”

“写“明月照青梅,江湖两不催”。”

雨声渐歇时,苏明月靠在顾承安肩头,听着他均匀的呼吸声,忽然觉得,这破祠竟比任何客栈都温暖。

她摸出腰间的匕首,在供桌上刻下“承明”二字——承安与明月,两个本该无关的名字,此刻却在刀光中紧紧相连。顾承安瞥见她的动作,轻笑一声,用指尖描着字迹:“苏镖头这字,比我写的好看。”

“自然。”她挑眉,“毕竟是用刀刻的,带着江湖气。”

远处传来梆子声,已是子时。

顾承安忽然指着破祠外的竹林:“苏镖头,你听。”

风吹过竹叶,发出沙沙的响,像极了荒漠中驼铃的声音。苏明月望着他眼中的星光,忽然想起话本里的结局——大侠与书生,终成眷属。她别过头,将发烫的脸颊埋进膝盖里,却听见自己心跳如鼓。

“顾公子,”她轻声道,“以后别叫我苏镖头了。”

“那叫什么?”

“叫我阿月吧。”

顾承安愣住,重复道:“阿月。”

这声呼唤像颗种子,落在她心底,生根发芽。她望着破祠外的夜空,忽然觉得,这江南的雨夜,竟比任何星辰都璀璨。

第三章:顾府惊变

济南的青石板路被细雨洗得发亮,顾承安握着家书的手在袖中微微发抖。苏明月隔着五步距离,都能看见信纸上“父病重”三字被泪水晕开的痕迹。她昨夜已悄悄将镖旗转向济南方向,此刻望着他苍白的侧脸,忽然想起荒漠中他替她挡刀时的决然——那时他的手,也是这样抖得厉害。

“顾公子,”她故意用刀柄敲了敲路边的石狮子,“前面有家当铺,要不要换些盘缠?”

他抬头,琉璃色瞳孔里映着她微蹙的眉:“苏镖头……”

“别叫我镖头了,”她打断他,目光落在他发间的雨珠上,“在济南,你才是主子。”

顾承安苦笑,将家书折好藏进衣襟:“苏姑娘可知,我爹看见你腰间的镖头,会作何感想?”

“自然是——”她挑眉,“觉得你雇了个很厉害的保镖。”

顾府的朱漆大门在细雨中缓缓打开,管家看见苏明月腰间的七枚镖头,花白的胡子抖了抖。

“公子,这位是……”

“这是苏姑娘,”顾承安忽然伸手揽住她的肩,指尖在她肩头轻轻一颤,“我的未婚妻。”

苏明月浑身僵硬,抬头时撞上他眼底的歉意与坚定。顾母从屏风后转出,鬓角已染霜色,看见苏明月时却笑了:“承安总说要娶个懂他的女子,我瞧着苏姑娘便很好。”

茶盏递来时,苏明月触到顾母掌心的茧——那是常年握笔留下的痕迹。

“伯母误会了,我与顾公子只是……”

“阿月。”顾承安忽然握住她的手,掌心的温度透过皮肤传来,“别骗母亲了,我们不是说好了,等我考中功名便成婚?”

她望着他眼中的恳求,忽然想起破祠里他替她挡雨的模样。顾母殷切的目光落在两人交握的手上,她心底一软,终究没抽回手:“是,伯母,我们……情投意合。”

顾母笑得眯起眼,从袖口掏出个油纸包:“这是我腌的青梅,承安自小爱吃。苏姑娘尝尝,若是喜欢,我再让人多腌些。”

青梅的酸甜在舌尖漫开,苏明月忽然想起荒漠中顾承安递来的半块鸳鸯饼。

顾承安的手指轻轻蹭过她手背,像在安抚一只受惊的兽:“阿月,我带你去看后院的绿萼梅可好?”

穿过九曲回廊时,苏明月听见仆人们的窃语:“公子何时有了未婚妻?瞧那装束,竟像是个江湖人……”

她握刀的手不自觉收紧,顾承安却忽然停下脚步,转身时袖中掉出个锦囊。她弯腰捡起,看见里面装着半块碎玉——正是她在荒漠中斩断的玉佩。

“这是……”

“碎玉难圆,”他轻声道,“但我想留着。”

后院的绿萼梅开得正好,白色花瓣上沾着雨珠,像极了荒漠中的晨露。

顾承安伸手接住片落花,忽然说:“我母亲曾说,绿萼梅是花中君子,开在百花之先,却不与群芳争艳。”他转头看她,眼神温柔,“阿月,你很像它。”

“我?”她挑眉,“我可不会开在百花之先,我只会砍断挡路的荆棘。”

“可你也会护着花开。”他将落花别在她发间,“就像你护着我。”

苏明月忽然想起母亲的梳妆匣,里面也有朵风干的绿萼梅,旁边放着父亲的匕首。

“顾公子,”她轻声道,“你父亲的病……”

“大夫说,是旧疾复发。”他望着梅枝,眼神渐渐黯淡,“当年为了保护那本赈灾账册,他被地痞打断三根肋骨,落下了咳疾。”

“所以你才一定要上京赶考?”

“我想当御史,”他握紧拳头,“想让那些贪墨赈灾银的人,都受到惩处。”

苏明月望着他眼底的火光,忽然伸手握住他的拳:“我陪你。”

顾承安愣住,转头看她,却见她耳尖泛红,慌忙松开手。

“我是说,”她清了清嗓子,“镖还没护完,自然要陪你到京城。”

他轻笑,指尖划过她发间的落花:“阿月,谢谢你。”

傍晚时分,顾府突然来了不速之客。

苏明月正在厢房擦拭佩刀,听见前院传来吵嚷声。她冲出去时,看见顾承安被个锦衣男子按在墙上,那人手中的匕首正抵住他咽喉。

“聚宝斋的秘宝呢?”男子狞笑,“别以为躲进顾府就能逃过一劫!”

苏明月挥刀劈向男子手腕,却在刀光闪过的瞬间,看见顾承安袖口露出的青色刺青——那是黑鹰寨的标记。

“顾承安,你……”

“阿月,小心!”他忽然挣脱束缚,扑向她,替她挡住背后袭来的棍棒。

血从他额角流下,滴在她衣襟上,晕开朵鲜红的花。

苏明月反手一刀砍断棍棒,刀锋抵住男子咽喉:“说,谁派你来的?”

“黑……黑鹰寨……”男子颤抖着跪下,“求镖头饶命!”

顾承安按住伤口,声音虚弱却坚定:“阿月,送官吧。”

县衙的捕快带走杀手时,顾父在仆人的搀扶下出现。

“承安,你没事吧?”老人咳嗽着,目光落在苏明月腰间的镖头上,“这位是……”

“爹,这是苏姑娘,”顾承安握住苏明月的手,“是我的救命恩人。”

顾父望着两人交握的手,忽然笑了:“好,好。苏姑娘,承安就托付给你了。”

深夜,苏明月坐在顾承安的房门前,听着他在房内的咳嗽声,心如刀割。

顾母端着药碗出来,轻轻叹了口气:“苏姑娘,进来吧。”

屋内弥漫着草药味,顾承安靠在床头,额角缠着白布:“阿月,吓着你了?”

她别过头,盯着地上的青砖:“我才不会被吓着。”

“是,你是天下第一镖师,”他轻笑,“可我却怕了。”

“怕什么?”

