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了小七海?”
渡边彻有些惊讶地看着站在自己门前气喘吁吁的七海建人。
一分钟前,七海建人着急忙慌地敲响了渡边彻的房门,那急切的敲门声如果不是七海建人发出了声音渡边彻都以为是NHK的收费员。
“前辈...癌症到底是怎么回事?”
“哈?”
渡边彻一脸困惑,到底在说什么啊?什么癌症?难道小七海知道了...
“你是在说小黒木的事?啊...因为是他的私事所以也没有跟其他人说过,不过小七海你是怎么知道的?”
“黒木?那是谁?不,现在说的是前辈你才对吧?!”
七海建人一改往日的常态大吼大叫起来。
有点被七海建人吓到,渡边彻咽了咽口水让开身位将七海建人请进屋内。
“总而言之先进来吧,这么晚了吵到邻居就不好了。”
七海建人深吸一口气反手关上防盗门走进客厅。
“麦茶可以吗?”
打开冰箱翻找饮品的渡边彻没有等到回应,只好默认七海建人麦茶也可以了。
将一杯冰镇麦茶摆在七海建人面前渡边彻也顺势坐到餐桌对面,“现在冷静下来了吗?”他不知道到底是什么让七海建人这么激动,但他会认真去聆听做个好的倾听者。
“呼!”七海建人长呼一口气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肺癌到底是怎么回事?”
又来了,这种莫名其妙的话。
“怎么回事...就算你这么说我也不理解啊。”
渡边彻本来都打算一个人独酌观星了,买来的啤酒都放在阳台现在想喝点也不好直接去取,刚刚拿麦茶的时候一起拿来就好了。
想到这里渡边彻从桌面上的烟盒里抽出一根烟。
“啪!”
“等等...你干什么啊?很疼啊!”
出乎渡边彻的意料,七海建人直接挥手拍在了渡边彻夹烟的那只手上,烟在空中划出一道弧线跌落在地板上滚动到了某个角落。
渡边彻挥了挥那有些发红的手背,他不理解小七海到底怎么了。
“事到如今前辈还要装傻吗?烟烟烟!你还要吸那种东西来残害自己的身体吗?”
“到底...”
“那前辈看看这个吧!”见渡边彻还要装傻七海建人干脆把从宝木医生那得到的病历单拍在桌子上,“已经瞒不住了吧?事到如今你到底还想要瞒我到什么时候?”
渡边彻困惑地拿起桌面上的病历单,上面的信息毫无疑问是自己的,但...一堆看不懂的指标后是最终诊断——晚期?!
不,更应该准确来说是中晚期。
“这到底是...”
“我们被炎魔袭击之后接受治疗后的...”
七海建人的声音有些发颤,后面的话语因为哽咽已经有些听不清晰,但大致的意思渡边彻还是能理解的。
“不...这是假的吧?谁给小七海的啊?就算是恶作剧也太恶劣了。”
渡边彻放下心了,搞什么嘛,小七海原来是在担心自己啊。
“假的?可给我的是宝木医生,说是前辈的熟人。”
宝木?啊...确实有印象,几年前看到一个幼女被行踪很可疑的男人抱着有些在意就上前去确认了,后来发现是人贩子。
没记错的话当初那个女孩子就是姓宝木。
“宝木先生的话我有印象,是个很善良的人,他的职业非常让人尊敬呢。”渡边彻一想到宝木先生的为人忍不住夸赞起来,“跟我这种半吊子是完全不一样的真真正正的大人哦,这样的人应该不会开这么恶劣的玩笑才是啊?”
刚刚心中升腾起的一丝希望又扑灭了,他很清楚那个医生的神情中充满了担忧,那种要是也是恶作剧的话那可堪称影帝级别的演技了。
但...前辈事到如今也要装傻吗?
不知道为什么七海建人有些喘不过气,双手止不住地在发颤,明明很想止住的但是就是停不下来,越是试图控制就越强烈。
眼眶有些酸涩,潮气不断凝聚化作点点星光滑过脸颊。
“小七海...你...”
