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个卖货的小姑娘被吓得躲在后面不敢乱动，直播姑娘像是摊主，挡在几人前面，勉强凑出一个笑脸，“不好意思，我们现在是真的没钱，赚了钱肯定第一时间就还，求您就别捣乱了，我们肯定赚的越多还的越多。”
一个大汉手里拿着个金属罐子，在手上来回敲，“我管你有钱没钱，你就说今天能不能还吧？”
摊主姑娘哀求着说：“现在是真的没钱，你看这样好不好，以后每个月还……”
还没等她说完，大汉一脚踢翻了摊位前放着的一把椅子，喊了声，“干活了，甭跟她客气。”
等在一边的另外两人早就不耐烦了，闻言立即从摩托车上搬下来两个水桶，大力泼向了躲在摊位后面的几人。
另外两个大汉则拿起手中的罐子，在摊位上方的横幅上一阵狂喷，红色的油漆覆盖住了横幅本来的模样，然后他们又用喷漆在旁边写下了两个大大的【还钱】。
做完这些，四个大汉骑上车子扬长而去。
原本围在摊位购物的顾客早被吓得躲到了一旁，但大概是八卦天性作祟，全都没有走，站在远处围观那边的动静。
等那些人离开，顾客们又慢慢聚拢过来，这才闻到一阵恶臭，几个姑娘身上还残留着菜叶饭粒和油渍，看上去狼狈极了。原来那些人泼的水是不知道从哪收集来的泔水。
有顾客本来还想要买的，看这情形实在有点嫌弃，不知道怎么下手。
摊主姑娘安抚了其他几个售货员，又开始招呼客人，“那个……没有搞到商品上，上面都还是干净的，实在不好意思，今天商品一律打八折，大家可以随便挑。”说着说着，声音有些哽咽。
夏芙昕在一旁围观了全程，这时小心问道：“要帮忙报警吗？”
一个售货姑娘带着哭腔说：“没用的。他们是专业讨债公司，下手很有分寸，不会越界，没有人员受伤也没有财产损失。上次报警警察就只是批评教育一顿，完了他们还来，更加变本加厉。”
竟然已经不是第一次了，这情形有点惨啊。
围观的人开始议论起来，好像各个都很懂的样子——
“那也应该报警吧，至少可以威慑一下他们，不然下次会不会直接动手就不一定了。”
“这种有组织的催债都是专业的，什么能干什么不能干人家门清。”
“这种暴力催收不合法的吧，我有个朋友进了个这种公司，刚去啥都没干呢，直接被逮进去了。”
“人家干这行的肯定有地方势力保护，黑白两道都打通关系了，不然谁敢这么猖狂。”
可能是夜市的管理人员报了警，没过多久，有两个身穿保安制服的人带着两名警察过来了，警察向摊主几人询问了情况，又问了两个围观的人，没有多说什么就走了。
两个保安嫌弃地看了看摊子四周地面，“你们今天走之前要把这里打扫干净，再有这种事情要考虑取消你们的摆摊资格了。”
摊主忙不迭地应下，又跟保安百般保证会尽快处理好，保安这才离开。
围观的人见没了热闹可看，也都散了。
夏芙昕继续逛了一会儿夜市，心里还是有些惦记那几个摆摊女孩，想起她们同时也在直播，就去最有名那个卖货直播平台，搜了下她们横幅上写的名字，果然搜到了。
摊主姑娘带着哭腔的声音从耳机中传来，“大家放心，今天所有拍下的商品，我们都会直接从仓库发货，不会收到现场这些商品的，大家不放心的话收到货第一时间检查一下，我们全都有赠送运费险。”
此时，直播间内的弹幕已经吵翻了天——
【这也太猖狂了吧，当街就开始动手，无法无天了，警察也不管，你们这是什么地方啊】
【有什么好管的，人家也没怎么样她，欠债还钱不是天经地义】
【博主不都说了暂时没钱，总得让人家慢慢赚钱还吧】
【谁知道是真没钱还是假没钱，很多老赖把钱都放父母亲戚名下，花钱的时候就找他们要，自己照样逍遥，老赖都去死】
【能借这种债的，不是赌就是毒，竟然还有人同情她】
【这个博主不是说卖的东西都是她们工厂生产的吗？都有厂了还还不起钱？】
直播间内乌烟瘴气，没有多少人在听摊主苍白的解释，全都在议论欠债和催收的事，直播间热度倒是越来越高了。
夏芙昕逛了一圈返回，原来的摊位已经收摊了，几个售货姑娘也走了，只剩下摊主一个人。她艰难地从远处拎来满满一桶水，一点点冲刷地面，再用一个大扫帚把水扫进下水道里。
地面差不多打扫干净了，摊主突然一把扔掉手中的扫帚，坐在马路牙子上失声痛哭，哀戚的哭声引的过路的人全都忍不住往那边看。
夏芙昕轻轻走到女孩身边，见她哭声停歇了才小心地问：“你，还好吗？”
女孩抬头看着她，泪眼婆娑的样子属实有点可怜。她抽了抽鼻子，问：“有空聊聊吗？”
夏芙昕有一瞬的惊讶，不过也没有迟疑，坐在了女孩身旁，听听她想聊什么。
