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带着一个蓝白色的口罩,有些枯黄的头发被护士帽完全包裹了起来,只露出一双带着血丝的眼睛,看起来仿佛很久没休息了。
“是。”阮稚江看向护士,半垂着自己的眼睛,黑色的碎发在自己的额前垂落,有些偏长。
“这边麻烦你们了,现在具体是什么情况了?”他说着扭头看向正在和病人家属拉扯的那位护士。“病人家属的情况很不稳定?”
“这不属于您的工作范围之内。”
护士看了一眼前台,咳嗽了一声。“我姓胡,请跟我来吧。”
说完,她便转身,向着电梯的方向走去。
于是阮稚江才刚抬腿,就注意到了一个女人将目光放在了他的身上。
他轻轻地点了两下头,干脆停下脚步,偏头向前看了过去。
没有穿白大褂,披着一件米白色的风衣,褐色长靴,妆容精致,银色的大款耳环,和她偏向圆润的脸相互映衬,分明是可爱的长相,看起来却有些雷厉风行的味道。
“胡护士,这位也是外来的医生吗?”女人打量着你,最后又将目光集中在了胡护士身上。
她远远地站在电梯前面,手里还拿着一个棕色的挎包。
“当然,你们是最后两位了。”胡护士慢吞吞地说道,走过去按了一下电梯。
“您好,我姓阮。”阮稚江伸手捏住自己的衣领,率先介绍了自己的姓氏,然后扭过头走入了电梯中。
电梯整体伴着铁色,在门打开的时候,发出一声刺耳的嘎吱声,让人不禁怀疑电梯的使用寿命。
在电梯中,正后方的位置,摆放着一面狭窄的长方形镜子,正正地对着电梯门打开的方向,四层楼加一个负一层。
“您好,阮医生,叫我慕静怡就可以了。你是哪里人?”
女人好像对他有了一个初步的判断,随后收回了自己的目光。
她站得离那个胡护士远了一些,离他勉强近了一点。
那长方形的镜子照出胡护士有些瘦瘦小小的身躯,好像被镜面稍微扭曲了一般。
“......s市那边的。”阮稚江看着对方的动作,站在一个中间的位置,没有挪动,侧过头看向镜子中的自己。
“您好,慕医生。”
那是他自己的身影——黑色的头发,发尾垂落在肩膀上。
在脖颈处,有着一颗黑色的小痣,眉毛偏细,五官算得上清秀,眼睛始终半耷拉着,保持在一种可以看清外界,但却将周围的景物局限在一个狭窄的空间内的程度。
镜子中的男人抬起自己的眼睛,将那双黑色的眼睛睁大到了2/3的程度上,轻轻地眨了眨,然后又眨了眨,在那双眼眶中,带着淡淡的血丝。
再一次看过去的时候,镜子上又重新是自己的脸孔。
慕静怡好像想说话,但是最后什么都没说。
毕竟现在这种情况,她能保持冷静已经非常不容易了,没有闲工夫再去管另一个人。
更何况,阮稚江同样让她感到毛骨悚然。
她偷偷摸摸瞄了一眼胡护士,竟然不知道谁更恐怖一点。
于是慕静怡选择了闭嘴。
刚好电梯门缓缓打开,缓解了她的尴尬。
电子显示屏上的数字,最终定格在了一个红色的“3”上面。
电梯门缓缓打开,更加刺鼻的消毒水味道,透过铁门的缝隙渗了进来。
刺着人的鼻腔,勾着人的舌头,不仅要填满电梯内的空间,似乎还想要填满人体内部的空间。
但出人意料的是,在电梯门被完全打开的时候,首先看到的是走廊内的灯光接近柔软的暖黄。
往左是蓝白色的护士站和一连串病房,房门紧闭,在白色贴着墙的瓷砖上,摆放着一盆绿色的盆栽,是一盆叶子有些蔫了的龟背竹。
阮稚江扭过头,看了一眼身后合上的电梯门,在视线的最后,看到了背过来的影子。
胡护士带着二人走了出去。旁边一个穿着蓝白色病号服的男人摇摇晃晃从两人身边走过,胡子拉碴,头发也有些凌乱,被胡护士瞪了一眼。
“你们的办公室分别在506和505,这是钥匙。”她伸出手来,戴着白色的塑胶手套,上面是两把贴了白色标签的钥匙,数字圆润。
“哦……好,我们之后要做什么吗?”慕静怡在接过钥匙之后忍不住问了一句。
胡护士突然不说话了。
就这么静静地看着两人。
阮稚江心想,这就是自己一直不问这个问题的原因。
他向前走了一步,用袖子包裹住自己的手,然后从医生的手中接过了钥匙[5O6]。
然后抬起眼睛,看向她。“就诊对吧,我们明白了,只不过是想问一些更加具体的。”
胡护士的脑袋轻轻动了动,每动一下都会发出咔嚓咔嚓的声音,像是在捏一块海绵泡沫,又像是来回摩擦两块骨头。
彼此之间磨损的声响,似乎有些轻微的灰尘从她身上落了下来,让原本干净的空气重新变得有些呛人。
慕静怡的脸色突然就白了,她连呼吸都不顺畅了起来,有些颤抖着挤出一个勉强的笑容。
“……对,不好意思啊,我就是这个意思。”
“拿钥匙吧。”
阮稚江看了一眼慕静怡。
“慕医生。”
听到阮稚江的提醒,慕静怡才猛然反应了过来,飞速抢走了钥匙,生怕慢了一步就会被怎么样一样。
胡护士瞪了他们一眼。
“赶紧上岗吧,你们的工作报表都在抽屉里。”
说完那一句话,胡护士突然扭过头,肩膀处的关节,齐齐发出咔吱的声响。
她将自己的手压在病人的肩膀上。
原本胡护士比那位病人要更矮一些,但此时她依然保持着低头的动作,眼睛盯着地面,压着那位病人向一个房间走去。
“该回病房了。”
“.......不,我不要回去!!!”男人突然面目惊恐地大喊大叫了起来,四肢胡乱地挥舞着,好像要扒下胡护士的皮,挖出她的肉,才能消减自己心中的恐惧。他的胸膛剧烈起伏向前挺动着,好像有什么东西就要破口而出。
有涎水顺着他干裂的嘴唇缓缓流下。
慕静怡在听到男人的叫声之后脸色更加难看了,哆嗦着小声问阮稚江。
“怎,怎么办?”
