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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释嫌

“哎,解小姐!你瞧我,光顾着说话都忘了正事……你且在这里稍作片刻,我给你拿件新衣裳来!”

南竹刚说完话,拔腿就一溜烟地跑了。

谢柳远远望着她,不由又暗暗叹气。乍观她面容,应是比自己小几岁的姑娘,却要比自己还苦许多。也非做此攀比,仅是想到生逢乱世,人人为那几两碎银奔忙,为权与势辛劳,到头来竟是连家亲都护佑不住。

妻儿离散,不得善终。或发配花楼,或诛九族,流放边疆。而南竹生来更是连父母姓谁名谁都不知晓,只因她师父的一句跟着有肉吃,不会挨饿受冻就情愿跟去。虽见她到终南山过得诚然是好,可谢柳总莫名生出股悲意。

她曾以为得失方是憾事,然未想过有人连得都未尝有过,何来的失。

此时掩映的门扉被人猛得打开,屋外有絮雪纷纷落进来。

“解小姐,你看我给你拿了什么来!”

谢柳一眼就认出是南竹回来了。她盈盈笑着,道:“是裁剪好的新衣?有劳南姑娘。”

南竹轻轻合上门,滑步到谢柳面前,悄声说:“不是,这是师父原先送我的生辰礼,不过我一直没舍得穿。它颜色娇妍,若披在我身上定然是糟蹋了呀……”

“怎会。”

谢柳没碰装有衣衫的匣子,看着南竹柔声道:“我知姑娘好意,可这于理不合。既是姑娘师父所赠的生辰礼,那便是为姑娘所属,又谈何糟蹋与否呢?”

南竹闻言,不自觉攥了攥袖角,嗫嚅地启口道:“我没见过这样好看的衣衫……之前,山下的人都说它是富家小姐会穿的,可我不是那些小姐,也不如她们一般有礼数。若是穿在身上,大概只会别扭得紧。”

“衣冠说到底,也只是衣冠。华服也好,素衣也罢,都只是衬人的缎绸布料。”

谢柳顿了顿,又补充道:“倘若觉得不合身,也绝非是因样貌与气度的缘故。在我眼里,南姑娘直率坦诚,且有谢忱之心,岂会忧虑穿上它不好看呢。”

“可是……可是解小姐,你的衣上沾了血,还是换一件新的吧。”

“不必了。”

谢柳颦蹙双眉,眼瞳里似有光微转,顷刻露出几分笑意。她径直走到南竹对面,问道:“能否借你的剑一用?”

南竹垂头,屈指抚过剑柄镌刻的‘异客’二字,想到师父曾提及终南山的剑聚天地灵气,是不可外借之物。但解小姐不是外人,也不是极恶的人,是故即使借出,应不会受到影响。

她思及此处,终是颔首答应下来。

却见谢柳转腕灌风,剑身上扬了个微小弧度,那染血的衣袂便被削在地上。

南竹瞪眼,不禁惊叹说:“解小姐好力度!我原本还留一手,想着如若不慎险些要划伤,还能先避开。没想到小姐虽然持剑的体位有误,但能以一式就……”

“解小姐定是受过高人指点吧!是大师兄吗?”

谢柳摇首,忽然忆起几年前,那个意气风发的少年郎亦曾在面前以剑作舞,寻衅世家集会的众权贵时,到底点了点头。

“哇……”南竹收剑入鞘,忍不住追问道:“那大师兄都教了你什么?你是不会使剑的,不过有巧劲在手,也是稀奇。”

“我……”

谢柳怔了怔,脑子里骤然想到解意生过往同她讲的话,不觉搬述出口:“持剑者出鞘就得快和狠。当眼所触及之处为明,则风疾转徐徐,无需他力,仅凭凑巧兴许也未尝不能成。正所谓,一招制敌。”

南竹笑起来,“一听就知是大师兄会说的话。什么为明什么为暗,我可都不明白!我只知道一件事。”

“是什么事?”

“那当然是!”南竹后撤几步,反手抽剑晃悠悠,“姑娘我看谁不顺眼就砍谁了!比起做事要思来想去,不如一剑下去来得痛快!”

