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剑身被阻挡，一击不中，君见生剑如游龙，招招致命，奈何只靠招式，未能伤到对方一分一毫，每当剑身即将刺中，叮一声铃铛响后凭空出现的屏障便将一击阻挡。
“好啊，还真找来一个有本事的，以为这样就能拦我？”江二棍冷笑一声，手中铃铛摇晃，一道弧光直击君见生面门，君见生一剑挥砍而下，剑声嗡鸣，如断锦帛，破开攻势。
江二棍已趁此机会拉开距离，他抬手掐诀，眼中闪过狠戾，视线落在君见生脸上，倏地顿住，“君道友？”
回应他的是数道剑芒，江二棍慌乱躲避，“君道友，这是私仇，此间种种，我会与你道明。”
耳边剑声破空铮铮，江二棍停了攻势，君见生的剑愈发凶狠，简直是与他有私仇一般。
“那日山中，我们有过一面之缘，道友忘了？”江二棍身手不敌君见生，咬牙看了一眼空荡的镇子，转身往外逃去。
他不欲在这镇口与君见生纠缠，君见生杀心不减，直追过去，江二棍简直无言，手中铃铛震响，君见生心身不定，只停留一瞬，眼前铃铛飞旋半空，投射出巨大虚影，直往头顶飞来。
君见生冷笑，在他手中铃铛脱手的瞬间飞身掠去，之前被山野怪物魇住是他一时失神大意，此刻再无防备，便是愚不可及。
江二棍大惊，他不想伤君见生，只想跟他好好把话说清楚，在他看来只是误会而已，只要把话说清楚就可以，但这个话是说不清楚了，君见生理智全无，一副不把他砍死不罢休的架势，他不再留手，数道精光从他手中飞射而出，撞在铃铛上，登时腥气四溢。
君见生看不出那是什么，无形压迫直击面门而来，他不躲不避，拼着同归于尽直直冲去。
“你真的是疯了！”江二棍面色大变，已看出君见生手中断剑不对，隐隐煞气扑面。
这人是真的还是假的？不重要，既然死，那就安安分分地彻底死吧。
君见生看着眼前人慌张的表情，心中的暴戾喷发，剑身嗡嗡震颤，无数怨灵悬浮而出，所有的锋芒与交锋蓦地一顿，君见生能够清晰地感觉到周围的空间发生了变化，虚假褪去，露出真实，他与那江二棍中间间隔出三丈远，刚刚的你来我往不过是空间上的错觉。
风裹起白色的袍角，君陌说：“越是情况紧迫，越看不透表面的纸，是不是？”
“君陌！”君见生前所未有的愤怒，他瞪着君陌，手掌伤口崩裂，血顺着剑身往下蔓延，“你阻止我？”
这愤怒不是无来由，无关信任，更无关背叛，君陌是一个见证者，他的人生落魄在他那里一览无余，而现在，这唯一的一个，将他的一切悲鸣看尽眼里的人，阻止了他的愤怒。
君陌迎上他的目光，轻颔首，将他没有宣之于口的话认下，“非要把自己弄得这样狼狈。”
君陌说：“像狗一样。”
他往前倾，手握住了君见生的手腕，强迫他停止了因紧绷而轻微抖动的手，语气和动作带着关心和轻柔，开口：“你是狗吗？”
君见生瞪着他，君陌笑：“别这么看我，好像我在欺负你一样。”
“他是真的，还是忘絮他们假扮的，你不管不顾地冲上去，就已经入了局，与其把结局闹得难看，不如冷静一点，把他们都拽下来陪你。”君陌松开了手，指尖沾染到一点猩红，他垂眸，“是寻死好，还是要闹得个不死不休，嗯？”
君见生松开了手。
剑灵落在地上，防备地看着不远处的江二棍，呲了呲牙。
江二棍晃神间发觉了变化，心想是他的手段，对君见生更加忌惮，见他不欲动手，转身准备离开。
“江道友。”君见生喊住他，“此前一别多天，你还好吗？”
江二棍警惕地看着他，心想这个时候来寒暄了，下一瞬就该掏刀了。
君见生说：“那天我与道友分别后，有邪祟说将道友杀害，我十分心疼，我亲眼看着那铃铛被毁，当时信了大半......”
