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不到九点半，裴衍澈比往常都要提早到达店里，今日和往常这个时间段一样，客人都不是很多。
裴衍澈一边收拾着桌子上客人留下的垃圾，一边时不时往窗外瞟去，不知为何，看着墙上挂着的钟分针秒针旋转的如此迟缓。
他也不知道“来找他玩”是认真的决定，还是说随口敷衍的玩笑，但不可否认，他确实很期待着她的来临。
忽然，在裴衍澈的视线中在店门口外不远处缓缓停下了一辆保姆车，从里面下来了一个女生。
今晚放学沈樱宜爽了陈莎莎和赵焱一起去玩剧本杀的约，说自己晚上有别的事情要做后。还不等挽留一下，刚放学陈莎莎便看见她拿着书包一转头就不见了踪影。
沈樱宜坐上了车，一路上拿着梳子不停的整理发型。
“小宜小姐，到地方了。”司机康叔出声提醒。
沈樱宜这才意识到，立马将梳子放到书包里，身体往前倾，出声询问康叔，“康叔，你觉得我今天打扮得怎么样？”
“很漂亮，小宜小姐。”
沈樱宜这才心满意足的准备下车。
“对了康叔，今晚你就不用接我了，我自己回家就可以。”
说着沈樱宜哼着小曲朝咖啡店走去，伴随着裴衍澈干净柔和的目光，店门口挂着的风铃被吹响，沈樱宜已经走进店里。
沈樱宜先是买了块蛋糕后，端着蛋糕坐到了店里角落的位置，裴衍澈这才抓紧忙完手里的工作，擦去手中的水渍，姗姗来迟。
沈樱宜正一口吃着蛋糕，一边看着桌子上摊开的数学卷子，见裴衍澈走来，沈樱宜立马招呼着他坐下。
“裴衍澈，你帮我看看卷子呗，真的好难啊，我做了一晚上都没有做明白。”沈樱宜不是不愿意不学习，只是自己脑子对理科不开窍，自己又菜又爱瞎琢磨题。不出意外思考不到一会，就能带着自己走入死局。
裴衍澈顺势坐到沈樱宜的对面，保持着礼貌距离，轻轻拿起卷子认真的看了一眼。
“你坐我那么远干什么，我是瘟神吗？”
裴衍澈一顿，人家都没说什么自己也不好扭捏，于是大方坐到沈樱宜身旁。两人距离挨得很近，沈樱宜趴在桌子上，生无可恋的看着卷子上“你认识我，我不认识你”的数学题。
裴衍澈甚至能闻到沈樱宜身上淡淡玫瑰香水的气味。和她给人的感觉一样，美丽、矜贵、有朝气。
卷子就是普通的测试题，并不难，对于他来说却是易如反掌。连平日里闲着没事练手的基础题都算不上。
前面几道是基础题，沈樱宜做的还不错，裴衍澈翻过卷子，后面是有些难度的陷阱题和拔高题，实在是有些惨不忍睹。
说着，裴衍澈接过沈樱宜手中的铅笔，低下头认真的在草稿纸上把题号标清楚，将每一道题的解题思路和步骤全部认真公正的写了下来。
怕自己语速太快沈樱宜听不懂，于是用铅笔指着卷子上的步骤，放慢语速，一字一句耐心的讲解着。
沈樱宜一手拄着脑袋，一手拿着叉子正吃着蛋糕，看着眼前的学霸正在给自己改卷子，有一种正在做梦的感觉。
沈樱宜先是看看他认真的模样，又看着他不一会已经把正面批改备注好了。
实在是没忍住，恰巧看到裴衍澈头顶落了一个毛毛，便伸手轻轻拿了下来。
裴衍澈被吓的一惊，抬起头便和满眼笑意的沈樱宜的目光撞了个满怀。
“裴衍澈，你真的没有女朋友吗？”
裴衍澈被沈樱宜这句摸不着头脑的话弄的晕头转向，不知为何竟从沈樱宜的目光中感受到有些戏虐的玩笑意味。
裴衍澈老实的摇摇头。
沈樱宜继续笑着发问，“没有女生喜欢你吗？”
