轮渡终点站旁的小旅馆,收费很便宜。
破损失修的棚顶砸落在地上溅起的扬尘,钻入江来鼻孔,呛得她连连咳嗽。
即使价格再低廉,江来没钱,也付不起。
她只好和老板讨价还价,尝试着以工抵债。
老板翻个白眼:“便宜,不愁人租。”
小旅馆旁边,是一家专门面向游客售卖纪念品的小店。
店里的纪念品样式丰富,价格低廉,进进出出店铺的游客很多。相比之下,小旅馆就显得冷清多了。
于是纪念品店的老头,就摇着扇子,招揽了江来去他家店里打工,一个月的房租先帮忙垫付,前提是她要一直留在店里帮忙,考试完了,成绩好的话,要在他这里贴个横幅当广告宣传。
由于旅馆靠就位于星际港口中,她租的二楼房间临窗眺望,可见来往的船只,和熙熙攘攘的人群。大多数时候,人少又安静,一旦有大型渡轮抵达,嘈杂的声音,完全可以压过屋内的人声。而且,到了半夜,江来才意识到,航船不分时段,白天有多喧闹,入夜了,音量也不会降低。
游客们衣着鲜艳亮眼,很好辨认。
但从远处看,又觉得仿佛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太阳眼镜,旅游鞋,猎奇款式的多功能衣,俨然是有钱有闲的游客标配。
好在江来身体素质过硬,粗糙起来滚在泥地里都能睡。
收保护费的上门时,她睡得正香,被争吵声惊醒后,下楼一看,发现旅馆的门板被掀起来,据老头说,裂成几块被丢进了街道上的垃圾桶。
旅馆老板的左眼多出了青紫色的淤伤,老头则拿着扇子一边忙着扇冷风,一边和他吵架。
江来站旁边一听,明白了事情的前因后果。
“下次收保护费的再来,我看看能不能解决。”
帝国第一军校公开招生的场地,是在一座与世隔绝的小岛上,与她现在身处的隔海相望,却大不相同。
生活区用地的危险系数不会高于D等级,一般都在F级。
从F到B,意味着完全无害到高度危险。
A级等于极度危险,需要专门隔离并设立警卫塔在附近进行看守。
A级往上,则需要建立一座完善的防御基地。
隔壁岛的危险系数为A级,外围沿案每隔数百米便有一座从海底升起的悬浮警卫塔,并配有20艘小型军用飞船,安置在岛屿另一侧。
江来近段时间,除了打工挣生活费缴房租,便是恶补当代的基础常识。想起那张医院开出的检测表,她拎着布包,站在海风中抖了抖。
别人失忆,生活常识还在,她失忆,连光脑序列码和个人身份号都不记得了,偏偏她又不是黑户,却遗失了所有可证明自己是谁的物件。连每位合法公民出生时,就埋入皮肤浅层的芯片,也不知什么时候给摘除出去了。
维持着两点一线的生活,打工,回旅馆房间学习,睡觉,打工。
半个月后。
缺少备考紧张感的江来,每次下楼上楼,都会被柜台后面的旅馆老板用意味不明的眼神盯视,偶尔还有唉声叹气传来。
恰好这天,来租房的人中,有一个也是像她一样提前过来,准备参加第一军校公开招生测验的。黑框眼镜,斯文长相,白衬衫,付房租时还拿着书,大方地给了一个月的房租,却只住到招考那日。
老板拉着他不肯让人走,非要等江来路过柜台。
“她在隔壁打工,以后就和你一样是第一军校的人了。”
白衬衫抬了抬眼镜:“考不考得上还难说。”他看一眼江来,又笑了,“当然,这是在说我自己,隔壁打工的这位,看起来应该能考上。”
默念一句借你吉言,她没有留下来攀谈。
站在收银台后没多久,老头便摇着扇子急急忙忙跑进来,叫江来带一样能打的东西,马上赶去梦幻游乐园那边赚大钱。假如老头没有收留她,她多半会去游乐园那边打工,挣生活费。但有了工作后很忙,就没再去那边瞎逛过。
随手拿起摆在货架上的棒球棍,江来抵达梦幻游乐园码头,标志性建筑物恐怖摩天轮首先映入眼帘。
这些在半空中升降的小格子内部设计另有乾坤,据说里面有的爬满了蛇,有的则擅自装载了违规配件,能释放出堪堪与死亡擦边的电流冲击波,有的则会循环播放恐怖尖叫声。就像拆盲盒,惊喜感和惊吓感双倍满足。
随后她目光流转,视线落在被人压在地上狂欧的男人身上。
老头喊道:“哎呀,不是他们。”
他手指向摩天轮,从口袋里掏出一张卷边了的白纸,眯眼看一眼印刷在纸上的照片,又看一眼摩天轮。
一张大脸怼在了江来眼前。
“照片上的男人,看见了吗,在摩天轮上,把他打下来,能领一大笔赏金啊!”