“什么？”江二棍不是没想过这是君见生的借口，但看他眼中防备不减，显然对自己还有防备，而且却有此事，他放下心来，不再担忧君见生是个脑子有病随时会动手的疯子，走上前来解释道：“我那日确实遇到一满身恶臭，浑身肥肉的邪祟，打斗中丢失了我那牛的铃铛。”
“竟是如此？”君见生惊讶不已，随后对眼前局面有些无措，“多有得罪，我以为你是那邪祟伪装，可是刚刚你进入镇子是为何？”
镇中人遇到麻烦向仙童求救，刚刚江二棍又道是私仇，可见江二棍便是这镇子上的麻烦。
江二棍苦笑一声，君见生看入眼中，作出愤慨神情来，“当日你口口声声天下苍生，今日怎能做出这样的事！”
他不知道具体发生了什么，略一诈，江二棍没有怀疑，将事情始末悉数告知，“当时我与你说过，我下山历练，遇见一个村子，那里的人吃不饱便来抢我，我把牛留给了他们。”
“是。”君见生犹疑地点了点头。
“我与邪祟缠斗，逃生后一路下山，历经生死之间，我想了很多，我最想的是回去看一眼，我知道牛被吃了，但我还想回去看上一眼。”江二棍的表情变得狰狞，“我回来之后，那些瘦骨嶙峋的我所可怜的人，他们打劫的打劫，饥饿也依旧存在。”
“这就是原因？”君见生眉头紧皱。
“我把牛留下的时候是没想过改变什么，或是得到什么，若仅仅如此，我怎会如此仇恨。”江二棍说：“我知道了真相！他们饥饿的真相！”
“我悄悄潜入镇中，让我发现了上次未曾看到的东西，他们不是没有食物，粮食再少，这么多人耕种，难不成人人都没有一口吃的吗？当然不，他们有，他们把食物收集起来，只给一人吃，将那人喂养的异常肥胖，等待城中派出仙车将仙童接走，便有仙丹赏赐，食用仙丹，即便是不吃不喝也有力气，长此以往，延年益寿。”
“什么饥饿！什么苦难！通通都是假的！那都是他们为了贪婪自找的！他们骗我，我去找当时要了我的牛的那些人，他们，他们......”江二棍嘴唇颤抖，张了两次口声音都没有发出来，他握拳，呼吸粗重，“他们说，像我这样的蠢人世间少有，什么善良，不过是虚伪的狗屁，为了自我感动演的天花乱坠的傻子。”
说到这，他松懈了力气，语气渐渐轻松，从痛苦的回忆中抽离，“他们说的对，我真蠢，我认同了他们的观点，然后把他们杀了。”
“我当时没有管我的牛，后来才知道，我的牛是被活剐，疼死的。”
从他短短的几句话中，不难想象当日情形，善良的刚刚入世的道士，自以为是的牺牲，妄图让饥饿的人吃上一顿饱饭，他可能没有想过去改变什么，但也不曾想过自己的行为带来的尽是嗤嘲。
面对满目的嘲弄，他身上的良善被当场逼死。
“我真蠢，此后如果有下次，我便不用再活在这个世上了。”江二棍说：“无需他人动手，天降大火将我焚烧殆尽。”
确实蠢。
想不到这个世上的蠢货，除了我，还有他人。
稀奇。
“这不是你的错。”君见生说：“不必咒自己。”
江二棍摇头，“是我愚蠢，看不透这人间事。”
“你之后打算如何，你……”君见生将剑灵拉在身后，剑灵依旧瞪着江二棍。
“叫我二棍就行了，我师傅就这样叫我。”江二棍说。
君见生无所谓，点了点头，“二棍，你打算将整个镇子屠杀？”
“不，我想知道真相。”江二棍说：“杀了他们没有意义，他们是愚昧的蝗虫，空有人的皮囊而已，我杀他们，是为了引出城中人，我倒要看看，那人间仙境，世外桃源，这群蝗虫趋之若鹜的地上天宫到底是什么模样。”
“缘是如此。”君见生心里了然，这个城应该就是近日经常听闻的米城了，群皮包骨头的饿死鬼想要进入的米城定然不是和平安详之地，这个地图是拿不到了。
