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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章 那我现在是鬼吗

绿色出租车上的夜班司机,刚拉了一趟去南郊的活,返城的路上,又顺路拉了一对儿错过进城末班车的母子。

深夜回城不空车,司机心里特高兴,在车里放了一首舒缓的音乐。

能够在深夜打到一辆回城出租车,不耽误明天早上开学报到,且司机也没有趁机漫天要价,乘车的母子俩也挺开心,静静坐在后排座位上,身体向后依着座椅靠背,放松身心,与司机一起沉浸在舒缓的音乐里。

出租车行驶到十字路口,司机陡然发现了前方的异常情况,一个紧急刹车后,把车停靠在路边,立马下车查看。

车上的母子俩没防备,因紧急刹车摔得前仰后合,母亲心里有些愠恼,见司机没道歉反而是推门下车,也顾不上说责备的话了,一脸狐疑地也跟着下了车。

只见前方摊着一辆,整个前脸都被撞瘪的香槟色超跑!

不远处的人行道上,还躺着一辆翻倒在地的白色轿车!

而马路上,则趴着一个身体残缺不全的小男孩!

两人瞬间被吓呆了,这是他们平生从未亲眼目睹过的,史上最惨烈的一次车祸现场!

恍过神来的司机和乘车的母亲,同时抖擞着双手,用受了极度惊吓的嗓音拨打着110和120!

未经世事的乘车少年,刚下车就被眼前的惨状吓得瘫坐在地上!

陆续有几辆私家车从四方汇集到了十字路口。

怎么看都不可能有幸存者了!

物伤其类,兔死狐悲!

目睹车祸现场的每个人,无不为遇难者痛心、唏嘘,在等待警察和120急救车的同时,不约而同地默默打开自己车上的远光灯。这举动,连他们自己也说不清楚,究竟是对遇难者的一种吊唁,还是别的什么。

空气里弥漫着难闻的气味,明亮刺眼的车灯与昏黄的路灯交相辉映,车祸现场愈加显得惨烈到毛骨悚然!

警笛声由远及近,三辆警车和五辆120救护车,闪着警示灯先后到达车祸现场!

夜风里,小男孩那散了页的作业纸,随风在车祸现场飘飞、翻着,警报声、人声、金属声响成一片......

“你们该上路了!”莘安对怔仲、茫然的五人说。

右臂在身前轻轻挥舞,眼前呈现一条宽阔的大路——黄褐色的土路上,间或铺着褐色、灰色和黑色的碎石子。

路两边没有人们在夜晚见惯的路灯,唯有挂在高高的铅黑色夜空上的一弯月亮,散发着清冷的光,惨淡地照着大路。

不太明亮的月光下,影影绰绰地能看出,路两边是一眼望不到边际的花田,而花田里面所种的,正是世间传说的彼岸花。

大名鼎鼎的彼岸花,此时已失去了白日在阳光照拂下的艳丽,就是枝头上那些浸在月光里的花冠,也只能勉强看出一抹诡异的红色。

随着微风吹拂,花田里的彼岸花摇曳出了此起彼伏的“沙沙”声,在静寂的深夜里,很容易让人联想到恶鬼吃人时嘴巴发出的吧唧声,叫人不由得汗毛倒竖,冷汗涔涔!

遥遥的大路尽头闪烁着几点星火,如同鬼片里死人坟头上绿光荧荧的鬼火一般的可怕!

跑车男孩收回目光,态度倨傲,质问莘安:“你搞什么鬼!这是什么鬼地方?!”

莘安语气冰冷:“通往地府的黄泉路!”

“我不信!我不去!我要回家!”男孩一把拉住恋人的手往回头路跑,他宁可再回到惨烈的车祸现场,起码那里有人气,有明灯,有宽阔的大马路......有他熟悉的一切。

来自白色轿车的一家三口,心情复杂地望着喧闹的男孩,心存希冀——开超跑的男孩若能对地府使者威逼利诱成功回去继续做人,那自己一家三口也一定能!

莘安神情淡漠地站在黄泉路口,一任超跑男孩两人往回头路跑,做地府使者几百年来什么样的人没见过,世间还真没有一个他勾不走的灵魂!

他轻轻勾了勾一直背在身后的右手食指。

已经往回冲了十几米的小情侣,陡然被眼前出现的一堵透明的墙挡住了,他俩看着一墙之隔喧腾的车祸现场忙碌的人们,不禁失声痛哭,不甘心地用力捶打着墙面!

轿车上的一家三口见状,也赶紧跑过去帮忙踢打墙体。

可是无论他们怎样用力踢打,那堵墙始终是纹丝不动,而墙那边原本喧嚣的车祸现场也瞬间销声匿迹。

厚重、透明的墙消失了,回头路也变成了同样黑黢黢的石子路,他们再也回不到人世间了!

“大哥,叔叔,不,我叫你爷爷!”超跑男孩跪在莘安面前低下高傲的头哭求着,“你放我回去吧,我们家就我一个孩子,我死了我爸爸妈妈怎么办呀!”

他紧紧抱着莘安的双腿,“只要能活着,断胳膊断腿,就是毁容我都愿意!”