“怕再也见不到你。”

苏明月猛地转头,看见他眼中的坦诚,心跳如鼓。

顾母悄悄退出门,带上了房门。屋内只剩烛火摇曳,顾承安伸出手,指尖轻轻碰了碰她紧握的拳头:“阿月,明日我送你样东西。”

“什么?”

“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次日清晨,细雨初歇。

顾承安站在府门前,手中捧着个锦盒:“打开看看。”

苏明月掀开盒盖,里面是对鎏金镖头,上面刻着“承明”二字。

“这是我让人连夜打的,”他望着她,“以后你的镖头,该多一枚了。”

她望着镖头上的字,忽然想起破祠里刻下的“承明”,鼻尖一酸:“顾承安,你……”

“阿月,”他忽然握住她的手,“等我考完科举,带你去游西湖,看断桥残雪,可好?”

她望着他眼中的期待,想起荒漠中的约定,轻轻点头。

顾母塞给她一包青梅,低声道:“苏姑娘,承安自小就倔,你多担待。”

“伯母放心,”她握紧锦盒,“我会护他周全。”

马车驶离顾府时,苏明月从车窗回望,看见顾承安仍站在门前,发带在风中扬起。

她摸出顾母给的青梅,咬开时却发现里面裹着张纸条:“阿月,江南多雨,记得带伞。”

泪水忽然模糊了视线,她慌忙别过头,将纸条塞进衣襟。马车颠簸间,鎏金镖头在掌心泛着温暖的光,像极了顾承安眼中的星光。

行至济南城郊,苏明月忽然让车夫停下。

她将青梅核埋在官道旁的柳树下,用匕首刻下“承明”二字。顾承安送的镖头被系在腰间,与其他七枚镖头碰撞,发出清脆的响。

“苏镖头,咱们何时再回济南?”车夫问。

她望着远处的青山,轻声道:“等梅树开花时。”

风掠过柳梢,带来青梅的香气。苏明月摸出藏在衣襟里的《诗经》,翻开时,顾承安送的干梅花轻轻飘落,落在“执子之手,与子偕老”的书页上。

她忽然想起破祠里的夜晚,他说“甜在后头”。此刻望着腰间的鎏金镖头,她终于懂得——有些甜,需要穿过风沙与细雨,才能尝得透彻。

第四章:京城迷局

官道旁的稻田泛着金浪,苏明月望着远处隐约可见的京城城墙,手不自觉地摸向腰间的鎏金镖头——顾承安送的那枚,在阳光下与其他七枚镖头碰撞,发出细碎的响,像极了他读书时的低语。

“苏姑娘,前面有间悦来客栈,可要歇脚?”车夫回头询问,声音里带着长途跋涉的疲惫。

顾承安从书中抬头,琉璃色瞳孔映着她微蹙的眉:“阿月,你脸色不好,可是累了?”

她摇头,目光落在他腕间的红痕上——那是在顾府挡刀时留下的,如今已淡成一道浅粉,却像枚印章,烙在她心底。“只是觉得,越靠近京城,越有些不对劲。”

客栈的梆子声敲过三更,苏明月被一阵细微的脚步声惊醒。

她翻身下床,刀柄在掌心磨出热意。门缝里渗进的月光中,三道黑影正逼近顾承安的房间。她屏息跃上房梁,看见杀手手中的刀泛着幽蓝——是淬了毒。

“顾承安在哪个房间?”为首的杀手压低声音。

“东边第二间,”另一人答,“聚宝斋的少东家说了,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苏明月指尖扣住袖中匕首,却在听见“聚宝斋”三字时顿住——为何他们笃定顾承安有秘宝?

她悄悄摸到顾承安窗前,用刀尖挑开窗纸,却见他正借着月光看书,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书页边缘。听见窗纸轻响,他抬头望来,眼中闪过一丝了然,不动声色地将书翻到《神农本草经》的“毒草”篇。

杀手推开房门的瞬间,苏明月挥刀劈向为首之人,却见顾承安突然将茶盏掷向烛台。

烛火熄灭的刹那,房中腾起淡淡白雾。杀手们咳嗽着后退,苏明月嗅到熟悉的艾草味——是顾承安在茶中加了迷烟。

“阿月,左边!”他的声音在黑暗中清晰如铃,苏明月旋身避开刺来的刀,反手将杀手按在墙上,刀柄重重磕在他后颈。

晨光熹微时,三个杀手被捆在屋檐下,顾承安举着烛台照亮他们的脸。

“说,谁派你们来的?”苏明月的刀抵住杀手咽喉。

“是……是聚宝斋的少东家,”杀手颤抖着开口,“他说顾公子私吞了秘宝,让我们……”

“秘宝?”顾承安皱眉,“我早已说过,那只是本赈灾账册!”

杀手们面面相觑,为首之人忽然笑了:“顾公子果然会装蒜,那账册里夹着的密信,难道不是聚宝斋通敌的证据?”

苏明月猛地转头,看见顾承安震惊的表情,忽然想起荒漠中他书箱里的账册——当时她并未细看,难道真有密信?

顾承安跌坐在椅上,喃喃道:“祖父的账册……原来如此。”

正午时分,两人坐在马车里,顾承安翻出那本泛黄的账册,指尖在纸页间翻动,终于抽出张薄如蝉翼的纸。

“这是……”苏明月凑近,看见上面用朱砂写着“戌时三刻,城西破庙”,落款是“聚宝斋”。

“是密信,”顾承安声音发颤,“原来祖父早就发现了他们的阴谋,却因此招来了杀身之祸。”

苏明月望着他苍白的脸,忽然握住他的手:“顾承安,无论发生什么,我都护着你。”

他抬头,目光灼灼:“阿月,我想通了。与其被动挨打,不如主动出击。今晚戌时,我去破庙赴约。”

城西破庙的断墙上,“除暴安良”四个大字被藤蔓覆盖,月光透过瓦缝,在顾承安肩头洒下斑驳光影。

苏明月藏在梁上,望着他孤身走进破庙,心跳如鼓。她摸出腰间的镖头,指尖摩挲着“承明”二字,想起顾母说的“甜在后头”——此刻却只觉得喉间发苦。

“顾公子果然来了。”聚宝斋少东家从阴影中走出,身后跟着十余名杀手,“交出密信,我饶你不死。”

顾承安握紧账册,声音沉稳:“先让我看看秘宝。”

少东家挥手,手下捧出个檀木盒,掀开时金光夺目——竟是枚刻着“聚宝斋”三字的金印。

苏明月瞳孔骤缩,这金印她曾在西北马匪头子手中见过,是□□用来调兵遣将的信物。

“现在,该交密信了吧?”少东家的刀抵住顾承安咽喉。

千钧一发之际,苏明月挥刀跃下,刀光在金印上划出火星:“顾承安,接着!”

账册被抛向空中,顾承安伸手接住,却在此时,屋顶传来异响——数十枚弩箭破空而来。

苏明月挥刀挡箭,却见顾承安忽然将账册塞进她手中,从袖中摸出个纸包撒向杀手。

“是辣椒粉!”有人喊。

混乱中,苏明月拽着顾承安躲到断墙后,却感觉腰间一痛——竟有枚弩箭擦过她的腰侧。

“阿月!”顾承安的声音里带着惊恐,他撕下半幅衣袖,按住她的伤口,“疼吗?”

