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记本上的文字记录的密密麻麻。明明我只在桃溪岛停留了三个月,留下的回忆却比我短暂的一生还要漫长,火舌慢慢卷上这些文字,笔画将被吞噬,掩埋在古老而阴郁的纪氏庄园。在纪家的庄园里生长过一代又一代的纪家儿孙,不远处的伊蒙湖里沉睡着他们的遗体,我们遵从着古老的家训,从纪家诞生,在纪家长眠。
从没有人能自由的离开纪家,纪家从不会给人第三条道路的抉择,在纪家,只有纪家的活人和纪家的死人。
火苗蹭的一下窜的老高,我清晰的听见了头发被火苗烧焦蜷曲的呲呲声,我已经不会再被沙诗文先生催眠了,我已经对父亲挑明了我的抉择。杜拉拉,当我终于可以堂而皇之的思念你,当周围的人终于不再千方百计的证明你其实并不存在。这时,杜拉拉,你已经离我远去了。
杜拉拉,对于我的不告而别,你是否感到悲伤?因为我曾将你的手抵在我的胸口对你说:“杜拉拉,我将永远爱你,永远偏向你,永远不会离你远去。”曾经的誓言还响彻在耳边,那一个仲夏的夜晚,漫天的繁星和一轮圆月,月光如同轻纱笼罩住我们初见的大海。
那一夜海边空无一人,我们脚踩细腻的白沙,手拉着手,坚定的一步一步向前走,我们遗忘了喧嚣,遗忘了喧闹的人群,就只有我们两个,在大海面前,天与地之间。
一根横木被搁置在前面,杜拉拉,我们轻轻的坐到横木上,你切菜时不小心把手切破了,食指上还包着创可贴。
“纪禾。”你问我:“爱是什么?”
我说:“我也不知道。”
你沉默了一会儿,突然转过头来:“纪禾,你能亲吻我吗?”
杜拉拉,你问过许多次这种话,我每一次都会告诉你:“杜拉拉,我不能亲吻你,因为我无法爱上你。”
有一次,你气急了,委屈的哭出声来,你带着哭腔说:“纪禾,你这个左右摇摆的胆小鬼,你是个大骗子。”
还记得我当时怎么回复你的吗?杜拉拉,我告诉你:“我的脚踝上有一根金色的锁链,你看不见它,实际上谁都看不见它,但他就在那里,它阻止我,让我无法爱上你。”
你的眼泪珍珠一般挂到脸颊上,却依然撇着嘴倔强的说:“可是我以为没有谁能为谁系上一根真正的锁链,你的锁链从来不在你的脚踝上,而是在你的心里,是你自己在心里为自己系上了一根锁链。”
杜拉拉你一直都是那么勇敢,后来我无数次在夜里辗转反侧,因为我认为我那一次实在是真的把你伤透了。
而你说过:“爱和伤害是不能相互抵消的。”
我明白长久的拒绝会让你逐渐失去自信心,即使你再拥有自信,所以那次坐在横木上时,你问完我后便飞快的转过头去,你垂下头,大口呼气。
然后你微笑起来,蓝色的眼睛在月光的照耀下熠熠生辉,你笑着转移话题:“今夜月色真美。”仿佛刚刚的对话压根不存在,只是风拂过耳廓。
远处一片黑暗,在黑暗中,任何波涛的涌动都不能让人洞见。你的头发被风吹拂掠过脸颊,我替你抚了下去,此刻这里刹那间变得静赖无声,我什么都听不见,只听见了自己的心跳声,它砰砰的跳动,几乎要跳出我的胸膛,跳到你那里去。也是在这一刻,纪家和我自己被我抛出脑后。杜拉拉,就是在这一刻,我决定爱你。
我轻轻吻上了你的脸颊,明明你向我讨要过那么多次亲吻,偏偏在我吻上你的时候,你全身僵硬起来。你猛的后撤,不可置信的瞪大双眼看我,我从未如此勇敢,我直直的看着你,把你的手握在我的掌心。海面上的灰色灯塔合时宜的蓦然闪亮,我的右手靠近你的左耳,我终于在心跳和灵魂面前败下阵来,即使我之前抗争多次每每以我的胜利告终。其实我最擅长的就是装聋作哑,我明明知道我始终面对的是一个随时会卷土重来的敌人。我想要靠近你。
“我爱上你了。杜拉拉.”我对你说。
你怔愣了好久,红了眼眶,你流下眼泪故作慌乱,你说:“你在哄骗我吗?”
我没回答,我只把你的掌心放在我的左胸,我和你一起感受着它的跳动。
“你成功了,杜拉拉。这不是你一直想要的嘛?”我又一次吻了你,吻上你嫣红的双唇,我从没告诉你,在我吻上你的时候,我的心空落落的,似乎它已经提前知道这是一段没有归期的旅途,不知不觉,我也落下泪来,不知是为了你,还是为了我自己。
我放肆的亲吻着你,不顾一切的想把自己交托给你,突然你将我推开,大声尖叫。你跌下横木,疯狂的在沙滩上打滚,你在嚎叫,全身止不住的打抖,我也退下横木,死死的紧抱住你,我轻抚着你的背。杜拉拉,你在我的怀抱中颤抖,你是如此痛苦,你是唯一一只倾听到我的海螺。
而过了很久很久,你才终于得到平静,我看着你凌乱的头发,你通红着眼睛问我:“纪禾,你是真的爱我吗?你给我的是你真正的爱吗?”
我依旧将你的手放在我的左胸,我再一次确定你:“我爱你,杜拉拉。”
“真的吗?得到爱的真的是我吗?”
“千真万确。杜拉拉,我爱你。”
杜拉拉,在听我说爱你的时候,你的蓝眼睛里充满了悲伤。除了抱住你和一遍遍确定你,我束手无策。我只能紧紧的、紧紧的抱住你,将你牢牢的锁在我的怀抱里。请相信我,杜拉拉,在我说爱你之时,即使你不知从哪儿拿出来一只匕首插进我的胸膛,我都不会怪你。
我爱你,杜拉拉。
杜拉拉,你闷闷的声响自我怀中传来,夹杂着梗咽,你说:“纪禾,你爱我吧,你真正爱我吧,像小鱼永远不会离开大海一样,永远别离开我。从来没有人真正的爱过我,你爱我吧,我一无所有,我什么都不怕,你爱我吧,我也会爱你,哪怕我会死,哪怕只拥有很短暂的时间。”
我说:“好。”我们都是一触即碎的泡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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