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承硕在前面走，曲随风亦步亦趋地跟在后面，谁都没有开口说话。
走出去好远，曲随风也没想明白崔承硕为什么会路见不平拔刀相助。
他们两个人又没什么交情，而且崔承硕看起来也不像是爱多管闲事的人。
气氛静默得有些尴尬。
曲随风捏紧书包带子，悄悄抬眼打量身边的人。
第一次近距离观察这个人，发现他眼型很漂亮，眼皮呈内双，眼尾狭长且微翘，再加上浓密的眼睫，从她的角度看像自带眼线。
曲随风观察得太仔细，目光灼灼，很快被对方察觉到了。
在她又一次抬眼去看的时候，被崔承硕抓了个正着。
四目相对的一瞬间，曲随风的右眼皮狠狠一跳，脸颊迅速漫上热潮，慌得不知所措。
“怎么了？”崔承硕的唇角微微上扬，眼中闪烁着一丝戏谑的光芒，显得这个人有些不正经。
“没，没事。”曲随风连连摆手，说完又觉得不对，连忙改口：“我、我就是想跟学长说声谢谢。”
崔承硕双手插兜，闻言微微侧身，散漫地开口问：“你怎么知道我是你学长？你认识我？”
“嗯，”曲随风老实回答，“我在学校告白墙上见过学长的照片。”
“噢，这样啊。”崔承硕摸了摸下巴，若有所思，过了几秒，他便又恢复了先前那副懒洋洋的样子，“行吧。”
怎么听起来不太满意的样子？
又安静地往前走了一段路，崔承硕忽然出声：“你要喝吗？”
曲随风：“？”
曲随风：“什么？”
崔承硕抬起下巴点了点旁边的奶茶店，重复了一遍：“你要喝那个吗？听班里的女生说，喝奶茶心情会变好。”
心情会变好？
懂了。
她掏出手机，大步越过崔承硕，往奶茶店走，“学长，你想喝什么，我请你。”
“……”
崔承硕把没说出去的三个字吞回了肚子里，换成了两个字：“也行。”
曲随风点了杯奶盖可可，崔承硕要了杯珍珠奶茶，多糖。
两人并排往回走。
气氛又莫名安静了。
曲随风咬着吸管，抬眼偷偷打量身侧的男生。
啧啧，看这利落的下巴，完美的侧脸，以及流畅的肌肉线条，不做模特真的可惜了。
崔承硕回完一条消息，手上的动作停顿了一下，然后点开微信的二维码，推到了曲随风眼前。
曲随风以为他是要把奶茶钱转给她，摇头拒绝，“说好了请你的，不用给我钱。”
“我也没说要给你钱啊，”崔承硕笑了，“就加个好友。”
自作多情了。
曲随风脸有点发热，支支吾吾地说：“我觉得，我们、我们没必要加好友吧。”
又不熟，在学校里也没交集。
“你别误会，”崔承硕解释道，“上次你捡到我朋友的手机，他一直对没能兑现给你的承诺这件事耿耿于怀，每天愧疚得撞墙，他是我的好兄弟，我实在不忍心。学妹这么善良的人，应该也不忍心让你学长一直难受下去吧。”
曲随风：“…恕我直言。”
崔承硕：“你说。”
曲随风：“…那位学长可不像你说的那种人。”
崔承硕：“有句话不是说吗——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
有道理。
说了这么这么一大堆，她要是再拒绝就显得不礼貌了。
曲随风划开手机扫了他的二维码，崔承硕秒通过。
后半段路程，崔承硕的心情肉眼可见地愉悦了很多，曲随风不禁感慨他和室友的关系真好。
回到宿舍没一会儿，崔承硕给她发过来的一张照片，就是她在校运会上拍的他的单人照。
崔承硕：【听说这张照片是学妹拍的？】
曲随风：【是的，请问有什么问题吗？】
崔承硕：【我就想问，还有吗，你拍了多少，一起发过来看看。】
曲随风：【没了，就这一张。】
曲随风：【真的，我发誓。】
她拍这张照片是存了私心的，她的教授总说她人物像拍得不传神，作品干巴巴的没有灵魂，她不服，所以那天她看到那一幕迫不及待就拍了下来，想借此来证明自己的实力。
崔承硕：【拍得挺好，把我的优点都拍出来了，学妹未来可期啊。】