她咬着牙摇头,却在触到他颤抖的指尖时,忽然笑了:“顾公子,你这辣椒粉,比刀还好用。”

“以后我再研究些别的,”他轻声道,“比如能让人滑倒的油粉,能冒烟的硫磺……”

远处传来官兵的马蹄声,少东家咒骂着。

顾承安望着苏明月染血的衣襟,忽然抱住她:“阿月,谢谢你。”

她浑身僵硬,却在听见他剧烈的心跳时,慢慢伸出手,回抱住他:“傻瓜,我说过要护你上京。”

五更天,两人坐在马车里,苏明月靠着顾承安的肩,看他认真地为她包扎伤口。

“阿月,”他忽然开口,“等考完科举,我想带你去见一个人。”

“谁?”

“我祖父的故交,”他摸出金印,“或许他能帮我们揭开聚宝斋的阴谋。”

苏明月望着他眼中的坚定,忽然想起荒漠中那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如今的他,已能在危机中冷静应对,甚至保护她。

“好,”她轻声道,“我陪你去。”

马车驶入京城时,晨钟敲响。

苏明月望着城门上的“宣武门”三字,摸出顾母给的青梅——只剩最后一颗了。顾承安瞥见她的动作,轻笑一声,从袖中摸出颗糖糕:“尝尝,我在客栈买的,甜的。”

她咬开糖糕,里面裹着青梅酱,酸甜在舌尖炸开。顾承安望着她发亮的眼睛,忽然伸手替她擦掉嘴角的糖渍:“阿月,以后我每天都给你带甜的。”

客栈的小二接过行李时,忽然低声道:“顾公子,有位姓沈的公子来访,说是您的故人。”

顾承安皱眉:“我在京城并无姓沈的故人。”

苏明月握紧刀柄,示意小二带那人上来。片刻后,门被推开,进来的是个锦衣华服的少年,腰间挂着块羊脂玉牌,上面刻着“沈”字。

“顾兄,别来无恙?”少年挑眉,目光落在苏明月身上,“这位是……”

“在下苏明月,”她挡在顾承安身前,“不知阁下何人?”

少年轻笑,递上拜帖:“在下沈砚,忝为聚宝斋少东家的朋友。顾兄手中的金印,可否借我一观?”

苏明月听见“聚宝斋”三字,刀锋已滑出半寸,却被顾承安按住。

“沈公子若是想看,明日辰时,宣武门外的茶棚如何?”他的声音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

沈砚挑眉:“顾兄果然聪明,那便明日见。”

夜幕降临时,苏明月站在客栈屋顶,望着京城的万家灯火。

顾承安走上前来,将披风披在她肩头:“阿月,怕吗?”

她摇头:“有你在,不怕。”

他轻笑,指尖划过她发间的绿萼梅:“阿月,等这件事了结,我带你去看京城的灯市,可好?听说那里有会转的走马灯,还有能吃的糖人。”

她望着他眼中的憧憬,忽然想起母亲的话:“江湖路远,能遇到个共赏灯市的人,便是福气。”

“好,”她轻声道,“我要你给我买最大的糖人,还要骑在你肩上看走马灯。”

顾承安笑着点头:“好,都依你。”

风掠过屋顶,带来远处的更鼓声。苏明月靠在顾承安肩头,忽然觉得,这京城的夜晚,竟比江南的梅雨更温柔。

她摸出藏在衣襟里的《诗经》,翻开到《蒹葭》篇:“蒹葭苍苍,白露为霜。所谓伊人,在水一方……”

顾承安接过书,低声念道:“溯游从之,宛在水中央。阿月,你便是我的“伊人”。”

她抬头看他,却见他耳尖泛红,慌忙别过头去。月光落在他发间,像撒了把碎银。苏明月忽然伸手,将最后一颗青梅塞进他嘴里。

“甜吗?”她问。

顾承安点头,指尖轻轻蹭过她手背:“甜,甜在后头。”

远处的钟楼传来梆子声,已是子时。苏明月望着顾承安的侧脸,忽然很想记住此刻的一切——他的温度,他的墨香,还有他眼中的星光。

她知道,前方或许还有无数危机,但只要有他在身边,便什么都不怕了。毕竟,她是他的镖师,而他,是她的书生。

第五章:灯市迷踪

京城的灯市像一条流动的银河,苏明月望着头顶走马灯转出的《嫦娥奔月》图案,指尖被顾承安攥得发汗。他今日换了身月白锦袍,腰间挂着她送的“毛笔剑”,发簪上缀着颗东珠,在人群中格外醒目——倒真像个世家公子。

“阿月,”他凑近她耳边,呼吸带起的热气拂过她耳垂,“沈砚若有异动,你便往东南方向跑,那里有我的暗线。”

她挑眉:“顾公子何时有了暗线?”

“在济南时,”他轻笑,“我让人给京城的同窗送了信,他们皆是清流子弟,与聚宝斋有旧怨。”

戌时三刻,宣武门外的茶棚里,沈砚斜倚在竹椅上,指尖把玩着一枚骰子。

“顾兄果然守信。”他抬眼,目光落在苏明月腰间的镖头上,“这位苏姑娘,真是百闻不如一见。”

顾承安将金印放在桌上,声音沉稳:“沈公子想看的,已在此处。”

沈砚伸手去拿金印,却在指尖触到印面时,忽然袖口甩出枚烟雾弹。苏明月挥刀劈散烟雾,听见顾承安喊:“小心!”

三支弩箭破空而来,她旋身挡在顾承安身前,刀刃在箭杆上擦出火星。

烟雾中,沈砚的声音带着笑意:“顾兄果然警惕,不过——”他抬手示意,数十名杀手从暗处涌出,“金印我要,人,我也要。”

顾承安拽着她退至灯市深处,忽然指着前方的糖人摊:“阿月,接住!”

他抓起摊上的糖人掷向杀手,黏稠的糖稀糊住杀手的眼睛。苏明月趁机挥刀砍断灯笼绳,满街花灯坠落,火光映得杀手们面容扭曲。

混乱中,顾承安忽然握住她的手,钻进一条狭窄的胡同。

“这边!”他推开一扇木门,里面是间堆满油纸伞的库房。苏明月听见追兵的脚步声渐近,反手闩上门,却在转身时撞上顾承安的胸膛。

“阿月,”他的声音带着喘息,“别怕,我已让人去报官。”

她抬头,看见他额角的汗珠,忽然伸手替他擦掉:“我何时怕过?”

顾承安望着她的眼睛,喉结滚动:“阿月,有件事,我一直想告诉你……”

话音未落,木门被撞开,沈砚带着杀手闯入。

苏明月挥刀迎敌,却见沈砚忽然扔出个布袋,里面竟装着顾承安的书箱:“顾兄视若珍宝的账册,在下替你保管已久。”

顾承安瞳孔骤缩:“你如何拿到的?”