“我不知道。”
裴衍澈和沈樱宜安静的对视着。
“要不要试试？”
裴衍澈不明所以，反问道，“什么？”
沈樱宜缓缓张开嘴，瞪着水灵灵的大眼睛像是蛊惑般的看向裴衍澈，丝毫不掩饰自己对他的兴趣，说道。
“要不要和我试试？”
裴衍澈呼吸一紧，明显感觉到心跳漏了一拍，过了半晌都还未反应过来，他就这么坐在沈樱宜的对面，注视着她。
她仿佛像是玩笑般，但看样子又有三分认真，裴衍澈有些懊恼的说道。
“你开玩笑的吗？”
沈樱宜像初见时一样笑的灿烂。
“没有呀。”
“为什么是我。”
沈樱宜想了想，倒是没想到裴衍澈会说反问她，为什么选择她。
起初沈樱宜心想，无非就是他长得好，还聪明，她从小就是个慕强的性格，或是她从小到大从未接触过像裴衍澈这样的人。
看着对面的学霸正一脸认真的看着自己，他的没有有些簇紧，她第一次见裴衍澈这幅深情，想着逗他玩般说道。
“想试试把学霸拉下神坛的感觉。”
裴衍澈呼吸一紧，缓缓低下头，果然，她只是在跟自己开玩笑的。
随后他也没有继续再搭腔，只是把卷子和草稿纸推到沈樱宜面前，将笔递给她后，说道。
“我要去忙了，这是解题思路和过程，要是有不会的等会我回来给你讲。”
沈樱宜点点头，目送着裴衍澈回到前台后的后厨收拾着。
沈樱宜和预想的一样，裴衍澈没有立马答应自己，倘若真的立即答应了的话，沈樱宜倒是会觉得有些无趣。
沈樱宜低下头看着裴衍澈方才写的东西，字如其人，和意料中的一样，裴衍澈的字写的实在是好看。
随后沈樱宜又坐了一会，今天这个点的客人有些多，裴衍澈也不太有手机再来搭理自己，索性沈樱宜收拾好书包，准备回家。
临走前，沈樱宜走到前台和裴衍澈简单告了别，临转身前还不忘调戏人家一下。
“好好想想哦，学长。”
*
一连几日沈樱宜偶尔会来店里坐在不起眼的角落里，单纯的询问裴衍澈怎么做题。裴衍澈则是认真的讲解，强压下每每想要分神的心。
倏然直接肩膀处搭上一只温柔小巧的手掌，裴衍澈下意识浑身一抖，转头看向身后。出乎意料之外的是，身后除了拍自己的人外，身后还站潘贵雨与刚毕业的学长学姐。
这些学生都是潘贵雨带出来的优秀毕业生，全都是今年在名牌双一流大学录取的毕业生。凑着即将开学，几人原本都是上一届实验班的学生，于是说好一起看看老师。
潘贵雨一路上领着这些自己带出来的兵，笑得合不拢嘴，逢人便大肆宣扬这都是上一届高三优秀毕业上，这个被京北录取，这个被邻省省重点录取。
“阿澈，好久不见啊。”叶沁今天穿着干净整洁的白衬衫配牛仔裤，头发利落的绑成马尾，伴随着脚步在微风中摇摆，扬起好看的弧度。
叶沁是老厂街社区，给自己介绍兼职的苏姨的独生女。
当初在工地上出意外的两名工人，一名是裴衍澈的父亲，一名是苏姨的丈夫。
这些年两家走得很近，也算相互扶持。那时候裴嘉阳要上班，裴衍澈要上学，年幼的裴瑶基本放在苏姨家，由叶沁的外婆来带。这些年裴衍澈一直很感激苏姨。
叶沁今年也是通过竞赛被京北大学录取。两家走动频繁，时常两人会凑在一起讨论题目。
“回来了？”裴衍澈有些意外，语气平平，没什么特别的情绪。
高考完叶沁通过兼职赚来的钱，带着苏姨去邻省玩转了几天，又回老家小住一段时间，算算日子自己也许久没见到她了。
“嗯，竞赛准备的怎么样？有信心没。”叶沁笑得大方得体，两人语气如同老朋友般熟稔。