江来转过头:“我看着像是职业赏金猎人吗?”
老头:“想考军校,不敢抓逃犯,没用,在我这里打一辈子工好了。你速度快点啊,上面那个逃犯,一再成功越狱,就是因为他逃得快,稍不注意,就躲起来抓不到了。”
摩天轮下,游客兴高采烈地付钱买票,挨个往格子里钻。
能捉来换赏金的逃犯所属的格子,升到了最高空。
江来缓步走向摩天轮,打算近距离观测逃犯,等他从格子里出来,就可以实施抓捕。却被守在旁边的检票员误会,他举起扩音器,用公鸭嗓吼道:“停止靠近,别想逃票!有可疑人员出现!保安——”
逃犯听到声音,慌了,想往下跳。
门从里面拉不开,便大力砸门。
江来:“……”
一不做二不休,尽显矫健身手,健步如飞,窜上靠近地面的格子。
检票员怒吼:“逃票的上去了!另外,有一名游客刚刚破坏了B-113号娱乐设施,待会儿请在工作人员的带领下,前往管理室登记,并自觉缴纳相关维修费用。”
游客们则停下脚步,聚在附近,看戏一样,为江来喝彩。
江来稳住身形趴在格子上,等格子升高,便往下跳,精准踩在后两格的顶上。
瞅准时机,重复做了这套动作两次,距离逃犯所在的格子便挨得很近了。
而她此刻所攀住的格子里面的游客,被满地爬的蛇缠住,又看见窗外有飞人掠过,受到的刺激过度,两眼一闭晕了过去。
一二三,跳。
顺利抵达目的地,江来垂眼,与玻璃窗内的逃犯面面相觑。
正当她松口气,又觉得自己此举简直多余的时候,逃犯不知道怎么回事,竟然撬开了格子底部的铁板,一跃而下。
她也跟着跳下,从空而降压住了想要逃跑的男人。
至此,逃犯抓捕行动圆满结束。
老头美滋滋走过来,从口袋掏出金属手铐,接触到逃犯手腕的瞬间便自动合拢,显然,手铐使用的是可塑性很强的变形材料,内藏芯片,能及时收录基因信息上传到云端储存库。
“我有渠道带他去换钱,先走了,接下来做什么随便你,不算旷工,放心去玩吧。”
没派上用场的棒球棍,孤零零放在凉饮摊子旁,无人来偷。
江来便拿起棒球棍,很气派地压着肩膀,才走几步路,就再度被人拦下。
一个漂亮女人凑近,红唇夺目,丰盈手臂环抱酥|胸,盯着江来的眼神,让她有些不舒服。
“听你和那老头的谈话,缺钱用?”