“自然是在济南顾府,”沈砚轻笑,“顾兄以为,那些杀手真是冲着秘宝去的?不过是调虎离山,为了这本账册罢了。”

苏明月忽然想起顾府遇袭时,顾承安袖口的青色刺青——那是黑鹰寨的标记,而沈砚,竟能轻易拿到顾府的东西。

“你是黑鹰寨的人!”她刀锋一转,抵住沈砚咽喉。

“错了,”沈砚摇头,“我是官府的人。”他掀开衣襟,露出里面的飞鱼服,“锦衣卫沈砚,见过两位。”

顾承安愣住:“锦衣卫?”

沈砚收起笑意,从账册中抽出那封密信:“聚宝斋通敌卖国,私吞赈灾银,这些年我一直在搜集证据。顾公子手中的金印与密信,正是关键。”

苏明月皱眉:“那为何派人追杀我们?”

“是聚宝斋的圈套,”沈砚道,“他们怀疑我,便故意泄露消息,想借我的手杀了你们,坐实我的“背叛”。”

远处传来官兵的呼喝声,沈砚将账册塞给顾承安:“顾公子,明日科举,劳你将这些证据呈给主考官。我去引开聚宝斋的人。”

顾承安握住他的手:“沈兄,多加小心。”

沈砚轻笑:“放心,我还要看顾兄高中榜首呢。”

灯市的火渐渐熄灭,苏明月望着沈砚消失的背影,忽然觉得这京城的夜,比荒漠更难琢磨。

“阿月,”顾承安的声音打断思绪,“明日我要进考场,你……”

“我陪你去。”她握紧他的手,“无论多危险,我都在你身边。”

子时,两人坐在客栈屋顶,望着星空。

顾承安摸出块糖糕,掰成两半:“阿月,等考完试,我带你去吃京城的蜜饯,比顾母腌的更甜。”

她咬着糖糕,忽然问:“顾承安,你为何对我这么好?”

他转头看她,眼神温柔:“因为你是第一个相信我的人,是第一个愿意陪我闯江湖的人。”

“江湖?”她挑眉,“你不是要当御史吗?”

“当御史,也是闯江湖,”他轻笑,“只不过用的是笔,不是刀。”

苏明月望着他眼中的星光,忽然想起母亲的话:“刀笔同源,皆可护人。”

她摸出藏在衣襟里的《诗经》,翻开到《击鼓》篇:“死生契阔,与子成说。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顾承安接过书,轻声念道:“阿月,这便是我的心意。”

他的指尖划过她掌心的茧,忽然低头,轻吻她眼角的痣。

苏明月浑身僵硬,却在触到他温热的唇时,忽然伸手抱住他。灯市的余烬在远处明灭,像极了荒漠中的篝火。她听见自己心跳如鼓,却又觉得,这世间最安稳的地方,便是他的怀抱。

“顾承安,”她轻声道,“以后别叫我阿月了。”

“那叫什么?”

“叫我妻子。”

他愣住,随即轻笑,将她抱得更紧:“好,妻子。”

五更天,顾承安带着账册前往考场,苏明月扮成小厮跟在身后。

贡院的朱漆大门缓缓打开,顾承安转身望她,眼神坚定:“等我出来。”

她点头,目送他走进考场,忽然想起荒漠中那个抱着书箱的书生——如今的他,已能独自面对风雨。

正午时分,聚宝斋的人再次来袭。

苏明月挥刀护着考场大门,听着里面传来的八股文吟诵声,忽然觉得这刀光剑影,竟比任何诗篇都动人。

“苏姑娘,官兵来了!”沈砚骑着马赶来,身后跟着数十名锦衣卫。

她转身,看见顾承安从考场走出,手中拿着卷纸,嘴角带着笑意。

“阿月,”他举起卷纸,“我写了关于聚宝斋的策论,主考官很赏识。”

苏明月望着他眼中的光,忽然觉得,这京城的阳光,比江南的梅花开得更盛。

沈砚递来封信:“顾兄,这是聚宝斋少东家的密信,他今晚将在城西码头交易。”

顾承安握紧苏明月的手:“阿月,愿意陪我去吗?”

她点头,摸出腰间的鎏金镖头:“自然,我是你的镖师,更是你的妻子。”

夕阳西下时,三人来到城西码头。

聚宝斋的货船停靠在岸边,少东家正指挥手下搬运木箱。顾承安摸出辣椒粉,对苏明月挑眉:“这次换我护你。”

她轻笑,挥刀斩断绳索,木箱倒地,里面竟装满了兵器。

“人赃并获!”沈砚挥手,锦衣卫一拥而上。

少东家见势不妙,挥刀砍向顾承安,却被苏明月一脚踹倒。

顾承安捡起掉落的密信,递给沈砚:“沈兄,这是通敌的证据。”

沈砚点头,忽然指着远处的官船:“顾兄,看!”

船头上站着位老者,看见顾承安时老泪纵横:“承安,你祖父泉下有知,定会欣慰。”

顾承安愣住,苏明月这才想起,这便是顾祖父的故交,如今的刑部尚书。

“孩子,”老者握住顾承安的手,“当年你祖父用命护住的账册,如今终于能洗清顾家的冤屈了。”

明月初升时,三人站在码头上,望着被查封的货船。

顾承安摸出枚糖人,递给苏明月:“尝尝,是你喜欢的青梅味。”

她咬开糖人,酸甜在舌尖漫开,忽然看见远处的灯市又亮起了花灯。

“顾承安,”她指着花灯,“我们去看走马灯好不好?”

他轻笑,牵起她的手:“好,不过——”他忽然弯腰,将她抱起,“这次要骑在我肩上看。”

苏明月惊呼,却在触到他温热的脖颈时,忽然笑了。

灯市的走马灯转出《鹊桥仙》的图案,顾承安的声音在头顶响起:“阿月,以后每年灯市,我都陪你看。”

她望着漫天花灯,忽然觉得,这江湖路,终是走到了“甜在后头”的时刻。

第六章:金榜迷局

殿试放榜的卯时三刻,金銮殿外的汉白玉台阶上,顾承安望着红底金字的皇榜,耳中嗡嗡作响。

“一甲第一名——顾承安!”鸿胪寺官员的唱名声穿透晨雾,惊起檐角白鸽。苏明月攥着他的手,指尖沁出冷汗,却见他突然转身,将她紧紧拥入怀中。

“阿月,”他的声音带着颤抖,“我中了状元。”

她抬头,看见他眼中映着初升的朝阳,忽然想起荒漠中那个抱着书箱的少年——此刻的他,已站在了科举的巅峰。

琼林宴上,顾承安身着绯色官服,腰间玉带上系着苏明月新绣的“承明”荷包。

“顾状元,”刑部尚书举杯,“当年你祖父若见你今日,定当欣慰。”

顾承安起身回礼,目光扫过席间诸位大臣。他注意到吏部尚书王大人的眼神闪烁,户部侍郎周大人的袖口绣着红莲暗纹——那是聚宝斋的标记。

苏明月扮成小厮站在廊下,忽然听见身后传来低语:“这顾承安,不过是刑部尚书的棋子罢了。”

她转身,看见两名官员正在假山后交谈。其中一人压低声音:“聚宝斋的余党还在,王大人已放出风声,要参他一本。”

顾承安回到客栈时,沈砚已在房中等候,案几上摆着本《大明律例》,书页间夹着半片青金石。

“这是在聚宝斋密信中发现的,”沈砚道,“与二十年前白莲教余孽的信物相同。”

苏明月皱眉:“难道聚宝斋背后还有白莲教?”