“对了，君道友，那日乌断山上你说你来自望月宗，当时我人生路不熟，后来这些天我才知晓，那山上不曾有什么门派，倒是有不少邪祟怪物，人人避而远之，你那门派莫不是编来唬我。”
江二棍笑道：“还是你警惕，不像我，也就那么多经历，看到人就想说一说，没曾想是把自己的蠢事到处宣扬。”
笑容中夹杂着一点苦涩和落寞，君见生完全顾不上，耳中嗡地一声，像是离弦之箭掠过的余震，久久不能回神。
“君道友，君道友......”江二棍疑惑地想上前一步，君见生在他迈步的瞬间已然回神，“没事，只是想到我惨死的师傅，师妹，师兄，一时万分悲痛。”
江二棍看他落魄样子，与初见天差地别，猜到有事发生，未曾想是灭门之仇，一时无话可说。
君见生说：“当日我回去，他们均被抽筋扒皮，挫骨扬灰，你不用这样看我，这仇我一笔笔的记着，来日定会将他们抽筋扒皮，挫骨扬灰。”
“......”这话听着很是奇怪，又说不上哪点奇怪，江二棍叹气，心道人人过得都是如此艰难，仰头看天，一片浓黑，乌云未散去，团聚着一团压着一团。
“你要去米城？”君见生问。
“是，这附近镇子都属米城管辖范围。”江二棍点头，“我倒要看看这中间的水又多浑。”
“那我们结个伴吧。”君见生说。
“嗯？”江二棍不解，眸中重新浮现怀疑，“一起？”
“实不相瞒，我现在需要一份清楚一点的地图，有大致路线和地形。”君见生说：“这镇子的情况我也见了，只怕忙着进城得道成仙，连往来买卖都少有。”
江二棍想了想，有些赧然地挠了挠头，“这我也有心无力，我去过的地方也不多。”
“如果不方便那便算了。”君见生说。
江二棍没有多做纠结，“米城城门禁闭，怕是不能轻易进入，我帮不了你太多，明日太阳升起前你在镇口等我，我们一起混入城里。”
“多谢。”
江二棍随意摆了摆手，转身离开，看方向是往镇上去了。
“哪那么多巧合，躲是躲不过，接下来就好好看看，搞什么名堂呢。”君陌慢悠悠地看向他离开他方向。
君见生默不吭声地离开，没看他。
嗯？
君陌一脸莫名，抬脚跟上，“你不理我？”
君见生视线看向前面，依旧没有给过去一个眼神。
“为了刚刚的事？”君陌拦在他前方，君见生停下脚步，无声地看着他。
君陌不解，“我说那些你应该都懂，我点了你一下，你从情绪中冷静下来，还生什么气。”
“滚。”君见生开口只吐出一个字。
啧，好没意思，莫名其妙，君陌毫不犹豫转身离开。
手腕被攥住，君陌懒散地挣扎两下，“有什么话就说，生生，这样拉拉扯扯的，真滚了你又舍不得我了？”
声音柔和地带着亲近，面上一点虚假的笑意散开有的只有凉薄。
“别在后面耍花招，我顺了你的话不代表我成了你的傀儡，君陌，我是不能把你怎么样，但我能让你什么都做不成。”君见生说：“拖死你，我还是可以的。”
“……”君陌轻笑，往后轻靠，似是依在君见生怀中，开口便是耳鬓厮磨，“什么死不死的，别说这样让人心跳加速的话。”
“我帮你挖出来，就不跳了。”君见生说。
君陌笑了，“别的不敢说，在这个世上，我敢说我是对你最好的好人了，顶顶好。”
“一群狗扑上来，有一个挤不上来，只咬了我一下，我是不是得好好感谢他一通，嗯？”君见生松开他，把剑灵提溜起来越过他离开。
好强的报复心，刚刚说他像狗，这会就得刺回来。
“吃不上的狗多可怜，你应该摸摸他的头。”君陌说。
君见生：“……”
好不要脸。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