渡边彻反而不知道怎么说了,他是属于面对他人很浓烈、直白的情感不善应付的人,尤其是这个对象还是他自己的时候。
这个时候他不是单纯的倾听者,不是个单纯的故事外的角色,他无法站在较为清醒的角度陪着他人去发泄自己内心的情绪。
而且,说实话他也有些迷茫了。
看到那张病历单的时候,渡边彻的内心就泛起了很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就像苦酒入喉一样苦涩却又感到释怀。
“宝木医生说过。”七海建人的声音沙哑,“这个病会让患者很痛苦,所以前辈一定有特效药和止痛药吧。”
“一定有一个是假的是谎言,要么是前辈要么是宝木医生。”七海建人又摇了摇头,“宝木医生也很在意这个结果,一直很担心前辈,希望前辈回去复查一下说不定是误诊,这些宝木医生都跟我说过了。”
七海建人看似极其冷静地逐条分析并且陈述自己已知的情报,可他越是这样越在渡边彻看来是失去了冷静的能力。
已经语无伦次不知道要说些什么了,只能拼命让自己冷静下来,压迫自己的脑、压迫自己的神经、压迫自己的意志。
在渡边彻看来就是这样的。
有些心疼小七海,但他没办法像个局外人似的去宽慰他,跟他开着玩笑。
他做不到,他自认为这些复杂的情感砸在自己身上就会完全丧失处理的能力,他就是这样一个失败的大人。
他很害怕自己再多说一句话就会摧毁掉小七海不断逼迫自己建立起来的“理性”。
渡边彻局促地坐在椅子上,任由七海建人不由分说地在自己的屋子里翻箱倒柜起来。
床头、枕下、抽屉、柜子、床下、纸箱、柜顶...
每一处有可能藏有药物的地方都被七海建人翻了一遍,渡边彻就这么静静地看着不发出任何声音。
平时的小七海是不会这样的,他很清楚,正是因为很清楚才不会在这个时候去阻止他。
七海建人把能翻的地方都翻了一遍,最后把视线投向一直没有碰过的医药箱。
那是几乎每家每户都会备的箱子,里面放着感冒药、创可贴、碘伏之类的应急性储备物资。
这个地方其实是最应该先去翻找的,但他一直刻意避开了这里。
是在恐惧真相吗?是想尽可能晚点去面对吗?
最后七海建人还是颤抖地打开了医药箱,里面的东西摆放的整整齐齐,他仔细检查了一遍没有任何相关的药物。
长呼出一口气,悬着的心最终落地,这个时候他才发现自己早已经大汗淋漓。
见一切都好似结束了,渡边彻转身来到了阳台。
“前辈...”
渡边彻手肘杵在栏杆上,悬挂在夜幕之上的是璀璨的星河,地面是家家户户的璀璨灯火。
从放在地板上的塑料袋中取出两罐啤酒,瓶罐上已经凝结出了许多水滴,有些变温了呢。
“小七海要喝吗?”
没有想象中的责怪,反过来是问他要喝酒吗。
“不...我就算了。”
“是吗。”随手把多余的那罐啤酒放在栏杆上渡边彻打开一罐啤酒灌入喉中,“果然赏星的时候来一杯是最棒的啊。”
“明明前辈之前还说烤肉的时候来一杯是最棒的。”
七海建人也走到了渡边彻的身旁,两人都看向了夜空的繁星点点。
“哈哈,是吗?”渡边彻又饮了一口,“小七海谢谢你这么担心我哦。”
“不...是我今天太失礼了,失去了理智不经同意就随便乱翻了前辈的家。”
“没事,毕竟小七海现在才十六岁嘛,我像小七海这么大的时候或许还不如小七海呢。”
“不要在这个时候倚老卖老感慨人生年龄啊。”
“果然还是这样的小七海最熟悉了。”
“是啊,不,是吧。”
两人看了一会繁星,谁也没有说话,只有渡边彻那边时不时传来的饮酒声。
“时间不早了,前辈我先去帮你收拾我弄乱的房间....”
