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风将雨一阵阵地挥到玻璃上,连日来的暑热消退下去。
蒋畅刚搬来时,客厅有一套旧沙发,房东不让扔,她买了格纹的布盖住,此时她人屈腿窝在上面,面前的茶几摆着那块被赵兟认为“丑不拉几”的蛋糕。
顾着和他聊天,忘了去吃它……虽然,仪式感过去,它的样貌让她提不起胃口。
来回几句的聊天记录,蒋畅看了两三遍,嘴角上扬,压不下去。
她不由感慨,怎么会有赵兟脾性这么好的人。
和他交流,感觉他用的不是社交技巧,只是纯粹的品行好,总令人很舒服、放松。
他若是当特务,估计能轻而易举地套得敌人的话。
蒋畅为自己轻易沉湎于他的温柔,而找到合适的开脱的“借口”。
像初春,草木换新叶,地上积着厚厚的落叶,她就那么毫无防备地跌了进去。
专属于春天的温柔。
她将下巴搁在膝上,用叉子叉了一小块奶油送进口里。
品尝它,宛如将军浴血凯旋,享受帝王的庆功宴——她以前不知道,暗恋是一件伟大的事。
对面暂时没回复,恰逢贺晋茂在门外按门铃,赵兟走去开门。
贺晋茂开车来回,车直接停在车库,身上干爽,不沾半点风雨。他手里提了猫粮狗粮,还有给他赵总的蟹煲。
“这家店的蟹煲有这么好吃吗?喊我大老远跑去买。”
赵兟不置可否,“一起吗?”
“不了,我还得赶回家吃晚饭。”
贺晋茂是赵兟的大学同学,但赵兟十六岁上的大学,贺晋茂比他还大两岁,孩子今年该上小学了。
他转而又关心道:“你感冒好全了?”
赵兟说:“嗯,早好了。”
贺晋茂苦口婆心:“年纪上来了,要服老,别那么拼,你看,老天爷都看不下去了,打个雷,把你困家里。”
赵兟轻吐一个字:“去。”
贺晋茂走前撸了把狗头,对她说:“呦呦,你爸这孤家寡人的,你好好陪陪他哈。”
赵兟说:“雨太大了,别打车了,开我的回吧。”
他把车钥匙丢过去。
贺晋茂家有车,归他媳妇儿开。
“谢了赵总。”
赵兟是大方,对朋友也好,对员工也好,一边赚钱,一边败家。
认识多年,贺晋茂亲眼看着,也陪着他走到今天,他其实不爱钱,花起来也特别没所谓,一门心思拼命赚钱,是为了他的伟大蓝图——四十岁退休。
但贺晋茂想不通,靠他这样,何年何月才能实行。
在他眼里,就像赵兟在打雷时,心情会糟糕一样无解。
贺晋茂曾问过,为什么是四十,赵兟说,假如他活到八十岁,前一半人生忙碌,后一半就该歇下来了。
说他大方,他也自私,他没有将别人纳入他后半生计划的打算。
包括不知会否出现的爱人,以及父母。
贺晋茂走后,赵兟揭开餐盒盖,热气混着香气扑面而来,将汤汁均匀地浇在饭上,鲜辣,却没有那次同蒋畅吃的香。
猫狗吃不了这些,他盯着剩下的,还是倒了。
心情糟糕的时候,原来也影响食欲。
十几分钟前,蒋畅发来一条消息。
大酱炖大肠:你有什么想吃的吗?或者,你今晚吃了什么?
蟹煲的调料下得重,赵兟感到口渴,喝了口水润喉,回了条语音。
三秒的语音条,蒋畅也花了三秒去揣测,他会说什么。
点开。
“应该不是要请我吃饭?”
他语速不快,嗓子里像含着什么,低低的,吐字不很清晰,但反而更抓耳,像贴着耳朵,对你说什么情话。
耳根有点热,蒋畅揉了揉。
她听过他早期的歌,和他目前的声线比较像,后来用了技巧,改得更沉更肆意了一些。
如果将沈献比作王孙公子,透着一股风流之气;那赵兟则是少年权臣,万事皆不扰他谋划。
蒋畅咬了咬下唇,险些忘记问他的初衷。
大酱炖大肠:想点外卖,但我不知道该吃什么,参考一下你的。
赵兟今天才吃了一份速冻饺子——还煮得稀烂,再加小半份蟹煲,此时问他,他也无甚想法。
他随意调侃了句:“大酱炖大肠。”
对方回:……没有这道菜,是我随便编的。
大酱炖大肠:听起来你还没吃?你有空吗?我请你吃饭,算谢你上次那顿蟹煲。
蒋畅尽量将这番话伪装得,目的性不那么强,只是随口一提,如若他拒绝,她也好及时揭过去。
庆幸,还好不是面对面,不然她很有可能露馅。
赵兟看了眼窗外,雨渐小了,但雷声隐隐地传来,像闷在密封罐子里。
他没什么表情,只是眉头微微蹙着。
真烦啊。
电荷在大气层的气团里不安定地冲撞,他心里也有不知名状的分子搅着乱。
ZS:很遗憾,蹭不到这顿饭了。
这回不是语音,礼貌的措辞,无法令蒋畅感知到他的情绪。
事实上,赵兟也不会对一个女孩子使用不耐的语气,或是摆脸色。人过三十,增长的不光是年龄的数字,还有对自我的控制力。
他不可能再像二十来岁那样,由着性子,想说什么说什么。
这句话就是拒绝了。
他是不是真的遗憾,蒋畅不知道,但她确实有一点。
大酱炖大肠:那好吧,下雨天一个人窝在家里,边看剧边吃饭也不错。
在地广人密的宿城,蒋畅就胡蕙一个朋友,两人住得不近,偶尔才一起约饭。
她其实也享受一个人用餐,只是难得邀请别人,于她,是迈出不小的一步,尽管路很快堵死了。
蒋畅点了一份酸辣肥肠盖码饭,在外卖送到之前,翻找着下饭剧。
最近没什么感兴趣的,于是重刷一部早年的古装剧,ost响起的时候,莫名又想起赵兟了。
比较是件杀伤力很强的事,觉得男主角没他帅,声音没他好听,就看不下去了。
唉……没救了。
蒋畅经常三分钟热度,上大学时,迷恋一个歌手,省吃俭用开始攒钱,想去看演唱会,室友都说她魔怔了。
还没攒够,她又觉得不值,最后当作旅游开销花了。
可能她对赵兟也会这样。
后来的一天,蒋畅交了下月的房租和水电费,看着工资卡的余额叹气。
还有一个多星期才发薪水。
蒋畅吃穿上很抠,她这个季度还没买新衣服,她打算发了工资,再叫胡蕙出去逛逛。
正这么想着,胡蕙发消息问她:你和你的心动对象进度条走到哪儿了?
