玩家指令：禅院沙罗
"请玩家选择您的身份"
A，世家大族
B，富商家庭
C，小资家庭
D，中产家庭
【A】
电子荧幕的冷光在黑暗中勾勒出少女的轮廓。她的手指悬停在选项上方，指甲修剪得圆润整齐，像一排小巧的贝壳。选择本身毫无意义，正如这个雨夜里潮湿的空气，不过是时间流逝的具象化表现。
沙罗选择了A。
"好的，为您随机出的家庭是【禅院】，一个历史悠久的咒术家族。"
系统的机械女声带着刻意为之的甜美，仿佛抹了人造奶油的塑料蛋糕。屏幕上浮现出古老的宅邸全景，瓦檐上蹲踞着青铜制的镇物，在像素构成的月光下泛着青黑色的光泽。那些精妙的建模细节本该令人惊叹，却只让沙罗想起博物馆里陈列的战国甲胄——精美绝伦的死物。
请按【是】或【否】
【是】
"请选择您在家庭中的身份
A，父亲：族长；母亲：正妻
B，父亲：族长；母亲：侧室
C，父亲：族长；母亲：妾室
D，父亲：长老；母亲：正妻
……"
沙罗的指尖在A选项上轻轻一触。背景设定在现代却保留着妾室制度，这种时代错位的荒谬感本该引人发笑。但她连嘴角都懒得牵动。游戏策划者大约是为了满足某些玩家对封建贵族生活的病态幻想，就像孩童用放大镜灼烧蚂蚁时获得的扭曲快感。
选择确认的瞬间，屏幕泛起涟漪般的蓝光。沙罗注视着像素重新组合，构建出一个穿着十二单衣的虚拟母亲形象。那女人有着工笔画般精致的五官，眼角却带着被规训出的温顺弧度。多么讽刺，在这个以咒力为尊的世界里，女性依然被囚禁在锦缎织就的牢笼中。
一岁到六岁的记忆像被快进的胶片。沙罗跪坐在紫檀木地板上，母亲的和服下摆绣着蔓草纹，随着研磨墨条的动作微微晃动。墨香与线香混杂在一起，构成某种压抑的芬芳。
"腰要挺直。"母亲的声音像从很远的地方传来，"女子虽不必修习咒术，但礼仪关乎家族体面。"
庭院里的蝉鸣突然尖锐起来。透过樟子门的格栅，可以看见直哉穿着印有家纹的羽织，正被侍从领着前往学堂。弟弟的背影挺得笔直，像一柄出鞘的小太刀。
沙罗低头看着自己水镜中的倒影。游戏角色有着与她本人相似的容貌——乌黑的长发，苍白的皮肤，眼角微微下垂显得无辜又温顺。但那双眼睛深处空无一物，仿佛精心烧制的瓷偶。
系统提示突然在视野边缘闪烁：【检测到异常参数，角色天赋重置中……】
七岁生辰那夜，十种影法术在梦中降临。黑色犬形式神从她的影子里跃出时，父亲手中的茶碗跌落在地，抹茶在榻榻米上洇开一片苦涩的绿。长老们的惊呼声中，沙罗注视着式神猩红的眼睛，那里映照着自己无动于衷的脸。
"十种影法术……"父亲的声音因激动而颤抖，"自建武年间以来，禅院家再未出现过觉醒此术的女子。"
沙罗看着系统面板上暴涨的数值。继承人的位置就这样轻易易主，像棋盘上突然被吃掉的王将。多么可笑，所谓的家族传统在绝对力量面前薄如蝉翼。历史上确实有过女性天皇，但她们终究只是父权制度暂时妥协的产物。
直哉的嫉妒像梅雨季节的霉菌般悄然滋长。某个训练后的黄昏，他在回廊拦住了沙罗。
"女子就该待在闺阁里绣花。"十岁的男孩昂着头，眼中闪烁着恶意的光，"你的式神不过是赝品。"
沙罗正在调整式神参数，闻言连视线都没从虚拟界面上移开。直哉的建模相当精致，皮肤质感甚至模拟了青春期特有的光泽。但再完美的建模也掩盖不了程序逻辑的贫乏——典型的嫡子嫉妒模板，老套得令人昏昏欲睡。
"让开。"她说着就要绕过去。