“更糟,”沈砚翻开《大明律例》,露出夹层中的海图,“这是郑和宝船的航线图,聚宝斋私通倭寇,企图截获西洋贡品。”

子时,三人来到刑部大牢。

顾承安望着铁窗内的聚宝斋少东家,忽然抽出腰间的“毛笔剑”——那是苏明月用玄铁所铸,笔尖藏着机关。

“说,”他将剑尖抵住少东家咽喉,“海图的下落。”

少东家惨笑:“顾状元,你以为杀了我就能平息事端?王大人的势力,遍布朝野。”

苏明月忽然注意到少东家颈间的红绳,猛地扯断——坠子裂开,露出半枚玉符,与沈砚的飞鱼服腰牌纹路吻合。

“这是锦衣卫指挥使的信物!”沈砚瞳孔骤缩,“王大人竟是……”

五更天,三人跪在乾清宫外,顾承安捧着海图与玉符,声音坚定:“启禀陛下,臣有要事奏。”

殿内传来瓷器碎裂声,随后是皇帝的怒喝:“传王尚书进宫!”

王尚书被押入殿时,袖口的红莲暗纹在烛火下泛着诡异的光。

“陛下明鉴,”他扑通跪地,“这都是刑部尚书的阴谋!”

顾承安冷笑,将《大明律例》呈上:“王大人可知,此书第三卷第四十二条写着:私通外邦者,诛九族。”

金銮殿的钟声敲过七下,王尚书被锦衣卫拖出时,忽然对顾承安低语:“你以为自己赢了?聚宝斋的人,早已渗透到你的身边。”

顾承安望着他阴鸷的眼神,忽然想起苏明月腰间的鎏金镖头——那是顾母所赠,或许……

正午时分,顾承安带着苏明月来到顾府老宅。

“阿月,”他摸着影壁上斑驳的“清正廉明”四字,“我想查查祖父的遗物。”

苏明月点头,却在推开书房门时,闻到一丝若有若无的艾草香——与顾母房中的味道相同。

顾承安翻出祖父的日记,最后一页写着:“秘宝在枯井,切记,非承安不可开。”

两人来到后院枯井,顾承安按动井沿的机关,暗格中露出个檀木盒。打开时,里面竟是半块蟠龙玉佩,与皇帝腰间的玉佩纹路吻合。

苏明月忽然感到一阵眩晕,扶住井栏喘息。

“阿月,你怎么了?”顾承安慌忙扶住她,却见她耳后泛起红斑——那是中毒的迹象。

“艾草香……”她虚弱地说,“顾母的香囊……有毒。”

顾承安瞳孔骤缩,想起顾母临终前塞给他的青梅,忽然明白了什么。

“阿月,撑住!”他抱起她冲向太医院,却在途中被一群黑衣人拦住。

沈砚带着锦衣卫赶到时,顾承安正用“毛笔剑”护着苏明月,剑尖染血。

“顾兄,”沈砚挥刀砍倒一名杀手,“刑部尚书已控制住顾母,她……”

“她是白莲教余孽!”顾承安咬牙,“祖父的死,都是她一手策划。”

苏明月在昏迷前,看见顾承安眼中的决绝,忽然想起荒漠中他说的“甜在后头”——此刻的她,却尝到了血的腥甜。

三日三夜后,苏明月在太医院醒来,看见顾承安趴在床边,发间别着朵白菊。

“阿月,”他抬头,眼中布满血丝,“顾母……自尽了。”

她握住他的手,轻声道:“她留下什么话了吗?”

“她说,”顾承安摸出半块蟠龙玉佩,“这是先帝御赐,要我交给陛下。”

顾承安带着玉佩觐见时,皇帝忽然老泪纵横:“这是朕幼年丢失的玉佩,没想到……”

沈砚呈上聚宝斋的海图:“陛下,聚宝斋与倭寇勾结,企图在宝船归航时劫货。”

皇帝拍案而起:“传朕旨意,命顾承安为钦差大臣,沈砚为副使,即刻前往泉州查案。”

顾承安回到客栈,看见苏明月正在收拾行李,腰间别着新制的鎏金镖头。

“阿月,”他轻声道,“此次南下,凶多吉少。”

她轻笑,摸出《诗经》翻到《无衣》篇:“岂曰无衣?与子同袍。王于兴师,修我戈矛。与子同仇!”

顾承安望着她眼中的光,忽然低头,吻住她的唇。

苏明月愣住,随即回抱住他,舌尖尝到他唇角的苦涩——那是顾母留下的毒梅余味。

“顾承安,”她轻声道,“等这件事了结,我们就成亲。”

他点头,指尖划过她耳后的红斑:“阿月,我定护你周全。”

酉时,三人登上官船,望着京城的万家灯火渐成缩影。

苏明月靠在顾承安肩头,忽然听见他轻声念道:“蒹葭苍苍,白露为霜。所谓伊人,在水一方……”

她抬头,看见他眼中映着粼粼波光,忽然笑了:“顾状元,这次该我护你了。”

官船破浪前行,船头的灯笼在夜风中摇晃,映出水面上无数碎银般的星光。

顾承安握紧苏明月的手,忽然觉得,这官场的惊涛骇浪,终是比不上她掌心的温度。

第七章:海疆迷云

官船行至泉州湾外海时,正值月黑风高。苏明月倚在船头,望着远处若隐若现的永宁卫城墙,腰间的鎏金镖头忽然发出细微的震颤。

“有杀气。”她轻声提醒掌舵的顾承安。沈砚从舱中走出,手按绣春刀:“东南方向有三艘快船,挂的是倭旗。”

顾承安握紧船舵,目光扫过海面:“沈兄,你带十名锦衣卫去左舷埋伏,阿月随我守右舷。”

话音未落,三支火箭划破夜空,正中官船桅杆。苏明月挥刀斩断燃烧的绳索,却见数十名倭寇从浪中跃出,手持倭刀扑来。

“顾公子,”沈砚砍倒一名倭寇,“这些倭寇刀法诡异,似与聚宝斋有关。”

顾承安点头,忽然注意到倭寇首领腰间挂着半块青金石——与聚宝斋密信中的信物相同。他抽出“毛笔剑”,笔尖机关弹出淬毒银针:“沈兄,活捉首领!”

混战中,苏明月感到一阵眩晕,耳后红斑隐隐作痛。她强撑着挥刀,却被倭寇首领划伤手臂。

“阿月!”顾承安惊呼,反手将银针射入首领咽喉。倭寇见首领倒地,纷纷跳水逃生。沈砚欲追击,却被顾承安拦住:“穷寇莫追,先救治伤员。”

苏明月靠在顾承安怀中,望着他焦急的神情,忽然轻笑:“顾状元,我这镖师的身手,是不是退步了?”