进度条?
大酱炖大肠:那是开始攻略boss才有的东西,我还在老家养兵。
福狒狒:这么久了,还没开始?
大酱炖大肠:让我追人,不如让我多做点单子,在某种维度来说,钱和男人都是流动资产,且一样难得的话,我宁愿要钱。
她转而又说:得到那个人的难度,约莫够我赚够宿城的一套房了,全款的那种。
“对方正在输入中”闪了好一会儿,胡蕙显然也觉得她的问题很棘手。
福狒狒:别人是恋爱脑,你长了一颗单身脑。
大酱炖大肠:单身比恋爱稳定。
福狒狒:碰到喜欢的人,也不想谈吗?
大酱炖大肠:好吧,我想过。前几天一时冲动,甚至说请他吃饭。
福狒狒:所以是失败了?
大酱炖大肠:[截图]
大酱炖大肠:[极品圆脸微胖小美女去世.jpg]
福狒狒:这人看起来温和,但是你有没有发现,你进一步,他就巧妙地往旁边拐一步?
大酱炖大肠:是啊。我认识他到现在,他一直很有分寸。
福狒狒:我怎么觉得,我认识他。赵什么?这个字这么生僻,我应该没在其他地方见过。
大酱炖大肠:音同深。
福狒狒:等等。
过了会儿,胡蕙又发来消息:我知道了,我下个星期要跟大老板参加一场小型晚会,老板让我熟悉嘉宾来着,名单里有他。
胡蕙所在的是网络科技公司,规模不大,她口中的大老板,是个富二代,创立了这家公司,人还很年轻。
胡蕙长得漂亮,化一化妆,上镜也不逊色网红明星,估计是被叫去撑场面的。
大酱炖大肠:什么晚会?
福狒狒:一个大公司总裁的儿子考上名校,办升学宴,不过你也知道,这种就是变相的名利场。
福狒狒:那个赵兟能在名单里,说明他来头不小哦。可以啊你,一钓就钓条巨齿鲨级别的。
大酱炖大肠:饵都没下,也能算钓?
福狒狒:那你要不要跟我一起去,趁机下个饵?
大酱炖大肠:我一个外人,进不去吧。
福狒狒:跟着我老板进去啊,我跟他说一声就行。
蒋畅不可能不心动,但她实在畏惧那样的场合,光联想一下,衣香鬓影,推杯换盏,而她只想缩在角落,当一朵无香也不惹眼的郁金香。
去,还是不去。
两方势力分庭抗礼,分不出胜负。
胡蕙怂恿道:哪怕不是为他,看个新鲜,吃点东西也好,反正礼由我大老板送。
她了解蒋畅的性子,就得逼一逼,不然这辈子都是满无所谓的态度。
支持方的砝码又多一块,天平开始倾斜。
蒋畅没立即答应,说:我想想。
最后起到决定性作用的,是沈献的一条微博。
他本身发得就不频繁,上一条还是祝福高考大捷的。
是一则几秒的短视频。
镜头里,他挥着两只猫——应该就是嗷嗷——的爪子,发出几声“喵喵喵”的叫唤。
评论区“伏尸遍野”,一群人喊着“啊我死了”。
点赞最高的一条,在倒数第二条。
@沈献正面上我:合不拢腿了。
楼中楼的尺度更大,蒋畅作为互联网老冲浪选手,看到也叹为观止。
第一条是沈献自己的回复。
@沈献:一把年纪了,好不容易卖个萌,你们却……?[衰]
这句话比他的卖萌行为要更萌,让人有种……想摸摸他的头,捏捏他的脸的冲动。
拉扯几日的两只小人,有一只被打倒在地,动弹不得。
Game over。
蒋畅狠了狠心,答应胡蕙。
去了掉不了肉,不知道还好,一旦知道了,不去又会抓心挠肝地想。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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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第十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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