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高是一所有着传奇色彩的学校，位置也与众不同，它在远离县城的西泉镇上。
学校占地很大，先后建立的教学楼一目了然，破旧和崭新怪异的在这块画布上泾渭分明。学校懒得多做功夫，连代表执法威严的教务楼也没有重新粉刷，楼侧面贴的不锈钢励志话语因为缺字少偏旁显得不伦不类。
蔚娅的班级所在的一号教学楼就在教务楼的后边，地址位置优越，临近水房和水管，如果仅仅是这样是非常完美的。可惜背临两层楼厕所，一阵风吹过，一整栋楼都可嗅闻屎尿香。
如今正值秋季，凉爽的风不时来访，其实凉意压下一些味道，所以偶尔也有学生开窗通风。
“窗户边上的，你们是没长鼻子？还是没带脑子？”夏炽一脸嫌弃地捂住口鼻，命令道，“都给我关上窗户！谁再敢不经我允许打开，哼，我绝对会好好教你怎么听话！”
乱糟糟的班级霎时变得鸦雀无声。坐在窗户边上的学生，有些默默地关上窗户，有些满脸不忿，被旁边的人低声提醒，才不甘不愿地关上窗户。见状，夏炽才心满意足地坐下继续补妆。
过了一阵，班级的氛围才又恢复如初。平静的好像刚刚什么也没有发生。
有人看不惯夏炽嚣张的嘴脸，冷哼一声：“这么霸道？她以为自己是谁啊？”
“嘘，你小声点！”有知道一些内情的赶忙制止，低声普及知识点，“我听人说，她爸是西泉镇镇长，官可大了，就算人家再横行霸道一百倍，学校也不会拿她怎么样。倒是你，万一被她听见了，还不知道怎么挨修理呢。我劝你啊，不要自找不痛快。”
“她能拿我咋地？”那人虽然还有点不忿，音调已经自觉降低。
“咋地？你听说过七班肖扬的事没？”
“就是那个被开了瓢的肖扬？我记得那次警察都来了……”
“卧槽，那次就是因为她啊？真是人不可貌相，多亏你提醒了我，”那人拍着胸脯，身后吓出一身冷汗。
蔚娅虽然一心埋头看书，对周边的事物并不关心，但是并不代表她听不见。耳朵是一个神奇的器官，入迷时总会自动忽略掉周围的声音。蔚娅一般习惯一心两用，一边是精神世界，一边是现实生活。
蔚娅的为人处世也很简单，世界上大多事情都是自找麻烦，只要不主动惹事，就会无事发生。这条定律到目前为止，仍旧适用。
“这本我看完了，给你插回去了。”肖岭自觉将书整理平整才放回书立中，“还有推荐的吗？我发现你挑选小说的眼光真是不错，给你比个大拇指。”
蔚娅从书中抽离目光，心情一时因为小说的情节起伏，缓了一下才回复：“给钱吗？只口头夸奖我可是不认的。”
“哇，你掉钱眼里了！”肖岭夸张地抱胸作后退状，见蔚娅不搭理撇嘴表示不满，“你真是无聊！要钱没有，我钱都给饭卡里了，请你吃饭吧。”
“也行，我要吃大餐。”蔚娅笑眯了眼。最近有点穷，有人上赶着被宰岂有推却的道理！
“你丫就是算计好了吧？”肖岭闻言更心痛了，“有没有人说你很像一种动物？”
蔚娅摇头，思索片刻问：“猫？”
猫很有当代女性代表风范，自由也好，依靠人也罢，无论是走还是留，选择权握在它的手中。
肖岭摇头：“你这自我认知有点失真啊。”
蔚娅望着肖岭的眼睛，冷不丁蹦出一句：“你像猫，很可爱。”
肖岭白皙的脸庞漫上一层薄红，又传递到耳朵尖，像极了书中纯情的玉面书生。
蔚娅反将一军，完胜！开心的比个耶。
“好啊，你居然敢调戏我？”肖岭以掩耳不及盗铃的速度弹了蔚娅一个脑瓜崩，沉闷的声响足以可见报复的威力。
“你要死啊，用那么大劲，我决定狠狠宰你一顿！”蔚娅吃痛地捂住额头，“我要吃砂锅酸辣粉，你去买。你吃馒头不？”蔚娅心心念念好久，一直没舍得买，五块钱够她吃三天多了。
“不要，我一份面就饱了。”
“那我就只买我自己的了。”蔚娅心里美滋滋的，酸辣粉配花卷，好好吃，也顶饱。
肖岭一脸惊讶的表情，合着不是为了自己，亏他还自作多情一下：“你饭量挺大啊。”
“放屁，我这是正常饭量，花卷是主食，酸辣粉是汤，主食和汤是标配。”蔚娅振振有词，丝毫不见心虚，“咋地？没听过能吃是福啊，我还长身体呢！”
肖岭一脸不认同，但是诡辩比不过蔚娅，只好作罢，小声嘟囔：“我只听过半大小子饿死老子。”
放学后，两人一起随着人群前往食堂。
学校目前有两间食堂，新旧对比明显，都被承包了出去。原本还有一间学生食堂，破败的挨着新食堂，据说因为不满老板的高定价，学长学姐们一拥而上砸掉了。真假未可知，但是自从蔚娅来到学校就没开过。
旧食堂紧挨着宿舍，新食堂靠着操场。两边东西略有不同，但是旧食堂打饭的过道很窄，能吃上饭全凭一身本领，新食堂虽然也是如此，好歹地方是大的，可操作空间更大点。
有些人会提前溜出教室，有人则是晚个二三十分钟再去，可见打饭实在不容易。蔚娅和肖岭他们头铁，目标明确，去新食堂。
