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几分钟后,他听着前面提问的学生陆陆续续的向秦教授道谢,相继走出教室。
又过了一会,教室彻底安静了。
秦教授在在他面前站定,用食指关节敲了敲他的桌子。
“谢同学,有没有兴趣去办公室探讨一下学术问题?”
谢池本就是混上大学的,他大学前两年专业课都是擦着边过,也从没想过未来,属于活一天算一天的类型。
他的父母比较随和,自己儿子只要不犯原则性错误,干什么他们都不过问。不愁吃穿,这也养成了谢池喜欢躺平的观念。
他抬头看着秦遇舟,秦遇舟也低头看着他。
秦遇舟的眼神好似像很认真,镜片后面的那双眼睛透着精明。
谢池点点头,一言不发地跟在秦遇舟身后进了办公室。
秦遇舟坐在座椅上,把眼镜摘下来掐了掐鼻梁。
他随意找了个休闲的姿势,随后问道:“谢池同学,能跟我说说上周一你缺席的原因吗。”
谢池刚才在教室被叫住后,心情不太好,这会单独面对秦遇舟却只想逃避。
他这么显眼,教授保准第一眼就认出他是谁了。
喝酒买醉结果被捡走这种事够荒谬的,最尴尬的是捡他的人竟然是自己的老师。
他只希望在断片的那一段时间他没有做什么出格的事情。
“就,有自己的事。”
秦遇舟一个询问的眼神递给了谢池。
“别问了呗就。”一提到这事,谢池就感觉自己挺憋屈,失恋这种事说出来怪丢脸的。
况且是在自己教授面前。
秦遇舟心里发笑,现在的小孩秘密还不少。
“谢池,课上你我是师生关系,课下我希望我们是朋友,有什么困难可以及时跟我说。”
“那天分手了,然后把下午课给忘了。”谢池挠挠头,感觉有点不好意思。
“是因为失恋而旷课还是因为旷课而旷课?不管是什么,下次不要再发生了”
谢池小鸡仔似的点点头。
其实挺乖的,秦遇舟想。
虽然自己只教课半年,但本着对所有经手的事负责的态度,他还是很乐于深入了解一下现在大学生的内心想法。
“教授,没别的什么事我先走了。”
谢池在犹豫到底要不要说声谢谢。
说了,感觉对双方来说都有点尴尬。
不说,自己断片了不知道怎么的被教授扶到酒店,甚至房费是教授付的。
他不知道要怎么说,甚至觉得思考了这么多,站在这里都能感觉到空气在明显升温。
这一个月的经历比他前十几年的人生都要精彩。
思来想去,谢池还是决定闭嘴。
他拉开门走出去。
门“咔嚓”一声锁上了。
桌子后的人低下眼睛,无奈的摇了摇头。
现在的小孩,真是新鲜。
秦遇舟自己的大学并不丰富,甚至是枯燥无味的。
千篇一律的上课,写论文,拿奖项。
学生时代,唯一的爱好可能就是坐在图书馆看书。
有那么一天,在图书馆看到眼睛发涩时,秦遇舟决定去外面活动一下。
再回来时,书中夹了一张字条,留了一个角在外面。
“同学,我看见你天天都在图书馆,觉得挺巧的,可以加一个联系方式吗?我们以后可以坐在一起。” 娟秀的小字跃而纸上。
他抬头看了一圈,离他不原处的一个女生慌乱的转过头。
心中了然。
但他不能回应。
中学那会,他看着同学陆续都谈了恋爱。
学校是禁止恋爱的,美名其曰是“耽误学习”。
学生们为了刺激,更是发现了各种可以躲藏老师突击的地方。
而他,喜欢那个排名榜最高的名字。
是个隔壁班的男生。
有次考试,他看见那个永远都坐在第一考场的人,破天荒的到了他所在的七考场。
交卷的那一刻,他看着那个人很快答完题,踏着风走出了教室,那一瞬间的映像,深深地震撼到了秦遇舟。
他开始时不时的关注那个人,装作不经意的经过他的班级,再偷偷看上一眼。
一次下课,在去厕所的途中路过了男生的班级,秦遇舟听见他旁边有人跟他唠嗑。
“阿岩,今天咱班那个傻子跟你表白了?”这人口中的“傻子”成绩在班级的中游,仅仅因为他的性取向,就被随意的扣上“傻子”的帽子。
“是啊,吓我一跳。”
“要不你勉为其难的从了吧?”
“我又没病,我只是不想找女朋友,不代表我喜欢男的啊,而且你看他那么笨,有能耐超过我再说吧。”
空旷的教室里不时有几分轻蔑的笑声。
病。
秦遇舟心想。
原来喜欢男生是病吗?
彼时,他只是一个在茫茫学子中,游离在排名中间的一员。
如果是自己的话,大概也会遭受同样的嘲笑吧。
秦遇舟把所有都归于自己不够优秀。
其实他并不是一个多聪明的人,和大部分同龄人一样喜欢在课堂上睡觉,作业互相借着抄,周末喜欢去网吧。
但自那以后像是下定决心般,不懂的找人到处问,周末也把自己关在屋子里刷题,爸妈越来越欣喜的看着他飞速进步,更频繁的在课堂上受到老师的表扬。
他的排名从中游到中上游,又到了上游,他的桌子越坐越靠前,但他再没机会跟那个人比试一场。
中考前夕,排名榜前十,秦遇舟的名字赫然在列。
领成绩单和毕业证那天,他看见了自己暗恋的那个人。
旁边挽着一名女生。
这就是心碎的感觉吗?秦遇舟想。
手上的单子已经不重要了,他考进了全省最好的高中,从此把初恋埋葬在心里。
他在自己给予的压力下度过了高强度的三年。
秦父秦母看着儿子拼命汲取知识,时常劝儿子不要操之过急,秦遇舟却不知道除了埋头学习还有什么可以提起兴趣。
报考时,他坚定的选择了法律,仿佛只有手握天平,才能使内心变得冷静。
某一天心理健康课,他听到讲台上的老师讲到了“同性之间的感情”。
“性别永远都不是爱情的绊脚石。”老师这样说道。
自那以后,秦遇舟经常去心理咨询室放空,在心理咨询师的帮助下,逐渐接受了自己。
看着女生慌乱的眼神,他折叠起字条,把书放回书架上,走到女生面前,把字条轻轻的放在了桌面上。
字条上只多了三个字:很抱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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