他摇头,撕下衣襟为她包扎伤口:“阿月,你中毒未愈,不该逞强。”

沈砚捡起首领的青金石,皱眉道:“顾兄,这青金石与聚宝斋密信中的纹路一致,看来倭寇与聚宝斋的勾结比我们想象中更深。”

黎明时分,官船驶入泉州港。顾承安望着岸上林立的卫所城墙,忽然想起祖父日记中“秘宝在枯井”的记载——或许,这泉州城的地下,也藏着不为人知的秘密。

泉州知府王大人率官员迎接时,顾承安注意到他袖口绣着红莲暗纹。

“顾钦差远道而来,下官已备好接风宴。”王大人的笑容在晨光中显得格外刺眼。

沈砚凑近顾承安耳边:“顾兄,这王大人是王尚书的远亲,需多加小心。”

接风宴设在聚宝斋泉州分号的后堂。苏明月扮成小厮立在顾承安身后,闻到席间飘来的艾草香,顿时警觉。

“顾钦差,”王大人举杯,“泉州乃海防重镇,若有差遣,下官定当效劳。”

顾承安举杯回敬,目光扫过席间众人:“王大人,本官此来,专为查聚宝斋通敌一案。”

话音刚落,屏风后忽然窜出数十名杀手,刀光映着红莲暗纹。苏明月挥刀护在顾承安身前,却见王大人已抽出腰间软剑。

“顾承安,”王大人冷笑,“你以为凭你一个书生,能撼动聚宝斋的根基?”

顾承安将“毛笔剑”插入案几,露出机关暗格:“王大人可知,这剑中藏着聚宝斋的账册与海图?”

沈砚趁机甩出飞爪,勾住房梁上的灯笼。火光中,顾承安抽出账册抛向王大人:“这账本上,可有王大人的亲笔批注?”

王大人脸色骤变,挥剑砍向顾承安,却被苏明月一脚踹翻。沈砚带人围住杀手,冷声道:“王大人,锦衣卫在此,还不束手就擒?”

王大人见势不妙,忽然咬破口中毒囊。苏明月扑过去时,他已气绝身亡。

顾承安捡起王大人掉落的玉佩,忽然愣住——那是半块蟠龙玉佩,与他从顾府枯井中找到的纹路吻合。

深夜,三人来到草庵摩尼光佛造像前。苏明月望着石壁上的摩尼教石刻,忽然想起顾母临终前的话:“秘宝在枯井,切记,非承安不可开。”

“顾兄,”沈砚点燃火把,“这草庵曾是明教据点,或许与聚宝斋的秘密有关。”

顾承安摸着石壁上的“劝念”石刻,忽然发现其中一块砖松动。他用力一推,暗门缓缓开启,露出向下的石阶。

石阶尽头是间石室,中央摆放着刻有白莲教标志的供桌。供桌上的锦盒里,躺着半块蟠龙玉佩。

苏明月将顾承安的玉佩与之拼接,完整的蟠龙图案浮现。沈砚倒吸一口凉气:“这是先帝御赐的传国玉佩,传闻与建文帝下落有关。”

顾承安翻开锦盒中的羊皮卷,上面赫然写着:“宝船归航日,便是龙抬头时。”

苏明月皱眉:“龙抬头,指的是二月初二,但现在是五月……”

沈砚忽然指向供桌下的暗格:“顾兄,看!”

暗格中藏着幅海图,标注着郑和宝船的航线,以及泉州湾海底的暗礁分布。

顾承安握紧苏明月的手:“阿月,聚宝斋与倭寇勾结,企图在宝船归航时引其触礁,劫夺贡品。”

五更天,三人回到泉州卫所。沈砚调来永宁卫的布防图,发现聚宝斋的货船竟停在暗礁区附近。

“顾兄,”沈砚指着地图,“明日宝船将经过此地,我们必须在天亮前清除暗礁。”

苏明月摸出腰间的鎏金镖头:“我带人潜水凿礁,顾承安你去联络水师。”

顾承安摇头:“太危险,我陪你去。”

她轻笑,指尖划过他掌心的茧:“顾状元,你是钦差大臣,该坐镇指挥。”

子时,苏明月带着十名锦衣卫潜入海底。她望着礁石上缠绕的铁链,忽然意识到这是聚宝斋设下的陷阱——铁链上绑着炸药。

“快退!”她刚喊出声,炸药突然爆炸。剧烈的震动中,她被气浪掀翻,后脑撞上礁石,鲜血染红海水。

顾承安在岸上望见火光,不顾劝阻跳入海中。他抱着昏迷的苏明月游回岸边,颤抖着撕开她的衣襟——耳后的红斑已蔓延至颈部。

“阿月,撑住!”他抱起她冲向医馆,却在途中被一群黑衣人拦住。为首者掀开面巾,竟是聚宝斋少东家。

“顾承安,”少东家冷笑,“你以为杀了王大人,就能阻止我们?”

顾承安将苏明月护在身后,抽出“毛笔剑”:“你以为凭这点人手,就能拦得住我?”

黑衣人刚要动手,沈砚带着锦衣卫赶到。少东家见势不妙,甩出烟雾弹遁走。

顾承安抱着苏明月冲进医馆,却见郎中摇头:“这位姑娘中的是慢性艾草毒,加上头部重创,怕是……”

顾承安握紧苏明月的手,忽然想起顾母留下的毒梅。他咬破指尖,将血滴入她口中:“阿月,你说过要陪我看遍灯市走马灯,不能食言。”

苏明月睫毛颤动,缓缓睁眼:“顾承安,我……”

话音未落,窗外传来水师的号角声。沈砚破门而入:“顾兄,宝船已至泉州湾!”

顾承安望着苏明月苍白的脸,忽然做出决定:“沈兄,你带阿月去安全处,我去指挥水师。”

苏明月抓住他的手:“不,我要和你一起去。”

她强撑着起身,摸出《诗经》塞给他:“死生契阔,与子成说。”

顾承安点头,将她扶上战马:“好,我们一起去。”

黎明时分,顾承安站在指挥舰上,望着宝船缓缓驶来。沈砚指着前方:“顾兄,暗礁区有异动!”

苏明月举起望远镜,看见数十艘倭寇快船从暗处驶出。她摸出鎏金镖头,对顾承安挑眉:“这次换我护你。”

顾承安轻笑,将“毛笔剑”递给她:“阿月,用我的剑。”

她接过剑,忽然发现剑柄处刻着“承安”二字——那是她在荒漠中刻下的。

倭寇船队逼近时,顾承安下令开炮。苏明月挥剑斩断敌船绳索,却在火光中看见少东家站在船头,手持火箭瞄准宝船。

“顾承安,”少东家大喊,“你输了!”

苏明月瞳孔骤缩,不顾伤势纵身跃向敌船。她挥剑砍断火箭引线,却被少东家的倭刀划伤腹部。

顾承安见状,带着锦衣卫跳帮作战。他用“毛笔剑”抵住少东家咽喉,冷声道:“说,海图的下落。”

少东家惨笑:“海图?早在你们找到之前,就已送往日本了。”

沈砚忽然指着宝船方向:“顾兄,看!”

宝船甲板上,刑部尚书正扶着位老者——正是顾祖父的故交,如今的内阁首辅。

老者大声道:“顾承安,先帝遗诏在此,你祖父当年拼死护住的,正是这关乎国运的秘密。”

顾承安愣住,苏明月趁机夺过少东家的密信。信中写道:“龙抬头者,非二月初二,乃新皇登基之日。”

沈砚忽然明白:“聚宝斋想趁宝船归航时,扶持新皇,篡夺皇位!”

顾承安握紧苏明月的手,望着东方渐白的天际:“阿月,我们必须在宝船靠岸前,将证据呈给陛下。”

苏明月点头,却在此时感到一阵眩晕。顾承安抱住她,轻声道:“阿月,等这件事了结,我们就成亲,可好?”