人乌泱泱的，说是排队，完全没有队形，说是一堆围上去，也不形象，摊位与摊位之间的空间不大，大家还是目标明确的，有个别晕头的，挤到最后发现错了摊位，再看看前赴后继的人群也就随便买点得了，再挤一次可是有心无力。
两人分工明确，各自奔赴大军，情景堪比过独木桥。这个挤也是有技巧的，不能站在边缘，容易被挤出队伍不说，一不小心就前功尽弃；最好就是站在中间，几乎不费力，只要站定了随着走就行，前边有人开路，后边续力，虽然有点像夹心饼干，屡试不爽；还有一种令人诟病，挤到边缘，瞅准熟人递过去饭缸饭卡，即使再乱哄哄的，也能听见几句骂爹的。
蔚娅不着急，慢悠悠地跟在最后，时间虽然长一点，正好缩短等待时间。
买完花卷，蔚娅站在食堂门口比较显眼的位置等待，果不其然等了十几分钟，顺手接过饭缸：“走吧，这次还挺快的。”
肖岭肉疼：“你也不看看，有几个学生那么有钱？”
饶是蔚娅脸皮再厚，也有点羞惭：“下次我请你。”
“中！”肖岭有些担忧，“你不会请我吃一顿，然后天天啃咸菜吧？”
蔚娅确实是这么打算的，买花卷，连咸菜都省了：“不至于，我有钱，每次返理还能剩点。”
肖岭怀疑的看着蔚娅，搞得蔚娅很尴尬。
“我每次返理，少的时候能攒下来二三十，多的时候能攒下四五十呢。”蔚娅解释，她是有点抠搜，虽然生活费就一百块，但是初中一周二十五块钱也过了，那时候还能省下钱买书，这时候更宽裕点。
肖岭吃惊地瞪大眼睛：“那么多？你生活费多少？”
“一百。”蔚娅不太好意思，她这个消费水平属于低端水准。
“真厉害！”肖岭由衷佩服，“我妈给我两百，每次我都觉得不够用，两周你是咋过的？不会饿着吧？”
“不会。”蔚娅轻快的回道。少年人对于贫富差距有认知，自卑不至于，但是在面对别人炫耀最新款手机或是新鲜事物时，还是难免艳羡。
“那就行。不然我都不好意思了。”肖岭真诚地说。
蔚娅心暖暖的，还从来没人这么对她。父母只会冷着脸，不耐烦地说：“这些够了吧。”对标的是她初中时一周的花销25元，她为了省钱买书，每次去学校前就给自己烙饼，拿塑料袋装五六个，再炒一罐菜。冬天还好，不容易坏，夏天坏的很快，两天就变味了，凑合着吃，什么时候烙饼吃完了才会去食堂。
父母教育的苦难，总是会映衬在孩子身上。老一辈人觉得那不叫苦，因为他们就是苦过来的，而下一辈的孩子只能望着周围的同龄人，清晰的感知双方的差距。
肖岭望着蔚娅故作轻松的模样，心隐约针扎似的痛。他那时并不明白苦难，更不懂得为了什么舍下口吃的买书的意义。
除了旧食堂的桌子，虽然只能站着，好歹算是一个正经吃饭的场所，学校没有其他吃饭的地方，食堂大厅、操场上、绿化带旁、宿舍、班级里，随处可以见到吃饭的学生们。这一届学生看着盖起的新食堂唯一的作用就是承包出去，专做卖饭的场所。
肖岭领着蔚娅穿过食堂旁边破旧的过道，低矮破旧的房屋门口晾晒着被子衣物，这些是新来的年轻老师的居所。走了二三十步，是一扇木门，一推吱呀作响，穿过门眼前瞬间开阔。是水泥地铺就的篮球场，左边的几个乒乓球台三三两两的或坐或站着几个人吃饭。
“我们去哪里吃？”肖岭转身询问。
蔚娅扫视一圈，对操场跑道旁的石墩子抬了抬下巴：“那儿，还可以坐着吃。”
“好。”
肖岭让蔚娅端着饭，自己则蹲下来擦了擦灰，又铺上一层纸：“坐吧。”
“你这么殷勤让我有点受宠若惊。”蔚娅笑说。
“我这叫绅士风度。”肖岭没好气道，“不是只有小说里才有完美男主好吧？尊重女性是男士的基本修养。”
蔚娅哈哈大笑：“对对对，你说的很对，我喜欢你这样的想法。不像某些人把女性看成货品。”
“听起来有故事，说来听听？”肖岭装作轻松地问。
蔚娅捧起饭缸吃的刺溜作响，将口中的粉咽下去才接话：“也不是啥大事。就是军训的时候，我听见旁边的男生问他旁边的另一位男生：‘你说我追哪个好？’男生一手指着我，一手指了指旁边队伍里的女生。我真是很无语。”
肖岭收起笑嘻嘻的表情：“然后呢？”
蔚娅放下饭缸，学着当时男生的样子：“她啊，一看就不好掌控，不好追的。你还是追四班那个吧。”
“我为身在有这种男的班级感到羞愧！真是给男性丢脸！”肖岭愤愤地说。
蔚娅叹息：“没几天我就见到他和那个女生出双入对的，那种感觉怎么说呢……就像是一坨屎一巴掌呼在花上。”
肖岭呛住了：“咳咳，吃饭呢！”
“吃饭吃饭！不说那恶心人的事了。”蔚娅捧起饭缸专心干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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