被人夸了自然开心，但曲随风要保持谦虚：【主要是学长外在条件优秀。】
崔承硕：【学妹有眼光。】
曲随风：“……”
聊不下去了。
放下手机，她从柜子里翻出睡衣，去浴室洗澡。
等她出来，手机上有两条未读的新消息。
一条是崔承硕的——【人呢？】
另一条来自乔津远——【你和崔承硕什么时候认识的？】
出于礼貌，她回了崔承硕：【睡了，学长晚安。】
至于乔津远那条，她当做没看见，忽视了。
当晚，曲随风失眠了。只要闭上眼睛，脑海里全都是乔津远和姜舒予相处的画面。
心脏仿佛被绳索紧紧束缚着，喘不上来气。
她索性睁开眼，盯着房顶盯了好一会儿。实在酝酿不出困意，她从床上爬起来，到阳台上透气。
夜风微凉，陷入沉睡的校园异常安静。
曲随风趴在阳台的栏杆上，望着楼下出神。
她忽然想起第一次见姜舒予的场景。
还不到一年的时间，那些画面依然很清晰。
那天她拿到了梦寐以求的津大的录取通知书，第一个想分享的就是乔津远。他俩那几天正冷战，她也想借这件事缓和一下两个人的关系。
当她兴冲冲地捧着录取通知书去乔家，路过小区的小公园时，她看见乔津远正抱着姜舒予亲吻。
两个人吻得缠绵悱恻，如果男生不是乔津远的话，她会认为那个画面很美。
曲随风到现在都记得自己当时的心情，沸腾的血液刹那间凉透，那是一种希望被对方亲手打碎的绝望，浑身发冷，忍不住想呕吐。
其实，她原本打算拿到津大录取通知书就和乔津远告白的。
乔津远在她心里藏了五年，她不甘心只做他的妹妹。
她很贪心的，乔津远是她生命中浓墨重彩的一笔，所以她也想成为乔津远生命中不可替代的那个人。
但这一切都终止于那一天。
那晚余秀敏做了一大桌丰盛的晚餐，为了庆祝她拿到津大录取通知书，以及招待乔津远第一次带回家的女朋友。
姜舒予长得漂亮，性格也讨喜，把余秀敏和乔善祥哄得眉开眼笑。
乔津远在一旁帮她挑鱼刺。
可以说，那晚除了她，每个人都很开心。
自此以后，乔津远、姜舒予六个字成了她心头的刺，碰一次伤一次。
一阵凉风吹来，她才惊觉今晚被这些早就可以称为过去的事情困扰了好久。
曲随风叹了口气。
现在回去估计也睡不着，她干脆打开了经常玩的某款激战类游戏。
这款游戏是用微信登录的，会根据微信好友信息自动更新列表，这会儿列表里只有两三个头像是亮着的。
曲随风上线签到，领完奖励后准备单开一局，这时有人邀请她进队。
她也没细看，顺手点了同意，进去了才看清对方昵称后边括号里缀着的备注。
崔承硕。
他的昵称——『手起刀落开膛手』。
就。
还蛮符合他医学生的身份。
刚进队，对方示意她打开麦克风，她听话地开了，对方问她要打哪个模式。
麦克风音量有些大，怕打扰到屋里的人睡觉，曲随风调小声音，打字回他：【不想打，我准备去睡觉了。】
“我怎么记得，有人四个小时前就说要睡了？”许是夜晚的缘故，他的声音压得很低，尾音上翘，顺着听筒传过来，仿佛带着电流。
曲随风很喜欢他的音色。
清澈又干净，充满朝气蓬勃、没有被世俗污染的少年气。不过今晚，在他刻意压低的声线里面，她好像听出了一□□惑且满是**的意味。
她摇了摇头，把脑海里不纯洁的想法驱赶出去，重新把注意力放在游戏上。
【我确实睡了，只不过没睡着而已。】
“那，”崔承硕问：“确定不打了吗？”
曲随风想了想，反正现在躺回去也睡不着。
【打。】
崔承硕“嗯”了一声，开始匹配。
游戏开始以后，除了“集合”、“那边有人”、“上车”之外，两人都没有怎么说话。
曲随风是因为和他还不太熟悉，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至于崔承硕是为什么。
曲随风猜测可能是他累了。
两人沉默的时候，听筒里传出来一阵若有似无的歌声。
曲随风随口问了句是什么声音。
