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扑哧哧”
听到有动静,矮树丛里几只野鸡扑腾着翅膀飞走。崔晚看着这些野鸡消失不见,忍不住吞吞口水,记得以前邻居大叔做过弹弓,回头自己也试试看能不能做一个。
“娘。”崔小小小手捏着一把蕨菜,这个时候的蕨菜长得还不是很高,但胜在脆嫩,回头焯过水就能吃。
竹篮子里面已经装了半篮子蕨菜,是母女俩一大早的劳动成果。昨夜睡意来袭时崔晚想还是要想法子挣点钱,天天吃野菜不长久还是得买点米面,还有换洗衣服,总不能春暖花开的时候还穿冬天的破棉衣。
相比于深山,靠村子的前山更多人走动,顺着踩出来的小路崔晚又找到好几样能吃的野菜,诸如香椿,枸杞叶,刺儿芽。不过这些都不多,崔晚来得不赶巧。
“崔姑娘”
“崔姑娘,这边。”隐隐听到有人说话,崔晚听起来好像是在叫自己,顺着声音找过去,正是那天说有水芹菜的林家婶子马元心。
崔晚伸手挥了挥,示意自己听到了:“林婶。”
马元心今天是和她妯娌李桂花一道来的,她媳妇不久前有了身孕,日日就好一口新鲜菜。家里比不上那些大户人家顿顿鸡鸭鱼肉,但这天生地长的野菜总不能苛待,所以一大早就叫上李桂花往山上来。他们在山坡上,见崔晚挎着篮子和她女儿到处找野菜。想到上山时媳妇说想吃野葱拌豆腐,可这前山都被人走遍了,想要野葱就得往山里走。她们两个妇人终究人少了些,若是多个人遇事也好搭把手。
“林婶。”崔晚挎着篮子爬上坡,崔小小也跟着唤了一声。
马元心笑眯眯地哎了一声,随即道:“我们想往里面走走找点野葱,崔姑娘去不去?”
野葱。崔晚眼睛一亮:“去的。”
“哈哈,那我们这就去,以前和我家里那口子去过,知道山里头野葱多。就是今天他不在家,我和你桂花婶两个人又不敢往里去。”马元心嗓门亮堂,对于叫上崔晚的真实意图也不遮掩。
倒是李桂花一直不言语,离崔晚也是远远的。崔晚知道这是怕和自己沾惹上,不过她们能叫上自己已经是仁至义尽。
说是往山里走,也不过是比前山多翻了一座山,就是再往后面翻几座山也是时有人走动。只是几人都是妇人和小孩,怕遇上开春出来觅食的野兽,保险起见就止步于此。
“我就说这里头有野葱。”马元心挎着篮子,看见山坳里长得一片野葱乐呵道。
野葱长在山坳,水分充足土壤肥沃,每一根野葱都长得青绿可人。就连一直和崔晚保持距离的李桂花也忍不住凑在一起挖野葱。
“瞧瞧多嫩,回头打个鸭蛋炒盘菜。”李桂花掐了一截叶子放进嘴里砸吧砸吧味。
马元心挎的篮子已经装满,一屁股坐在地上挑夹在叶子里的枯叶烂枝,也笑道:“可不是。”
野葱在崔晚生活的时代就是受欢迎的野菜,虽然不知道在古代如何,但崔晚想这刚刚开春,肯定有人想吃一口新鲜菜,尤其是山里头出来的野菜。
“崔姑娘是打算去卖钱?”择完菜,马元心见崔晚还在挖野菜,心里隐隐有猜测。
进山的时候崔晚拎的篮子就装了半篮子野菜,这会全被野葱占满,就连手边都放了一堆野葱。吃是一两顿吃不完,马元心一下子就想到是要挖去卖。
崔晚对此也没有隐瞒:“嗯,看能不能卖点钱。”
旁边不说话的李桂花也有点意动,见前面还有野葱立马过去开始挖。大概是她觉得这样有点不好意思,难得开口说:“我小儿子今年十六了,也到说亲的时候,攒点钱也好备个漂亮的席面。”
“那是,那是,可有相中的姑娘?”马元心倒无所谓,再说李桂花的小儿子就是自己的侄儿,自然要关心关心。
“还没了,打算过几日找春芝嫂说道说道。”说起小儿子的亲事,李桂花脸上的笑再也绷不住,就连看崔晚和崔小小都柔和了不少,“崔姑娘还没有去过镇上吧?不如我们一道去,也好帮着吆喝吆喝。”
崔晚本就打算向马元心打听打听哪里可以卖野菜,价钱如何,这下刚刚好:“那行,回头一道去。”
“哎呀,可惜我回去还要照顾家里,不然我也挖些野葱去卖。”马元心嘴里这样说,面上倒没有多少惋惜。她丈夫和大儿子儿媳常年给别人做长工,工钱稳定。小儿子照顾田地,不时还会和村里的壮小伙去码头下苦力赚钱。至于女儿就嫁在隔壁村,夫家一家人老实勤快,日子也算过得去,她就只需把家里照顾好就好。
李桂花抖抖野葱根上的泥,一边说:“等巧云生完孩子坐了月子,不可以了。”