言罢,她匆匆忙忙收了剑,急急解释说:“……我少有看不顺眼的!待我好的就是善人,纵使有不好的,恶语忍忍能过去的也是善人。”

真奇怪。谢柳以为南竹这般脾性的姑娘,总不会让自己沦落至此。起码是有恩则记,有仇有怨更是要记,断不会让自己受一点欺负。

她想着,自然地问了出来。

南竹涨红脸道:“大体是没错的……可譬如师兄,师弟师妹,师父,还有朋友受了欺负,我就会记下来,然后报复回去!我自己倒不会想太多,一时心直口快说的话,其实不会真的落实。除了师门中人和朋友,我想桩桩件件算回去,就不会是空话。”

“我最初见小姐,确然是气愤,不过小师兄说得有理,是我太任性了。所以……”

谢柳道:“也无妨,南姑娘是性情中人,如此行径也在情理之中。我不怪你什么,只怕这几日还得有劳你拂照。”

“全包在我身上就是了!小姐要是想散散心,待我同山主报个信,即便是我们山门里的旮旯一角,我都带你看。但我得先说好,他们药系弟子栽出的东西不能碰,不能吃,也不能打搅弟子日课。”

“好,那我先谢过姑娘了。”

“然后……然后我今日会尽力向山主问询,看看可不可以给解小姐讨来件我们山门内人穿的新衣。我自知此客舍准备得仓促,倘有招待不周之处还望多多原宥。”

南竹说及此,低头颇是难为情,“都怪我闹脾气,才会遗漏诸多事宜。明明小师兄都有交代清楚,可我却还是……”

谢柳见状轻轻拉过南竹的手,温声说道:“我知你是好姑娘。人毕无完人,又何必拘于这些小节。”

“解小姐,你是善人。”

南竹目光灼灼地停在谢柳面前,郑重其事拍拍胸脯,认真地道:“即使我要把师父相赠的新衣送于你,你也必定不肯收下。既然如此,我更要将功补过了,你只管等我的福音就好。”

谢柳看向南竹的眼神里含着柔和的笑意,“好,我等你。”

南竹被她看得顿感忸怩,声调也倏忽不自然,“那……那我先走了,我记得小姐身旁应该养了只大师兄送的信鸽,若有需就用它来捎信给我。终南山的信鸽不同寻常信鸽,会依气味辨识把信送给什么人。这是我的信物,小姐收下……”

谢柳听到这里放出信鸽,松去系在它趾上的锦囊,将里面解意生留的一绺发替换成南竹的琉璃玉珠。

玉珠的质地上乘,触感冰凉,色泽是她从未见过的。还有雕镂的纹样,似是天命玄鸟的图腾。

“看来大师兄的心上人就是解小姐无疑啦!”

南竹没留意到谢柳异样的神情,面上笑意晏晏,“那待到大师兄当了山主,解小姐你就是山主夫人。”

“我今时还有要事挂怀,怕是沾碰不得风月事。何况……我无心做山主夫人,若天下清平,择良田而居,寻常又不受权势带累,就很好了。”

谢柳垂眉,道:“而当下世风迂腐,总有些世人以为女子最大的用途,无非在生儿育女,任夫家摆布上。故而纵与所喜的人长相厮守,我亦不会留有子嗣,只希寡淡如水了却残生。怕要让南姑娘失望了。”

南竹歪头,好似在思索什么,迅即道:“不,我没有这样想你。近几年山外不太平,稚童和女人往往被视为处在劣势的群体,不是被拿去换了银钱维持家中生计,便是如一具傀儡,需视丈夫为主,一旦嫁出去,就得时时劳碌在洗衣叠被,烧火做饭,孕育后人上。”

“解小姐看得通透。但,山主与山主夫人,为何不能?大师兄是善人,小姐也是善人,定是金玉良缘。”

谢柳叹气,背过身,声音很轻地道:“我知他待我好。可我不愿做谁的夫人,更喜做良人。”

“我不懂。”南竹挠挠头,“这又有什么分别吗?听起来弯弯绕绕的,就像大师兄常挂在嘴边的什么怀情大道一样,让我费解。还是打打杀杀来得痛快。”

这世上的事如人,总得分而划之。有些事韬光养晦,用武就能压制的自然再好不过,可有些事却不能。比如情,比如亏欠。

她太清楚解意生的性情,所以若因愧疚而应了他的心意,也只会寒人心。

“解小姐,那我先走一步啰!那颗珠子是我的近身之物,虽不知是何人所赠,但我自行乞到如今被收进终南山一直佩戴在身。它同鬓发无异是信物,我信小姐会收存好。”