“偷听,没意思。”
红唇女勾起嘴角:“缺钱可以找我,看你身手还行,今晚我举办了一场宴会,欢迎贵客,你来的话,就接下这张请柬。”
请柬纸张质感优良,花纹设计高雅。
江来顺手接过,塞入外套口袋。
“宴会,我不会来。不想和不认识的人客套。”
回旅馆的路上,她买了盒巧克力蛋糕,算是给自己的犒劳,想到老头拿了赏金回来,会分一部分给她,花钱都大方一些。
黄昏时分,江来沿着街道散步,手里拎着空盒子和棒球棍。
她哼着悠扬旋律,心情惬意。
唯一美中不足的是身后悄悄摸摸跟上了一个小尾巴。
临近旅馆,江来将空盒子丢进垃圾桶的瞬间,一个身影飞扑向她,却身手不如人,反遭棒球棍横扫在地。
被打倒的少年可怜兮兮地抬起头,欲言又止,看着年纪和她差不多大。
“有事?”
“不是,我……”
江来点点头,“哦。”拿棒球棍戳他。
“干嘛?我没有敌意。”
“戳上瘾了。”
少年连滚带爬,跑到街角处躲起来。
树荫下,站了个穿白裙子的少女,拉着少年的手,也不上前和江来打声招呼,飞快地跑了。
回旅馆后,老头果然在和吝啬的旅馆老板攀谈,他把江来拉到隔壁店铺,关上门说话。
赏金对半分,江来拿到二千五,比预计中的要少。
另外,他还一本正经地谈起了学费的问题,就算江来考上了,但没拿到奖学金,她日后在军校也很难熬。
“啥?”
她不可置信,听起来学费还很贵。
一学期的学费五万星际币,一次性需缴纳一年。除此之外,还有杂七八糟的各项开销,节省不了,必须花钱。尤其是如果她要学习和机甲相关的课程,用的钱少了,材料买不好,从根本上就比别人差。不仅机甲学院如此,其他几个耗钱的学院,也是缺钱就等于输在了起跑线上。
当然,天才学生,校方会提供赞助,自己赚外快也容易,是无需为金钱发愁的。
可惜江来缺乏自我鉴别为天才的自信。
老头提出的解决办法是,给江来一笔赞助费,要求是她必须品学兼优,另外毕业后有能力了就把钱还他,支持分期付款。
然而,果断被拒。
老头用恨铁不成钢的眼神瞅她,“没钱可没办法入读军校。”
“钱,我会想办法筹集,但是,为我未来好几年的美好生活找一个债主,不是我的风格。”江来告别老头,在他的目送下步入茫茫夜色。
江来摸了摸口袋,白天收到的请柬还在,可上面没写宴会举办的地址。
她只好往梦幻游乐园的方向走,到了码头边,没见到红唇女,茫然四顾时,两个靠着墙吸烟的男人注意到她,朝这边走来。
“白天那个?请柬,拿来看看。”戴鸭舌帽的男人把烟头掐灭丢在了地上。
江来给出请柬,跟在二人身后,绕了很远的路。
觥筹交错,光影闪烁,酒红色绒毯铺设在黑曜石地面上,金色灯盏,绿宝石色的酒杯,浓重色彩,鲜明对比,如同红唇女的穿衣品味。
长桌上堆放的食物,仅看摆盘和选用食材,也无一不是奢华至极。
而在场宾客也穿得十分正式,黑色调为主,在如此绚烂夸张的环境中,有着恰到好处的庄重。
连帽衫配运动长裤的江来,在黑漆漆如同乌鸦的人群中,格外突出。
红唇女在人群中看见她,端着杯香槟走近。
“好喝。”江来接下,一饮而尽。
“来是为了结交朋友,还是觉得钱不够用了。”
江来笑眯眯:“姐姐你说什么,我做什么,只要给的够多。”
红唇女摆摆手,慵懒道:“行,跟他走。”
鸭舌帽把江来领到地下二楼,场地中央有个宽敞奢华的擂台,周边摆了几张同种风格的沙发椅,其中一张铺着浓墨重彩的皮毛毯子,上面挂个女王专用的骨牌。
江来也说不好,红唇女这品味是糟糕还是视觉冲击力强。
进入员工休息室,鸭舌帽喝口水,道:“晚班比较忙,钱给得多,白天就打打杂,很无聊,你选哪个?”