“是,哈哈哈。”马元心想到几个月后的胖孙儿,乐的眼睛弯弯。
临到中午,太阳升至半空,山里头也多了几分温度。崔晚,马元心和李桂花三个大人又提又拿,热的额头都出了汗。崔小小手里也提了一捆野葱,听娘亲说这些野葱要拿去镇上卖钱。崔小小当即绷紧了精神,生怕手里提的野葱被树枝刮擦到。
崔晚住在村后,马元心和李桂花住在村里。下山后三人各自就要分开。
“明日一早在村口等。”李桂花想到明天要去卖野葱就忍不住激动。
崔晚点点头:“好,明天见。”
“崔姑娘。”走出去几步,李桂花像是想起什么,等叫住崔晚后才顿觉有些尴尬。抬手顺顺耳边的头发,解释道:“回去野葱放在阴凉的地方,不时洒洒水,别焉了。”
崔晚恍然,这倒是提醒她了,“嗯,多谢桂花婶。”
李桂花没有说话,笑笑转身离开。
翌日天一亮,崔晚就收拾好还给崔小小用千金子草编了一个辫子。等到村口的时候李桂花还没有到,不过也没有等上多久,李桂花就背着一个背篓,手里提着一个篮子过来。
“小小也去?”话问出口,李桂花就有些尴尬。崔晚和崔小小母女俩相依为命,没有人搭把手,不把崔小小带上又能怎么办?
“看我这话。”昨天短短相处,李桂花打心里觉得人不可貌相,也不能道听途说,这崔姑娘还是没有传言中那么不堪。同为女子,看到崔晚一个人带孩子还是忍不住心生怜悯,于是在去镇上的七里多地里,两个大人有一搭没一搭的相处愉快。至于崔小小顶着两个小辫子在前面跑来跑去,不时发现路边开的野花,激动的摘下来送到崔晚面前。
“好看。”崔晚接过,然后别在崔小小辫子上,“哪里来的花仙子呀?”
“这里。”崔小小指了一下开得正盛的一簇野花。
“哈哈哈。”崔晚和李桂花俱是被崔小小逗笑了。大概是察觉到大人在笑话自己,崔小小撅着嘴又往前面跑去。
离杏源村最近的镇子叫青山镇。除去几年前边疆打仗就再未有其他动荡,青山镇也是慢慢发展起来。如今青山镇有两条大街,大街两边又延伸出数条巷子,平日买卖货物的地方就在青石街尾巴上的两条巷子里,若是遇上大集,整个青石街都会摆满摊子。
“青石街这边各种杂货铺子都有,平日来镇上卖菜买肉都在这,要是以后你要买什么就可以来这边,便宜。”李桂花一边走一边给崔晚说道,“青鸟街在另外一个方向,那边的东西贵。”
崔晚点点头,将镇子上的大致分布记下来,同时她发现一件很悲伤的事,她不认识这个地方的字!想想她以前虽不是985,211名牌大学毕业,可好歹也是正经大学毕业,可现在她成文盲了!!!
“让让,前面让让。”
见崔晚发愣,李桂花连忙将崔晚母女俩拉到一边。原来是两个汉子一个推一个拽着一只大肥猪,大肥猪大概也是察觉到命不久矣,一直哼哼唧唧不愿意往前。拽绳子的汉子给了它一鞭子,吃痛下老老实实往前走了。
“崔姑娘怎么了?”李桂花想到刚才崔晚走神,以为她哪里不舒服。
崔晚摇摇头,心里碎了一地表面还故作坚强:“没,就觉得这里好热闹。”
闻言李桂花噗嗤笑出声:“这哪跟哪,等过些时候三个月一次的逢大集才叫热闹。”
“逢大集?”崔晚和崔小小好奇地望向李桂花。
母女俩一大一小望着自己,李桂花笑得乐呵呵:“是啊,我们镇上三月一次大集,那个时候好远的人都要来我们这边,到时候卖什么的都有,可热闹哩。”
听李桂花这样说,崔晚来了点兴趣,可惜现在自己分文没有,还是赶紧趁这个时候赚点钱,不然大集的时候只能看看啰。
摆摊卖菜需得交市金,不过考虑到崔晚的情况,李桂花踮起脚看了一圈周围有没有巡逻的衙役,接着说:“差不多了,就在这里卖,避着点官差。”
说罢李桂花找了个路边就蹲下,将背后的背篓和篮子放下就开始吆喝:“新鲜的野葱快来看一看,瞧一瞧。”
崔晚也注意到来摆摊的人身边挂着一个小木牌,看起来只有一半,应该是作为交市金的凭证。不过除了自己,周围还有一两个没有挂木牌的,看样子应该是和自己一样想逃市金。
来摆摊卖野菜野葱的人不少,崔晚找了个空处挤进去,将地上的灰尘吹了吹才把野葱和蕨菜摆出来。学着旁边人的架势开始吆喝:“野葱,蕨菜,快来看一看,走过,路过不要错过。”
崔小小也跟着崔晚脆生生吆喝:“香香的野葱,快来买。”
大抵是孩子声音好听,倒还真有人上来问价:“怎么卖?”