潘贵雨方才也是听叶沁提起自己和裴衍澈自小相识，住在同一边社区，经常会在一起讨论竞赛题目。两个都是自己的心头宝，嘴角笑意更浓。
“小沁啊，身为学姐，你看你和小澈这么熟，都是京北苗子。有时间两人都交流，你和小澈分享一下自己的竞赛经验。还有没多久就要竞赛了，这可关乎着保送名额呢。”
叶沁漏出大方得体的笑容，看看潘贵雨，又看看裴衍澈：“放心吧潘主任，一定的。”
今天课间操难得沈樱宜没有去器材室打牌，今天起晚上学迟到了，就没吃吃早饭，于是想着和陈莎莎一起课间操溜到学校小商店买些零食垫下肚子。
“莎莎，今天中午咱们去小吃街吃火锅呢，还是打车去市里吃最近网上挺火的炒菜呢？”
沈樱宜正脑补着今天中午要吃什么大餐才能填饱自己空空如也的肚子。
突然不远处一个熟悉的身影让她眼前一亮。
但立马沈樱宜有些不开心，裴衍澈的身旁还站着一个女生。
看了半天沈樱宜也没认出来，通过陈莎莎小声提醒，沈樱才知道那个笑得自信骄傲的女生名叫“叶沁”，去年保送的京北，是潘贵雨的得意门生。
沈樱宜眼见叶沁笑眯眯的看着裴衍澈的侧脸不知道在滔滔不绝的说着什么，而裴衍澈好像听的十分认真，还偶尔点点头。
女人的第六感告诉自己，两人一看关系就不简单。
好家伙，前些日子不应允自己，结果今天和别的女生“有说有笑”，一瞬间不悦的心情上升到了极点。
潘贵雨不打扰二人“叙旧，”带着其他几名毕业生离开操场一边。
眼见潘贵雨离开，沈樱宜立马松开陈莎莎的手，小跑两步上前，在距离二人有些距离的地方站住，出声喊道。
“裴衍澈！”
裴衍澈和叶沁仪正聊着不久后的竞赛，忽然被这一声弄得一惊，下意识的纷纷转头，便看到了站在身后不远处，看似有些不太开心的女生。
叶沁有些意外，不作声，觉得自己站在这里有些突兀。看向裴衍澈，一副“我先走，你们慢慢聊”的神情，随后便离开。
“你昨天不给我答复，今天就和别的女生单独约会。”
不得不承认，看着两人直接的默契，沈樱宜确实有些酸，但依旧将话说的有些重。
裴衍澈攥紧了双手，低着头看着沈樱宜有些生气的脸颊，脸颊两侧鼓鼓的，竟然莫名觉得有些可爱。不想让她误会，开口解释。
“她是邻居阿姨家的女儿，我和她只是普通朋友，她刚和我在说竞赛的事情。”
裴衍澈又补充道，“潘主任也知道，你别误会了。”
“哦。”
沈樱宜这才作罢，忽然想到了什么，从口袋里拿出了一包糖递给裴衍澈，“请你吃糖。”这是平日里自己最爱吃的糖果。
裴衍澈接过糖，大体扫了一眼，似是有些眼熟，包装纸上上面写着英文，想来也是，他未见过这种糖。
他对糖的记忆，还停留在自己上幼儿园时，父母还没去世前，偶尔母亲从电子厂下班回家会给自己买一个五毛钱的棒棒糖。
小时候自己就很少吃零食，自从父母去世后生活变得拮据起来，自己就更没有吃过。
回过神沈樱宜已经和陈莎莎走远了。
裴衍澈一边往老师办公楼走去，一边打开了糖的包装纸，从里面拿出一颗粉色的糖果放入嘴中，很酸很涩，这个味道算不上太喜欢，但还是把几个糖果慢慢含在嘴里，等待它满满融化。一路流淌到心尖。
心想，这是她送给自己的第一份礼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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