“啊!不用不用,高专那边不是很累吗?明天的训练要加油啊。”
七海建人依旧转身走入房间自顾自的收拾起来。
“不,既然是我弄乱的,那我就要好好收拾。”
“真是有小七海的作风呢。”
阳台外是蝉鸣,阳台内是布料摩擦的声音。
瞥了眼正在叠衣服的七海建人渡边彻抿了抿唇。
“以后还要做吗?咒术师。”
“嗯。”
“为什么?还是因为觉得自己有这个能力所以就去做了?”
“是啊,就是这么简单。”七海建人顿了顿,“而且不断在高专学习咒术、袚除咒灵对我来说也很重要,可以保护想要保护的人。”
“什么嘛,小七海也坦率地说出这么孩子气的话了啊。”
“别这样。”
笑了笑将罐中的啤酒饮尽,渡边彻滑坐在地板上,背后靠着凉爽的铁栅栏。
繁星真美啊。
明天也会是个好天气吧?太阳照常升起,月亮照常落下。
“已经有些醉了?”七海建人收拾好屋子后看向渡边彻,“别喝太多了。”
“已经要回去了?”
“是啊,明天你有空吗?正好把你介绍给灰原。”
“啊...你的那个同级生朋友啊,看情况吧,最近逃了太多次加班可能会被啰嗦。”
“果然啊。”七海建人声音有些上扬,“那下次吧,前辈晚安。”
“啊,晚安,别太拼命了哦,小七海...”
“咔哒。”
是门关上的声音。
手颤颤地抚上心脏。
——扑通——扑通——扑通——
心脏好沉...张开口试图涌入更多的空气,但却无法让空气挤入肺中。
渡边彻有些气喘但是他却笑了,赚到了不是吗?
他已经全部都想起来了。
在自己最为消沉的时候他患上了肺癌,查到的时候已经中晚期了,也就是和小七海一起去医院的时候查到的。
失去了手术的机会,吃着特效药、止疼药不断苟活,但死亡还是不断逼近。
光是药物的昂贵费用就已经让他疲惫地喘不过气了,那段时间他浑浑噩噩的,无数次想过就这样死去不是合了自己的心意吗。
早就想过的吧?自己这样的习惯和作息等来这样的结局。
明明是没有自杀的勇气最后选择了放纵自己**,让自己在尼古丁和酒精的浸泡下彻底腐烂。
结果可笑的是在死亡临近的时候,他却比任何一个人都怕死。
真是丑陋又可悲的嘴脸啊。
耗尽家财,他最后把希望寄托在了虚无缥缈的神明上。
他不知道活着是想干什么,但就是想多活一阵子。
这或许是人类最原始的本能吧?求生的意志,他依旧恐惧吧。
令人作呕,矛盾至极这就是他的根劣性。
或许是自己的丑陋嘴脸引来了神明的兴趣,祂降临在了渡边彻眼前。
那是个怎样的姿态呢?
米色帽衫、深灰色短裤,宽松的衣物完全遮盖住了祂瘦小的身躯,膝盖以下裸露在外的部分都缠绕着白色的布条,最显眼的果然还是祂那一头灰色长发。
那毫无疑问是一尊神祇,祂自称是诅咒之神可以实现他的愿望。
自那之后祂就附身在了渡边彻的身上,渡边彻可以像个正常人生活一段时间直到连神明也无法维持这副残破的身躯。
在那个充满了绝望与转机的夜晚,渡边彻向着祂提出了疑问。
“那么代价呢?代价是什么?”
在金融企业上班的渡边彻很清楚,想要获得什么就要付出一定的代价,那么这位神明到底看中了他的什么呢?
“嗯...如果非要说的话,就让你忘记你患病的记忆吧,直到我不能再维持你的身体,除此之外我什么都不会做。”
祂是这么说的。
“为什么?对你有什么好处?”
“情感,我想要学习。”
诅咒之神为了明白属于人类的情感来见众生见这世间百态,而他不过是个幸运的可怜人。
自那以后渡边彻照常上下班,但他更加拼命的赚钱、攒钱,似乎对攒钱有一种本质上的**,事到如今也确实攒下来不少一笔钱。
既然已经全部都想起来了,那就代表...