“市价,一斤四文钱。”来的路上李桂花给崔晚透过底,知道现在镇上野菜的价格。
“贵了。”卖菜的老妇人蹲下挑挑拣拣,这野葱比她看的前面几家都嫩,又大棵,但面上不显,“你这个都焉了。”
“大娘,我这个新鲜。”崔晚昨天夜里可是放在水里养着,和刚刚从地里挖起来一模一样,“你在看看。”
老妇人枯树枝般的手翻着野葱,崔晚看着心疼,野葱娇嫩可经不起这样翻动“大娘,我这都是从山里挖的,根根新鲜,买回去煎蛋准不错。”
“水汪汪的。”老妇人抓起一把野葱嫌弃的抖了抖上面的水,“少点。”
“这样吧,大娘你是我第一个买主,收你三文钱。”崔晚咬咬牙,好不容易有人上门,总要把生意做成。
“那给我来一斤。”老妇人摸出荷包拿了三个铜板出来。
没有秤,崔晚只好向隔壁卖菜的摊主借,好在这秤崔晚认识,数着秤上的点数,让老妇人看:“一斤,再给大娘添几根。”
如此得了添头,老妇人很是满意,将钱付给崔晚又指着蕨菜问:“这怎么卖?”
“五文钱一把。”蕨菜比野葱好收拾,今天一大早崔晚就用草绳将蕨菜捆成一小把一小把,也方便路上带着。
“你这少点,我就买一把。”
“大娘,这少不了,你看这多嫩。”崔晚刚才注意到旁边有卖蕨菜的,他们都没有自己的嫩。
崔晚这个的确不错,老大娘也确实馋这口蕨菜炒大白肉,摸出五文钱:“来一把。”
第一笔生意做成,收入八文钱。崔晚喜不自胜,吆喝着也更起劲。
“官差来了,官差来了。”
“快跑!”
第二个买主刚刚拎着野葱离开,就听见有人小声喊,没有木牌的摊主一溜烟跑开。对面李桂花也向崔晚使眼色,“小小,快,我们走。”
崔小小用衣服包着卖野葱蕨菜来的十二文钱,小脸紧绷,跟上崔晚的步子。
“主动交市金,不然进牢房。”两个官差腰间别着刀走过来,前面一个大声喊话,后面一个四下打量每一个可疑的人。
转角墙后,崔晚将崔小小藏在身后,视线偷偷观察官差的动静,见他们一边喊话一边走远。他们走后没有木牌的摊主又钻了出去,崔晚眼见着街边有个空地,拉着崔小小:“小小,快。”
快速摆好菜,崔晚开始大声吆喝起来,“野葱,蕨菜,新鲜的,快来看一看。”
“野葱怎么卖?”
“四文钱一斤。”
“三文钱,我全要了,如何?”中年男人留着山羊胡,他走了一圈就数崔晚的野葱最好。
“行,三文就三文。”崔晚直觉这中年男人的行头像采买管事,以后自己说不准还要来卖菜,混个眼熟也好,“大叔要不要再看看蕨菜,嫩着呢。”
中年男人拿起蕨菜看了看,的确还行:“怎么卖?”
“五文钱一捆。”若是这笔生意也做成,今天带来的野菜就算是买完了,崔晚心提到嗓子眼。
“少点就买。”中年男人掂掂蕨菜,一捆有半斤的样子,而且也挺嫩的,焯水拌着辣油味道不错。
“要是大叔买得完,算四文钱一捆。”崔晚说。
“行,那我就都要了。”
野葱七斤,蕨菜四捆,总计收入三十七文铜板,再加上先前的十二文,总共四十九文钱。这是自己来这个世界转的第一笔钱,一瞬间将自己是个文盲的事都治愈了。崔晚从崔小小手里接过钱,装在篮子里用树叶盖好。
“走,我们去找桂花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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