他的恋人也跪着哀求:“我也是家里的独生女,求求你让我们回去吧!再过两天我们俩就要出国留学了,机票都订好了,你不信的话我们带你去我们家里看!”

莘安不为所动。

不动恻隐之心,无差别地接引,这是地府使者的职业操守!

白色轿车的司机一手拉着妻子一手拉着儿子,跪倒在莘安面前,泪流满面,“求你行行好!我们夫妻俩都是家里父母唯一的孩子,如果我们一起死了,家里的四个老人就要白发人送黑发人,连个能给他们养老送终的人都没有,那可怎么办啊......”

“是啊!求你行行好,让我们回去吧!”他年轻的妻子也跟着痛哭流涕。

“实在不行,让我们儿子回去也行,他还不到八岁,如果他活着,最起码对四个老人也是个安慰!”白色轿车司机苦苦哀求。

莘安叹了口气,对他说:“原本你儿子今天不该死的!但你们失于管教,他今天做了不该做的事,才会随你们一起离世!”

噼里啪啦!

孩子母亲突然抬手打了自己儿子几巴掌,厉声呵斥道:“辰辰,你今天在姥姥家到底干什么了!”

这是辰辰长这么大第一次看到妈妈生气打自己,他哪知道自己母亲此刻打他是因为爱之切责之深,心里顿时害怕,小声嗫嚅道:“我、我、我下午跟小朋友在小区里玩,发现树丛里有三个小奶狗,我就从家里拿了五根火腿肠让小朋友引走了狗妈妈,然后......”

“然后怎样?”他母亲问。

小男孩哭着说:“我......我就把那三个小奶狗摔死了。”

做母亲的再次扬起手掌,恨不得一巴掌把儿子打回到他发现小奶狗前的那一刻,也许还能及时阻止......儿子现在还好好的活着!

而做父亲的却先一步扬手重重甩了自已一个大嘴巴:“你不要再打他了!都说子不教父之过,怪我平常没教好他,经常带着他捅蚂蚁窝、踩蜗牛、用弹弓打鸟......真正的罪魁祸首是我!”

说到伤心处,涕泗横流,“是我害了咱们儿子!还有,我开车的时候经常找刺激,抢在红灯前一秒冲过路口。自作孽不可活,我从没想到,这样做有朝一日会害死你们母子俩!”

轿车司机跪坐于地,左右开弓,使劲扇着自己的脸:“我对不起你们,对不起我爸妈,也对不起岳父岳母!”

“老公,是我不好!人都说‘妻贤夫祸少’,是我没尽到妻子和母亲的本分,平时没好好教育儿子!”

死到临头,一家三口抱头痛哭!

超跑男孩转身跪对自己的恋人,痛心疾首地说:“对不起,是我醉驾、开快车、闯红灯,害死了你,你打我吧!”

女孩流着泪喃喃道:“我真的不想死,我还没过十八岁生日,还没嫁人,没生孩子,没活够,我死了我爸妈可怎么办......”

超跑男孩拿起女孩的手,照着自己的脸不停地用力扇:“我对不起你,对不起所有人,如果不是我,你们大家都不用死!我以后再也不开车了!”

小男孩仰着脸哽咽着对莘安说:“叔叔,我以后再也不骂人了,也不欺负小动物,不摔死小狗小猫了!”

莘安五味杂陈地抚摸着小男孩的头,“好!你把这些牢记在灵魂深处,不要因为善小而不为,也不要因为恶小而为之!若再世为人,好好约束自己,多做善事多积德,好好学习造福人类,才能避开祸事。”

随后沉声说道:“上路吧,别耽误你们进府城报到的时间!”

五人此刻终于明白,哀求没用,威逼利诱也没用,恐惧害怕更没用,不得不凉了那颗想侥幸不死的心,收拾起心情,起身跟随莘安,在惨淡的月光下沿着硌脚的黄泉路往地府走。

“叔叔,”小男孩好奇问莘安,“为什么刚才那个大哥哥和我爸爸就跟喝醉了似的,都没打到对方身上,而我妈妈却能打到我脸上?”

“因为你们的灵魂才脱离身体,一时不习惯,身子跟失重了似的不由自主,所以才打不到对方身上,”莘安耐心解释,“现在,你们灵魂已经适应了自己的灵体,你妈妈自然能打到你了!”

“那叔叔我想问你一下,我以后还能看到爷爷奶奶、姥爷姥姥吗?我好想他们!”

“从现在往后数到第七天,这期间你可以晚上托梦给他们,就是你能出现在你爷爷奶奶和姥爷姥姥的梦里。”

“叔叔,那我现在是鬼吗?”

“鬼,是世人对死去的人的称呼,在地府里,大家要么继续称呼‘人’,要么称呼“灵”,只有自嘲或者贬斥别人的时候,才以‘鬼’称呼!”

“叔叔,那我和爸爸妈妈能永远在一起吗?”

......

生死薄上当时没有注明小男孩辰辰是死亡,但莘安还是决定把他一起带走。

若不一起带走,待午夜生死薄上的资料更新时,辰辰定会错过接引,那他就会成为像胎灵宝贝那样悲苦的孤魂野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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