直哉突然伸手拽她的头发。这个动作触发了系统的强制战斗模式，沙罗看着视野中突然出现的红色警示框，第一次感到些许烦躁。她本想直接退出游戏，但想到存档点还在三天前，只好不耐烦地召唤出玉犬。
接下来的场景像被暴力快进的电影。直哉的惨叫声中，骨骼断裂的声响格外清脆。当侍从们闻声赶来时，沙罗正蹲在弟弟身边，用他的羽织下摆擦拭手上的血迹。月光透过格栅在地板上画出黑白分明的界限，她站在光暗交界处，像个漫不经心的刽子手。
"下次再烦我，"她凑近直哉耳边轻声说，"就让你永远躺在病榻上当贵公子。"
这件事本该引起轩然大波，但十种影法术的持有者享有特权。父亲只是象征性地罚她抄写家规，而直哉从此看她的眼神里多了几分隐藏的恐惧。真没意思，沙罗想着，连复仇戏码都如此乏善可陈。
遇见甚尔是在一个闷热的午后。沙罗穿过训练场边的竹林时，看见几个分家的孩子正围着什么人拳打脚踢。竹叶在风中沙沙作响，像无数细小的嘲笑。
她本要径直走过，系统却突然弹出提示：【发现可招募角色：禅院甚尔（天与咒缚）】。沙罗停下脚步，调出角色面板查看数值。生命值条长得惊人，防御参数也远超普通咒术师，确实是个理想的肉盾。
被殴打的少年突然抬头。汗水与血污混合着从他额头滑落，那道疤痕像一条蜈蚣趴在脸上。沙罗微微皱眉——这个NPC的建模粗糙得令人失望，面部纹理甚至有些失真。她关掉招募界面，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大小姐不救我吗？"甚尔的声音带着玩世不恭的笑意，"听说您连亲弟弟都能下狠手。"
沙罗没有回头。竹林的阴影吞没了她的背影，蝉鸣声突然变得震耳欲聋。游戏而已，何必认真？她想着，调整系统设置关闭了所有随机事件触发。
真正让沙罗感到意外的，是遇见五条悟的那个雨天。系统强制安排了这次会面，作为"御三家继承人交流活动"的剧情任务。
五条家的神子戴着圆片小墨镜，白发在雨中像一团不合时宜的雪。他凑近打量沙罗时，呼出的白气拂过她的睫毛。
"你的咒力波动很有趣。"他露出系统设定的标准微笑，嘴角弧度精确到像素级别，"像被刻意调整过的参数。"
沙罗看着视野中自动展开的角色面板。五条悟的数据栏闪烁着金色边框，各项数值都突破了常规上限。这显然是游戏设计者为后期剧情准备的BOSS级角色，连建模精度都比普通NPC高出几个量级。
她随手截了张图保存，准备退出时发现任务列表更新了：【与五条悟建立羁绊（0/100）】。沙罗冷笑一声，直接关闭了任务追踪。这种强行拉郎配的剧情设计，简直像往抹茶里加草莓酱一样令人反胃。
雨幕在两人之间织起透明的屏障。五条悟的身影在像素化的雨水中微微扭曲，像一幅被水浸湿的浮世绘。沙罗转身离去时，听见系统播放的预设台词：
"我们还会再见的，禅院家的小姐。"
不过是程序设定的必然重逢。沙罗想着，调出菜单点击了退出游戏。虚拟世界在她眼前分崩离析，如同被戳破的肥皂泡。
【系统提示：游戏进度已保存】
【当前完成度：37%】
【是否继续游戏？】
【是/否】
沙罗摘下VR设备，窗外雨声渐歇。显示屏的蓝光映照着她面无表情的脸，像另一个未加载完成的游戏角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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