江来笑:“我比较懒,但我怕没钱。”
“那就上晚班,多痛揍几个人,绩效拿得多一点。”
江来瞠目结舌,“什么意思?”
鸭舌帽费劲解释道:“就是,呃,这地方人多,闹事的也多,你当晚班保安,一天下来,至少请几个人出去吹吹冷风,运气不好,还要帮忙打急救电话。”
她伸出胳膊,把袖子捞起来,让鸭舌帽看。
白皙细弱一条手臂,冷光下,如同冬雪揉成的。
鸭舌帽:“呃,挺白的。”
江来面无表情,把卷起的袖口拉直,双手揣兜,坐在沙发上愣神。
鸭舌帽站在原地,纠结半天,问:“你今晚开始上班?”
江来点头。
时光流逝,一晚上时间,江来踹飞三个喝醉酒的客人,请出去五个未成年,帮失恋的女人倒酒,眼见酒瓶就要砸在人脑袋上眼疾手快截下,丢进垃圾桶。
末了,快收工时,有男人痛哭流涕,抱着她的大腿喊妈妈不要走。
江来冷漠无情地蹬了蹬腿。
准备往旅馆方向走,奈何不认识路,找到鸭舌帽后,还未来得及开口,就被对方的话堵了回去。
“走,去搬货。”
木箱看着平平无奇,封闭严实,有两个透气孔。鸭舌帽嘱咐她千万要把箱子放在正确的位置。
江来心想应该没多重,手一滑。
鸭舌帽及时伸手替她稳住箱子,“有些重,你行吗?”
“行。”江来掂量了下重量,比她人轻一点。
天快亮了,鸭舌帽开了辆车,送她回旅馆。
江来躺在床上睁着眼睛不敢睡,再过两小时,又要打工。
脸在枕头上翻来覆去地蹭,终于下定决心,明天晚上得去找红唇女,说自己可以干点更重要的事情,拿钱多的,危险一点也没关系,时间固定的晚班还是算了。
-
纪念品店打完工,被她用棒球棍戳过的少年又出现了。
“那个,能帮忙找个人吗?”
江来无语。
少年期期艾艾:“你是本地人对吧,昨天的事对不起,我性格有点皮,就是想吓吓你。”
“哦,你后来为什么要跑?”
“被你吓到了。”
夕阳下,河岸边,青青草地上坐了三个人。
阮苗嘴里叼着吸管,刚从便利店买来的冰牛奶仍冒着冷气,他左边坐着江来,右边则是他青梅苏娇,蓝白格子裙小皮鞋,模样温柔乖巧,手放在小挎包上低头不语。
阮苗和苏娇要找的人,是他们在星网上结交的笔友。
“复古吧,这年头还用书信和人交流。”
江来沉默着听。
阮苗接着说,他,苏娇还有另外一个人,经常通信,分享彼此生活中发生的事。
有天,他们这位素未谋面却已经十分要好的朋友,留下一封绝交信。
非常突然,信纸皱巴巴的,写了一堆煽情的话。
据说是身体得了病,很严重,不能去上学,只能待在医院或家里。病痛造成的折磨,让笔友觉得生无可恋,绝望地想死。
苏娇不相信这封信是她认识的那个人写的,大段洋洋洒洒的文字,诉说了太多痛苦。
可依照她对笔友的认识,那是一个字里行间满满都是爱和温暖的人。
阮苗本来劝她,说身体不好,情绪变坏可以理解。
可苏娇哭了,说:“她早就在信中提到过自己生病的事情,说从小到大已经习惯了,要和疾病斗争到底,努力成为世界上最幸福的人之一。绝对不会突然就变了想法,认为身患重病的人,死去会比活着更容易接受。”
江来起身,拍拍屁股上粘的草叶。
“有她家地址吗?亲眼见到她后,再问清楚她是怎么想的吧。”
阮苗报出的地址,是在这座岛屿的富人区。
棕红砖瓦墙,白色围栏大花园,喷泉边立了座美人鱼雕像,是近期流行的复古风,造价不菲。江来站上台阶,叩响了门。
“找错地方了。这家人都很健康,没有谁生病。”
应声开门的是这户人家的中年女仆。
阮苗和苏娇失望离开,背影像折弯了的小草,江来走在后面,看不下去,一巴掌拍在阮苗后脑勺上。
“我再打听一下,你们别着急。”
气氛又活络起来,两人非要和江来一起回旅馆,到了旅馆后,不约而同露出怜悯的表情。
“好可怜。”苏娇眼睛亮晶晶的。
“你,明明看起来很厉害,怎么窝在老鼠洞里……唔。”阮苗被江来揪住了脸颊两侧的肉,说话变得含糊。
苏娇翻了下江来摆在小桌上的书本,“咦,你想考帝国第一军校吗?”