胡护士的动作更直接了,一只手压在男人的腹部,一只手按着男人的肩膀,将男人强行按了下去。
她抓着对方带入房间中,丝毫不顾自己身上被抓开的伤口。惨白的皮肉在身上就像鱼肉一般,轻轻一挖,带出的肉乍一看也是白色的,其中隐隐夹着红色的血丝。
砰得一声,门就在两人的背后关上了。
将一切神经质的异样响动关在门后。
阮稚江转头看向慕静怡。“你是指哪一方面的?”
慕静怡被这句话问的有些失语,心想还能是哪方面的,不就是这个鬼情况吗?她的嘴唇抖了抖,完全没有先前镇静的样子了。
“这,就是,你不是也是突然出现在这里的吗?我们根本就不是医生吧?”
“是哦,但她说你是医生,你不当吗。”阮稚江看着慕静怡面上的表情,将视线收回来了一些。
“......这也不像能不当的样子吧,你知道些什么吗?”慕静怡忍不住问道。
看起来如此娴熟,简直不像是第一次碰到这种情况了。
态度也差到几乎让人完全聊不下去。
如果阮稚江听到慕静怡的心理活动,一定会大喊一句冤枉啊。
“而且,明明不是只有四楼吗?我们在三楼,为什么会是5带头的办公室?”
慕静怡有些慌张地四处看了看,分明都是3带头的房间号,根本没有看见5带头的数字。
阮稚江在对方将所有的话说完之后,才开口一字一句的回答对方的问题。
“我确实跟你一样是突然进来的,对这里的情况也不了解,虽然你可能不相信我说的话。”他一边说着,一边伸手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领。
“但就像刚才,你去做了某些事情,然后产生了不好的结果,我觉得如果我们试图离开可预见的结果也包含在内,再加上我们对外界不熟悉,就算要走,也不见得能走的出去,所以眼下最好的方法是,先跟着这里的节奏走,接着再收集线索。”
“至于你说的最后的问题,我也没有答案。”
“.......也没有不相信的意思。”慕静怡干巴巴地接了一句,估计连她自己都不信。
阮稚江说得话有些复杂,她费了好大一番功夫才从自己脑子里绕了出来。
非同寻常的情况,已经让她没有办法去反驳对方几乎听在她耳朵里毫不客气的话语。
“那我们现在要做什么?”
即便如此,不知道为什么,慕静怡依旧觉得阮稚江似乎看起来比自己要靠谱一些。
各回各家,各找各妈。
阮稚江在听到对方问自己要做什么的时候,脑子里面自如地蹦出了这么一句。
“……回房间坐着?”他虽然脑子里是这么想,但是好歹也没有说出口,阮稚江晃了晃自己手里的钥匙。“看看有没有其他跟我们一样的人。”
“……好吧,那我们先找一下房间在哪里。”此时慕静怡更不想一个人单独行动,紧紧地跟着他,又保持着一点距离。
阮稚江左右看了两下,然后转身向右走。
左边护士站的站台内,也有一盆绿色的植物。
具体看不出是什么品种,叶片宽大,在叶面上有着黄褐色的斑纹。房门紧闭的病房一字排开,木制门牌上的门牌号大多看不清晰,在暖黄的灯光下,木牌上透露着其他的刻痕,但始终练不成一副完整的图案。
在靠近走廊尾端的位置,有两扇颜色更深的门,金属的门把手在灯光下一晃一晃的闪着光。[505][506],两扇房门前各摆着一株绿色的植物。
“是鸭脚木啊。”阮稚江弯下腰捏了捏盆栽绿色的叶子。“哦,假的。”
“……”慕静怡心想你还有闲心管这种事情吗?她咽了一下喉咙,把钥匙插在了门锁里,但是没敢开门。
“呃,对,我们要进去吧……吧,看看里面有什么?”
“我的房间在那边。”
他伸手指了一下旁边的房门。
“可以进去,毕竟总要进去的。”阮稚江伸手强行扯了一片叶子下来。“我刚才在想,我们的房间太引人注目了。”
在说完后,他直接将门打开。
“……什么意思?”慕静怡有些茫然地问出了这句话,但是阮稚江已经打开门了,她也只好推开了自己的门。
房间内部整体缺乏颜色,比起单纯的灰白色,更像是原先的颜色被洗掉了。
留下一个灰白的空壳,再看久一点之后,眼睛也逐渐适应了这里的色彩。
房间中摆放着一张问诊桌,桌上配备着电脑,身后是一把黑色的椅子。白色床帘敞开,露出了里面灰白色床铺的一角——静静放置在房间最中央的薄荷绿凳子是房间中最为显眼的颜色。乍一看,那只凳子又像一盆放在房间中的盆栽。
“没什么特别的,只是我们可能也会被查房间。”阮稚江眨了眨自己的眼睛,打量房间内的景象。
他看到一个熟悉的男人坐在桌后的椅子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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