南竹话音落地,又如阵疾风般在谢柳面前消失无影。

谢柳远望舍外悠悠飘落的细雪,没有出声,只俯首隔着锦囊布料摩挲珠子的纹路,沉思了很久。

她原以为南姑娘亦仅仅是终南山中落难的世家弟子之一,故卸三分心防漫谈。但南竹随手转赠的信物足见身世非同小可,谢柳不好问多的,恐打草惊蛇,不得不按捺下去。

看来……这终南山,她谢柳当真是来对了。

-

解意生眼睛刚勉强撑开道缝,就又被一双粗糙的手掌摁了回去。

他面色苍白,嘴角边呛着血沫,边发笑,“多谢师父……喀喀喀……再救之恩。”

李江渊被解意生那道目光盯得拧眉,气得吹胡子瞪眼道:“为师跟你反复说多少次了,不要把你这身好功夫浪费在这种地方,须知死生皆有命,左右不了。你倒好,满身伤出去,又满身伤回来,不知道的还以为终南山是什么脏地方,一送一都没你出息!”

解意生乖顺地闭眼,从容伸出根手指弹了弹耳根子,“唉呀……生死有命,这不是能救回来吗?反正我不信这些,也和絮娘一样不拜神佛……”

他说完,又止不住地剧烈咳嗽。李江渊见状把熬好的汤药给他灌下去,听到‘絮娘’二字,眼里的愠色渐浓,“哪次不是她了?你就一门心思往她身上赶,这趟回来也是想跟她搭上终南山,再一道去白白送死?”

解意生艰难地吞咽下药汁,拖住药碗坐起来,叹了口气。

“师父,我没求过人。”

“你求吧,你就是在外边长跪不起,为师都绝无可能会应允。山下都乱成什么样了?狗咬狗,人咬人,那是你能去的地方吗?”

“我不求师父容许。但终末试炼是师门所含的门规之一,倘使我自请过几日去闯,且安然活下去,那师父……”

李江渊顿时怒气上涌,冷冷打断道:“你以为你是什么人?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吗?你不拿自己的命当命,你的师妹和师弟呢?整个终南山呢?你要为她一人,赔上、赌上整个门派的性命吗?”

终末试炼,解意生比谁都清楚那是最凶险的试炼,稍有不慎就会身亡,或就此落下隐疾。可它也是唯一能号令终南山世家弟子出动的门径。

凡避难收入终南山的弟子,大多留有自己的部分势力分散各地,却因逃亡短暂失了联络。尽管后有信鸽传书和收编入山,然经不平事过甚,他们几乎无人有余力想再入世,也没有心思再掀风浪,个个一心只想自己好好活着。

故虽有终末试炼列入门规内,却在数年间形同虚设。

空阔的室内尤静,解意生无言地看李江渊许久,闷闷咳嗽两声。

“罢了,为师只当你病得不轻,此事揭过,不必再提。”

“师父。”解意生瞧见李江渊转身欲离,出声叫住他,“旧日里我因年幼丧母,受尽府内欺压,于是自入终南山就昼夜不分地练剑,觉得只要我练好了功夫,就不会再有人可以凌辱我。”

李江渊道:“为师曾说过,你老老实实待在终南山,就不会有人对你如何。再不济,为师这好端端活的老叟,也能给你撑撑腰。”

“我受师父恩惠,莫敢忘。”解意生回想昔年过往,正色说:“可生死终有时,我并不是咒师父。只是师父不能护我,护终南山一辈子。”

李江渊瞥他一眼,道:“好个死生终有时。那我问你,死在终南山,不比死在外面好?山下到底给你吹什么邪风了,把你吹得迷了心窍。”

解意生作势催咳几声,想卖个惨。怎料李江渊当即不满地说:“汤药是拿上好药草熬的,你要是不惜命想再引火烧身,就省省气力,为师想看戏也不是看疾患之人搭戏台。你真想做戏,就等上黄泉路对着阎王演一出去。”

“……”

解意生佯装未闻,真切地道:“终南山地形特殊,山下之争乍看的确不会牵连到这里。然师父可有想过,就算我剑练得再好,但它的锋芒未露,就如废铁无用。安逸清闲为我所往,可过眼云烟,终不长久。”

“你非要去送命就送吧,雏儿大了,为师是拦不住。”

李江渊拂袖,“你既知终不长久,也须知人终有力竭时。为师倒要看看你到了试炼之地还能嘴硬多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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