江来坐在床上,脸色阴沉,“被逼的。”
苏娇抿嘴,“抱歉。”
江来哈哈大笑:“有什么好道歉的,真要考上了,我请你们吃饭。”
阮苗看一眼苏娇,犹豫半晌,说:“其实,苏娇已经被录取了,提前批的,一等奖学金也打到个人账户了。”
江来倒在床上,面朝着墙,不想说话。
窗外传来鸣笛声,是鸭舌帽开车来接她。
江来看一眼空空如也的房间,“你们想待多久都可以。”
她走后不久,苏娇登陆光脑,发送了当前所在地址给联络人,报告任务进程。
阮苗背靠着门,懒洋洋道:“你来这儿,是为了找小洁,查明朋友的近况,还是为了确认你在组织中的重要地位,要赶在军校公开测验前收集完备证据,证明你的办事效率。”
苏娇头也不抬:“两者都有。”
想起那张脸在月色下映衬得容貌比花还好看的表哥,她直视光脑屏幕的脸陡然一红,想起一连串形容人长得好看的词汇,却都觉得用在他身上轻浮。
阮苗一看她害羞,就知道她是在想谁,气鼓鼓地别过头。
这晚,鸭舌帽领着她在员工休息室静坐半小时后,接到红唇女发来的消息,立即开车带她去往另一处豪宅,女人香气袭人,身材姣好,男人西装革履,仪容整洁,分散在豪宅的里里外外。
全是保镖工会严格筛选、收费高昂的精英人员。
江来和鸭舌帽到的时候,激战已经结束,尸体都被抬走丢海里喂鱼了。
红唇女站在露天小阳台上,脸色晦暗不明。
她在上面,江来在下面,两人视线相对的瞬间,爆破声从东面车库响起,红唇女受惊,直接从二楼阳台翻了下来,裙子被刮破也毫不在意,拔腿就跑。
三秒钟后,一具被子弹击中要害,新鲜出炉的尸体从高处抛下,是刚才见到的保镖工会派遣的精英之一。
风很冷,吹得江来发抖,只听红唇女大吼道:“快开车,别愣着啊。”
鸭舌帽的飙车技术,非同寻常,车停下后,江来在路边弓着腰吐得晕头转向。
“你倒是挺处变不惊的。”
江来接过鸭舌帽递来的纸巾,擦干净嘴角,“我都吐成这样了。”
红唇女问:“你以前是做什么的?”
江来:“无业游民。”
“接下来呢,考虑过吗?”
“去上学。”
失去的记忆,毫无预兆便疼痛不已的脑袋,江来揉了揉太阳穴,等着红唇女下命令。
“啧,只有不和这帮老头子做生意了。去把从他们那弄来的货,都从仓库里弄出来烧掉,天亮前把事情做好。记住,没有证据就等于没有做过。”
红唇女英姿飒爽地上了车,江来愣了会儿,哇的一声,又吐了出来。
仓库到了,下车前,江来问道:“姐,你认识我白天打工那地方的老头吗?”