女孩抬头看了看天空，用嘶哑的嗓音说：“那些钱不是我欠的，我就算以前吃喝玩乐，怎么也花不了那么多钱。”
“嗯。”夏芙昕应了声表示自己在听。
“就在一年前我还是个富二代，你相信吗？”她看了看夏芙昕，又转过头，“我们家一直是开琉璃首饰加工厂的，做的全是外贸出口订单，厂子不大但是利润率很高，不能说大富大贵，起码吃喝不愁。
厂子订单的设计图纸都是欧洲那边直接给的，我们照着做，虽然加工费也不低，但是他们卖的更贵。我就想着，我也去学首饰设计，以后不用他们提供图纸，我们自己做，做自己的首饰品牌，出口到欧洲去。
我大学学的工业设计，前年毕业之后，申请了法国的珠宝设计研究生，想系统的学习。没想到我刚留学一年，家里就出事了。
我哥哥在外面赌博，欠了一大笔钱，然后就跑了。其实他以前就欠过一次，我爸为了让他回来，帮他把欠债都还上了，那一次差不多掏空了家底，但是家里还有厂子还能赚钱。
没想到这次更狠，他直接把厂子抵押出去跟那些人借了两百多万。但其实厂子在我爸名下，我哥也没有处置权，我爸为了保住厂子，跟当时还在国外的我签了转让协议。
我当时没搞清楚状况，懵懵懂懂就签了。现在厂子在我的名下，他们要不到钱，就整天来找我闹事。”
夏芙昕询问道：“你现在是接手了厂子吗？厂子还在生产吗？”
摊主无奈地说：“没有，因为流动资金都被我哥挪走去还债，后来资金就流断了，有一批订单做到一半连采购原材料的钱都没了，订单最后没完成，还被客户告了，到现在还欠着欧洲那边客户一大笔违约金。
厂子现在已经停工好几个月，一直空放着连工人都遣散了。我们现在卖的也是之前留下来的库存货。”
夏芙昕继续问道：“那你是怎么想的呢？”
摊主单手凑着头，神情很是迷茫，“我本来是想着，可以的话把库存卖掉，积攒一点资金，先把厂子再开起来。这么多年我们积攒了不少固定客户，厂子只要开起来就能有收益，慢慢赚钱把债还上。
没想到那些人一直来捣乱，卖货也没办法好好卖，我试过很多渠道，就算呆在家里直播他们也会来闹事。还有直接推销给商家，国内商家成本压得太低了，我们很难有利润。”
姑娘说着说着又哭了起来。
“所以呢？”夏芙昕声音冷酷，“现在这种情形，有什么打算？或许直接把厂子卖掉还债更轻松呢？你有学历有能力，远离他们去大城市，找个专业相关的工作，一样能实现你想做的事情？”
这么说或许有些残忍。但是夏芙昕的习惯一向如此，不喜欢沉迷于情感的安慰，她更欣赏凡是先找解决办法的人。
“我爸之前不舍得厂子，所以才转给我，现在见这种情况，也松口说把厂子卖了算了……”摊主姑娘擦擦眼泪，抬起头，“可是我好不甘心啊。我们家工厂产品真的做的很好，欧洲那些卖的很贵的品牌都是我们代工，换一个人经营还会做这个路线吗？积累了几十年的老厂子还能延续下去吗？
还有我自己真的喜欢复古琉璃饰品，这个风格国内几乎没有品牌在做，大家相对更喜欢简洁素雅的款式，但是我认为随着时尚行业发展，这个蓝海市场在国内是会有作为的。
如果我只是一个刚毕业的小设计师，我估计很难说服品牌去选用我喜欢的设计风格，而只能跟着品牌原有的风格走，去设计自己不喜欢也不擅长的东西，这实在不是我想要的。”
随着摊主姑娘的叙述，夏芙昕的眼睛却是越来越亮。不得不说，她实在是很欣赏这个姑娘，想法大胆又有条理，还有很强的执行力。最重要的是，在逆境之中，她始终都在想办法，即便是一边哭也一边在实打实地做事，没有被突如其来的打击所击倒。
要不要帮帮她呢？
可是她的背后，又实在是个大麻烦，谁都知道赌博的人不能沾，离得越远越好，要给自己找这么个麻烦吗？
夏芙昕想了想，问：“你设计的珠宝，有作品集吗？能不能发给我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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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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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章 看热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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