崔承硕：“有个神经病在唱歌，吵到你了吗？”
曲随风：【那倒没有，不过这个点唱歌，学长们没有群起攻之吗？】
崔承硕应该是笑了下，挺轻的，落在她耳朵里几乎没有声音，“学长很善良，对被女朋友甩了的醉鬼很包容。”
善良。
一天之内说了两次，他对这两个字貌似有种莫名的执著。
游戏上他俩遇到另一支队伍，曲随风操纵着她的小人躲避、瞄准、开枪，成功抢到两个人头以后，崔承硕开车带她往安全区跑。
“打得不错，一套操作行云流水，学妹一看就是练过。以后我要上星就靠学妹带了。”
他赞叹道，只不过这话听在曲随风耳朵里更像是阴阳怪气。
曲随风这个人吧，慢热，跟初次见面的人相处时会显得拘谨，但稍微熟悉一点儿之后，她就会变得伶牙俐齿，至少在语言上绝不肯吃一点儿亏。
所以她打算以牙还牙：“好说好说。学长这技术，确实需要别人带一带。”
男生低低地笑了起来，笑声持续了好几秒，屏幕上的小人差点被人爆头，全靠曲随风力挽狂澜。
很好笑吗？
这句话的笑点在哪里？
麦克风里传来另外一个男生含糊的声音：“老崔，你他妈跟哪个小妖精聊天呢？笑得那么淫.荡。下午你就是因为她才抛弃我的吗？”
“闭嘴！滚开我这！”
崔承硕笑着骂了他一句。
曲随风还听到了互相推搡的声音。
“不要，我今晚要跟我的崔宝宝一起睡。”
曲随风：“……”
崔宝宝……
她是不是听到了所谓男生宿舍的秘辛？
不知道是不是故意的，崔承硕的小人开车直直撞到了大树上，正好赶上旁边过来一个满编队，曲随风没来得及下车就被打死了。
屏幕上出现一个很大的『GAME OVER』字样。
崔承硕低声骂了句脏话，问她还要不要玩。
还没问完自己倒先打了个哈欠。
打了一把游戏，曲随风的心情好了很多，被他的哈欠声一传染，困意上来了。
【不玩了，我要睡了。】
“好。”崔承硕应道。
退了游戏，曲随风躺回到床上，没一会儿她就睡着了。
一夜无梦。
第二天下起了雨，不大，是那种绵密的小雨，天色昏暗，空气里都是泥土的味道。
上完第一节专业课，曲随风接到了她妈妈的电话。
她捏着手机去走廊上接，那里开了一扇窗户，细微的冷风吹进来，带了些雨珠。
“妈。”
“随风，昨天给妈妈打电话是有什么事吗？”高婧说话一如既往地温柔。
母女二人好久没通话，乍然听到妈妈的声音，曲随风心里那股委屈顿时又席卷上来，眼眶立刻就酸了。她不敢让高婧听出来，说话尽量保持平时的语调：“没事，我昨天就是背单词背得有点烦，想跟你抱怨抱怨。”
高婧笑了笑，“烦了就出去放松一下，不要把自己逼那么紧。你只要过得开开心心的，妈妈就开心。”
“嗯，”曲随风伸手出去，雨水落到她的掌心，凉凉的，“妈，你什么时候可以回来啊，我想你了。”
“可能要到春节的时候吧。”
高婧心不在焉的，她身边好像有人，在跟她说着什么。
“那——”
曲随风才说了一个字，高婧就语气匆匆地打断了她：“随风，妈妈要去工作了，先挂了啊。”
说完，自顾自地挂断了电话。
“嘟嘟”的忙音回荡在耳边，曲随风握着手机，呆愣愣地注视着窗外的细雨，眼前仿佛被蒙上一层水雾。
她已经很少会因为被母亲忽视而难过了，今天之所以这么多愁善感，大概是天气的原因吧。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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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第 8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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