红唇女波光流转,“怎么,管闲事管到我头上了。”
闪烁微弱红光的警卫塔,有两座。
看型号,以江来的知识水平分辨不出是军用还是民用。
鸭舌帽在暗淡的光线下,忙着找对的仓储编码和输入密码,江来跟在后面,突然头疼得厉害,她不想被人发现,搬运货物时强忍着一声不吭。
木箱堆成小山,要销毁的货物还不少。
不等红唇女发话,鸭舌帽已经燃起了火,眼看火苗顺着倒在地面上的油扑向了木箱,江来冲过去,几脚把火踩熄。
“不需要看一下,里面装的什么吗?”
对面两人表情难看地瞪着她,一言不发。
江来自顾自地拿起撬棍,把木板条上的铁钉掀开。
箱子往横一倒,一个昏迷不醒的人从里面滚出来。准确的说,是一个赤|裸的小孩,如此暗沉的光线下,依然能看见他身上满是伤痕。
虽然原本对她搬运的货物是违禁品,心里也有数,但江来还是没想到,里面装的竟然会是生死未知的小孩子。
如果每一个木箱情况都是这样……
她看着红唇女,声音放得低沉缓慢。
“你知道吗?”
身后传来一道清冽动人的嗓音。
“她是安插在犯罪团伙中的线人,并不知情。”
红唇女哑然:“没错,当线人,顺便经营自己的生意,赚些钱。”
鸭舌帽摘下帽子,对突然出现的俊美少年行了个军礼。
“贺心,很高兴认识你。”
长相无可挑剔,气质高雅凌厉,他走向江来,伸出手。
双手交握的瞬间,仿佛有电流从温暖的掌心穿刺心脏,微微有些酸涩,紧接着,心脏跳动得极快,某种难以压制的情绪,轻易冲破了防线。
江来睁大眼睛,瞳孔中倒映着贺心的身影。
半晌后,她慌慌张张收回手,“嗯嗯,我也是,今天天气不错,蛮冷的。”
江来转过身,背对着他,拿起撬棍又掀开了一个箱子,把小孩救了出来。所有木箱都被打开,贺心带来的医护人员搭乘直升机,终于赶到现场。
她这才想起来,“对了,我是江来。”并冲贺心眨眼,笑了一下,露出虎牙。
贺心避开她的视线,掩藏他眸光中变幻莫测的深沉情绪,像是暴风雨来袭时的汪洋大海。狂风呼啸如幽灵的怒吼,剧烈起伏的海浪涌上了颠簸的船板,然后,大海将看中的人类从甲板上拉下,坠入其中永生与之相伴。
实际上,黑暗中,仅有警卫塔投射下的光芒巡回闪烁,不可能被她抓住眼神中试图隐瞒的情绪。
十五分钟后,仓库空地上上演了一出兵荒马乱的场面。让人睁不开眼睛的照明灯和躁动的引擎轰隆声震晕耳膜,被光线照亮的起落架尾端,距离江来非常近,在她头顶来回晃动。贺心带来的人,把孩子们送上了直升机,已经飞走了。现在出现的则是配置摄像头和记者的媒体公司专用飞行艇。
硕大的logo,飞艇窗口中逆着风伸长了的摄影机器,如同战场上的长|枪|炮|筒,将焦点对准贺心,如实记录下他每一个细微的表情变化。
“请问,你这次突然出现在海滨小岛上,是追查到了和七二三号儿童凌|虐事件幕后真凶有关的线索吗?”
江来:“……啥?”
在她身旁,贺心仰起头,面朝镜头露出一个耐人寻味的微笑。
江来还在困惑不解,怎么突然就冒出了专业记者进行现场直播。而迟一步赶来的苏娇,看见飞行艇上logo后,松了口气,幸好,她消息泄露及时,把上次在公众频道报道表哥进入战区的那家公司,引了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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