她虚弱地笑:“好,我要穿你母亲留下的嫁衣。”

正午时分,宝船靠岸。顾承安扶着苏明月登上甲板,将蟠龙玉佩和遗诏呈给老者。

老者老泪纵横:“承安,你祖父若泉下有知,定会欣慰。”

少东家被押下时,忽然对顾承安低语:“你以为自己赢了?白莲教的势力,早已渗透到皇宫深处。”

顾承安望着他阴鸷的眼神,忽然想起王尚书的遗言。他握紧苏明月的手,轻声道:“阿月,这江湖路,怕是永无止境。”

苏明月靠在他肩头,望着泉州湾的碧波:“没关系,只要你在身边,便是甜在后头。”

夕阳西下时,三人站在永宁卫城墙上,望着宝船卸下的西洋贡品。顾承安摸出块糖糕,掰成两半:“阿月,尝尝,是你喜欢的青梅味。”

她咬开糖糕,酸甜在舌尖漫开,忽然看见远处的草庵亮起了灯火。沈砚指着灯火道:“顾兄,那是摩尼教的暗号,或许……”

顾承安摇头:“沈兄,有些秘密,就让它永远沉睡吧。”

苏明月轻笑,望着顾承安眼中的星光。

第八章:花好月圆

金秋十月,济南顾府的绿萼梅开得正盛。苏明月扶着门框,望着顾承安在梅树下晾晒草药,腰间的鎏金镖头随着呼吸轻轻晃动——那是顾承安用状元簪融了,亲自为她重铸的。

“阿月,”他抬头望来,琉璃色瞳孔映着梅花,“大夫说这味药需用晨露煎,你再等等。”

她轻笑,摸出藏在衣襟里的《诗经》——书页间夹着的干梅花早已换成新鲜的绿萼,每当风起,便有花瓣落在“执子之手”的书页上。

三日前,顾承安带着沈砚深入峨眉山,终于找到能解艾草毒的“雪绒花”。

“顾兄,”沈砚望着悬崖上的白色花丛,“这花十年一开,你确定要亲自摘?”

顾承安系紧绳索,回头一笑:“为了阿月,便是百年一开,我也摘。”

此刻,苏明月望着他手腕上的新伤,心疼地皱眉:“以后不许再做这种危险事。”

顾承安将煎好的药递给她,指尖划过她掌心的茧:“等你病好,我便再也不用冒险——你自会护着我。”

两人相视而笑时,管家捧着红盖头进来:“公子,苏姑娘,喜服已备好了。”

苏明月望着那袭绣着流云纹的大红嫁衣,忽然想起顾母的梳妆匣——里面躺着件同样纹样的婚服,袖口还绣着“承明”二字。

“阿月,”顾承安握住她的手,“母亲临终前说,这嫁衣是给未来儿媳的。她若泉下有知,定会喜欢你。”

深夜,苏明月独自坐在梅树下,摸着嫁衣上的鎏金镖头刺绣——那是她亲手缝的,针尖曾数次扎破手指。

“在想什么?”顾承安的声音从身后传来,他将披风披在她肩头,“明日就要成亲,可是怕了?”

她摇头,望着漫天星斗:“只是想起荒漠中第一次见你,觉得恍如隔世。”

顾承安轻笑,从袖中摸出个锦盒:“送给你。”

打开时,里面是对刻着“承明”的玉镯,镯身刻着《关雎》诗句。苏明月抬头看他,却见他耳尖泛红:“阿月,这是我亲自设计的,你喜欢吗?”

她点头,伸出手腕:“帮我戴上。”

顾承安的指尖微微发抖,却在触到她肌肤时忽然镇定。玉镯戴上的瞬间,梅树上的花瓣纷纷扬扬落下,像极了江南的细雨。

“阿月,”他轻声道,“以后每年今日,我们都来赏梅可好?”

“好,”她望着他眼中的自己,“还要在树下摆青梅酒,吃你做的糖糕。”

婚礼当日,济南城万人空巷。苏明月坐在喜轿中,听见百姓们的议论:“这便是顾状元的新娘,听说曾是女镖师呢!”

“女镖师又如何?”有人反驳,“顾状元说了,侠者义也,不分男女!”

喜轿经过城西官道时,苏明月悄悄掀开轿帘一角,看见当年埋下的青梅核已长成小树,枝头挂着两枚鎏金镖头——那是她与顾承安的定情之物。

“苏姑娘,到顾府了。”喜娘的声音打断思绪。

顾承安掀起红盖头时,苏明月看见他眼中的星光比任何时候都亮。他握着她的手,在众人见证下念道:“苏明月,我顾承安,愿以笔为聘,以心为笺,聘你为余生镖师,护心一程,永不卸甲。”

她望着他手中的毛笔,笔尖还沾着未干的朱砂——那是他今早写婚书时用的。

“顾承安,”她轻声道,“我愿以刀为誓,以情为鞘,护你一生,不离不弃。”

交杯酒下肚时,苏明月尝到酒中混着青梅的酸甜——是顾承安特意吩咐酿的。

深夜,洞房花烛。顾承安替她卸下凤冠,忽然轻笑:“阿月,你知道我为何坚持用毛笔写婚书?”

她摇头,望着他指间的笔杆——上面刻着“护明”二字。

“因为毛笔能写尽天下情,”他将她拥入怀中,“而你,是我笔下最动人的江湖。”

苏明月抬头,吻住他的唇。窗外的梅树被月光镀上银边,像极了荒漠中的胡杨林。她听见自己心跳如鼓,却又觉得,这世间最安稳的地方,便是他的怀抱。

三日后,两人启程前往京城。马车经过当年的破庙时,苏明月看见那株他们埋下的梅树已开花,粉白的花瓣落在“承明”的刀刻旁。

顾承安指着远处的灯市:“阿月,京城的灯市比济南的更热闹,我带你去看。”

她轻笑,摸出腰间的玉镯:“好,但这次要先去聚宝斋旧址——听说沈砚在那开了间茶楼,名叫“承明居”。”

马车铃声清脆,惊起一群白鸽。苏明月靠在顾承安肩头,望着道路两旁的稻田,忽然想起所有的前尘往事——荒漠的风沙,江南的细雨,京城的灯市,海疆的巨浪,都成了身后的风景。

顾承安摸出块糖糕,掰成两半:“阿月,甜吗?”

她咬开糖糕,里面裹着新鲜的青梅酱,酸甜在舌尖炸开:“甜,甜在后头。”

阳光透过车窗,落在两人交握的手上。苏明月望着顾承安腕间的红痕,忽然明白——有些伤痕,终会成为岁月的勋章;有些相遇,终会在时光里酿成最甜的酒。

从此后,江湖路远,她是他的镖师,他是她的书生。

刀光剑影里,有他为她递来的糖糕;案牍劳形中,有她为他磨好的墨汁。

所谓岁月静好,大抵如此。

番外一:承明小札

京城·承明居茶楼

“顾知夏!你又拿爹的毛笔去刻木剑了?”苏明月的喝声从后院传来,惊飞了檐角的鸽子。顾承安放下手中的《贞观政要》,望着女儿躲在梅树后探出的小脑袋,无奈地笑了。

七岁的知夏生得像极了顾承安,琉璃色瞳孔却遗传了苏明月的锐利。她攥着支被削成剑形的湖笔,辫梢还沾着木屑:“娘,爹说毛笔也能当兵器!”