“已经到极限了吗?”
灰发的神明从渡边彻的身躯中钻出,那双眼眸比上次见多了些什么东西,不...是比上次更浓厚了一些,渡边彻一时不知道怎么去形容。
“谢谢...能活到现在是我赚了,能让我这段时间没有痛苦地活着真的谢谢。”
“不,要说谢谢的是我。”
灰发神明看着渡边彻,祂能感受到眼前的这副身躯的生命正在不断流逝。
“最后,你有什么要做的吗?”
渡边彻仰望着星空,“再让我抽一根烟吧。”他的视线落在客厅角落的那根烟。
祂顺着他的视线寻去,将那根烟捡起,放入渡边彻的嘴角。
“啊...打火机。”
祂的指间燃起一丝咒火替渡边彻点燃人生中的最后一根烟。
尼古丁想要挤入肺中,但却做不到,渡边彻费力地呼吸不断吸吮烟嘴,最后还是让一丝烟雾从鼻腔中滑出。
“能让神明为我点烟,真是荣幸...”
眼皮愈发沉重,在意识的最后是那抹璀璨的星河。
希望...明天是个好天气啊。
刚下到一楼的七海建人内心传来一阵律动,他不断回味着与前辈道别前的对话,终于发觉了一丝不对。
【别太拼命了哦,小七海...】
好奇怪啊,前辈怎么会突然这么说?
不...也很正常,是我太敏感了吗?
可为什么越回想越觉得前辈当时的语气很奇怪,就好像...就好像喘不上气一样。
心中越发慌乱,向前迈进的脚步最终停顿、向后奔去。
“咚!咚!咚!”
七海建人急促地砸响了房门。
完全没有回应。
“前辈?是我!”
死一样的寂静。
不祥的预感愈发浓郁,七海建人掀起门垫从中取出备用钥匙。
“咔哒。”
开了!
推开房门,七海建人连忙朝阳台跑去。
映入眼帘的是靠在栏杆仰望星空的男人,他的嘴角还咬着一根烟,烟雾冉冉上升直达天际。
“什么嘛...既然没事就回答我啊。”
七海建人松了一口气,刚要靠近又浑身不自觉地发颤、绷紧。
微风轻轻拂过,烟灰被吹散随意落在白领内,而眼前的男人对此毫无反应。
“前...辈?”
七海建人颤抖地朝男人的鼻间探去。
死了。
那个名为渡边彻的男人死了。
那个总把大人小孩挂在嘴边的渡边彻死了。
“节哀。”
小孩子的声音在身旁响起,七海建人在见到祂的时候就已经大致猜到了事情经过。
一头灰色长发的孩子,皮肤裸露处都缠着陈旧的白布条,毫无疑问是家入前辈提到过的小灰,也是被高专暂定为特级的危险存在。
“他,走的时候痛苦吗?”
七海建人的声音低迷,仿佛失去了所有的力气,就连说话也不想多说。
“不哦,很释然。”
“那就好。”
七海建人拿起栏杆上已经温掉的那罐啤酒打开,那是他第一次喝酒。
好难喝,又苦又扎嘴。
为什么渡边彻会喜欢上这种东西呢?
咕嘟咕嘟咕嘟。
一罐喝完,七海建人在地板上的塑料袋中又取出一罐喝了起来。
或许把这些都喝掉就能理解了吧?
“人类,果然很复杂。”
小灰坐在栏杆上仰望星空,这段时间只有在渡边彻睡着的时候祂才偶尔出来过,这是祂见证过的第三十八个人类子民。
“不要喝太多了小...”祂好像想到了什么又摇了摇头,“不,七海君。”
祂的身影不断飘向高空最后消失不见。
七海建人没有理会祂,但如果五条悟和夏油杰在这里的话一定能发现,现在的小灰已经多了很多东西。
是啊,多了渡边彻在祂眼中见到的东西——人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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