“那是你爹酸腐!”苏明月挥着流星锤走来,却在看见顾承安时放缓了语气,“快去书房练字,再胡闹当心你爹打你手心。”

顾承安挑眉:“为父何时打过知夏手心?”他弯腰抱起女儿,从袖中摸出颗蜜渍青梅,“不过若知夏想学刀法,为父倒是可以替你向娘求个情。”

知夏眼睛一亮,转头望向苏明月:“真的吗?娘最听爹的话了!”

苏明月望着顾承安眼底的促狭,忽然想起新婚之夜他说的“护心镖师”。

“先学写字,”她戳了戳女儿的鼻尖,“刀光剑影里也要认得字,免得被人骗了还帮人数钱。”

知夏撅着嘴被顾承安抱进书房,临进门时忽然指着院中的梅树:“爹,那棵树为什么叫“承明”呀?”

“因为……”顾承安望着树上挂的鎏金镖头,“那是爹和娘相遇的故事。”

暮色四合时,苏明月靠在书房门框上,看顾承安握着女儿的手写“永”字。

“横要平,竖要直,”他轻声道,“就像做人的道理。”

知夏打了个哈欠,脑袋渐渐歪向顾承安肩头。苏明月走进来,替女儿盖上披风,指尖触到顾承安袖口的补丁——那是她昨夜缝的,针脚歪歪扭扭,他却坚持要穿。

“累了?”顾承安抬头,目光温柔。

她摇头,摸出藏在衣襟里的《诗经》,翻开到《桃夭》篇:“知夏该读《三字经》了,你这当爹的,别总教她读《江湖百怪谈》。”

“江湖百怪谈里也有侠义,”他轻笑,“就像你我。”

窗外传来更鼓声,知夏忽然在梦中喊“娘的刀”。苏明月望着女儿攥着顾承安衣袖的小手,忽然笑了。

“顾承安,”她轻声道,“你说咱们的女儿,将来会成为女镖师,还是女书生?”

他将她揽入怀中,鼻尖萦绕着她发间的青梅香:“不管是什么,她都会是个心怀侠义的人。”

月光透过窗棂,在书桌上洒下斑驳光影。苏明月望着顾承安鬓角的微霜,忽然很想回到荒漠初遇的那天,告诉那个冷脸的女镖师——

“别担心,你等的甜,真的在后头。”

番外二:沈砚的茶盏

江南·承明居分号

沈砚望着眼前哭哭啼啼的少女,无奈地放下茶盏:“姑娘,你家夫君不过是醉后说了句“茶比酒好”,何须寻到我这来评理?”

少女跺脚:“他分明是嫌我不会泡茶!”

苏明月咬着青梅看热闹,顾承安则在一旁翻着《茶经》。

“沈兄,”顾承安轻笑,“你这“听风阁”茶座,倒成了民间公堂。”

沈砚瞪他一眼:“还不是拜你所赐,百姓都知道我这茶楼专断江湖奇案。”

话音未落,门口忽然冲进个小厮:“沈掌柜!城西米铺遭了贼,丢了十袋糯米!”

苏明月挑眉:“糯米?倒像是“糯米神偷”的手法。”

顾承安合上《茶经》:“听说这神偷专偷米粮,却会在案发现场留下半块桂花糕。”

四人来到米铺,苏明月望着窗台上的糕渣,忽然笑了——糕渣旁有枚小小的鎏金镖头印记。

“知夏!”她喊了声。

墙角传来窸窸窣窣的响动,顾知夏抱着只小猫钻出来,辫子上挂着糯米粒:“娘,小花饿了,我只是想给它找吃的……”

沈砚扶额:“顾状元,管好你家小千金吧,再这么下去,我这茶楼要被她变成“盗圣居”了。”

顾承安无奈地抱起女儿,看见她怀里的小猫脖子上挂着个布袋——里面装着半块桂花糕。

“知夏,”他板着脸,“明日随为父去米铺道歉,再帮店家筛十袋糯米。”

知夏撇着嘴点头,忽然指着沈砚的茶盏:“沈叔叔,你的茶里有花瓣!”

沈砚挑眉:“这是新制的茉莉白桃茶,你娘最爱喝。”

苏明月端起茶盏,忽然想起多年前在江南茶肆,顾承安为她出头的模样。茶香混着青梅味,竟与记忆中的味道分毫不差。

“顾承安,”她忽然道,“明日带知夏去荒漠看胡杨林吧,她该听听“沙狐与女镖师”的故事了。”

顾承安望着她眼中的光,点头轻笑:“好,再带上你娘腌的青梅,让知夏尝尝“甜在后头”的滋味。”

番外三:十年·镖书为聘

西北荒漠·龙门客栈旧址

“阿月,当心脚下。”顾承安伸手扶住苏明月,望着眼前的断壁残垣,忽然想起初见时她挥刀的模样。

十年光阴,荒漠已长出稀疏的植被,当年的破庙遗址旁,竟有株胡杨亭亭如盖。苏明月摸着树干上的刀刻“承明”,指尖触到凸起的新痕——不知何时,有人在旁边刻了“知夏”二字。

顾承安从书箱里翻出当年的镖书,纸页已泛黄,朱砂印却依旧鲜艳。

“还记得吗?”他轻声道,“你说我肩不能扛手不能提,这镖比走蜀道还难。”

苏明月轻笑,摸出腰间的鎏金镖头——如今已添了九枚,最新那枚刻着“知夏”。

“现在呢?”她挑眉,“顾大人可还觉得镖难护?”

他将她拥入怀中,闻着她发间的檀香:“难,难在要护的不仅是性命,更是这颗心。”

远处传来驼铃声,知夏骑着小马奔来,辫子上的银铃响成一片。她怀里抱着个布包,里面装着新摘的青梅。

“爹娘!”她喊着递来梅子,“沈叔叔说,这里是你们定情的地方?”

苏明月咬开青梅,酸甜在舌尖漫开:“傻孩子,定情的不是地方,是人心。”

顾承安望着妻女,忽然从书箱里抽出卷画——上面绘着荒漠、江南、京城、海疆,还有两个牵着手的小人,一个握刀,一个执笔。

知夏指着画角的小沙狐:“这是什么?”

“这是当年的沙狐,”顾承安笑道,“它说,看见过最亮的刀光,和最暖的书生。”

夕阳将三人的影子拉得老长,苏明月望着远处的星空,忽然想起所有的前尘往事——那些刀光剑影、那些细语呢喃,都成了岁月里最珍贵的秘宝。

知夏忽然指着胡杨树上的鸟巢:“爹,那是什么?”

顾承安抬头,看见巢中有枚褪色的红绳——正是当年苏明月刀柄上的那根。他伸手摘下,轻轻系在她腕间:“这是江湖的信物。”

苏明月望着腕间的红绳,又看看顾承安发间的银白,忽然笑了。

原来真正的“甜在后头”,不是某一个瞬间,而是漫长岁月里,有人与你共赴风沙,同赏花开。

十年,二十年,一生……

她是他的镖师,他是她的书生,如此,便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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