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夏油杰困在无形的牢笼中，再一次被迫直面了自己的内心。
他一直控制自己不去想悟，可是，越是刻意的不去想，满腔的思念就愈发抑制不住，他甚至会无意识的在别人身上寻找悟的一丝影子随着时间推移，这种行为随着时间推移越发严重，长相、性格、名字、色彩、口癖、爱好……
他记忆那位“sato”母女，也不是第一次发生了，在没有再见的十年里，他曾对一个不是术士的外国小孩施以援手，只是因为那小孩染了一头雪白的发；也曾盯着海报里的蓝色美瞳发呆，想着根本没有悟的眼睛好看，又幻视看做是悟笑着看他的样子；甚至于听到有人嚣张地喊着“俺”的时候会不自觉的微笑转头，路过每一天甜点店都条件反射般的停下看看有没有新品……直到他第一次对着两个养女说出悟的名字。
夏油杰的双胞胎养女，菜菜子美美子。
两个养女一开始其实很怕五条悟。
她们没见过五条悟本人，夏油大人也没有提过这位昔日的故人，周围更无人敢提，所以，她们对五条悟的印象只是“来杀夏油大人破坏她们生活的白发蓝眸的最强咒术师”。
直到某天他带着收养的两个女孩逛街，遥遥看见一家新开的甜点店，正要进去时，身旁的两姐妹拉住了他的手。
她们那时还有些胆小，颤抖着，如同雨中呜咽的幼犬，死死地盯着一处，不自觉地瞪大了眼睛，嘴唇却吐不出一句话。
夏油杰看过去，明白了，却无言。
是悟，她们害怕的不想见到的是，他日思夜想的悟。
也是夏油杰从叛逃时就选定的，他死刑的执行人。
直到此刻，夏油杰突然意识到，五条悟对她们而言，只是“来追杀夏油大人及其追随者的咒术界最强”，仅此而已。
这可不行，也许没过多久，他会死去，能光明正大对她们伸以援手的只有悟，菜菜子和美美子这样怕悟可不行。
于是下午时，两姐妹给他梳发时，他状若无事般提起早上的事来。
“说起来，那时候那么害怕，是因为见到了悟吗？”
美美子问：“夏油大人认识他吗？”
菜菜子探头：“五条悟是什么人？他超强的吧？”
夏油杰笑起来：“他是我以前的好友啊。”
他狭长的眼眸垂下，遮住其中的悲伤，“不过，我们吵了一架，从此就没见过面。”
2.
夏油杰晚上会给两个女孩讲故事，不知道什么时候，就当做是睡前的故事，在寂寞的夜晚中，他把他和悟的过往一点点掰碎了讲给两个女孩听，很短，也很普通的过往——当然，毕竟只是高专的三年。
好像这些思念都被具象化语言，一点点寄托在两个女孩的梦里，也许在梦里，所有人，都有个完美的结局。
「这只是为了以后她们能态度平淡的面对他的死亡和悟的援助。」
他这样想着，但是，不可否认的是，也许是有了可以倾诉的对象，夏油杰几近疯狂的代餐行为，终于被他自己勉强抑制在可控的范围。
他靠着这些曾经的回忆，度过每一个难熬的日子，他自以为隐藏的完美，可是，天生敏锐的美美子却已经察觉到了他的感情。
一向内向的她站在他面前，直白地说：“夏油大人是喜欢五条悟的吧？”
意外的胆大。
他措不及防的被说出了心底的秘密。
“抱歉，美美子，”他掩饰道，“但我不是，你……”
“夏油大人，”女孩澄澈的眼睛望着他，“您的内心明明就是喜欢他的。”
夏油杰短促的笑了一声，右手掩面：“是啊，我喜欢他。”
“那又怎么样呢？美美子，”他的眉眼流露出一丝伤感，“我们没有可能的。”
“所以，拜托你，美美子，”夏油杰拉过美美子的手，将她抱在怀里，力道很大，他的头埋在美美子的颈窝，美美子能感受到他止不住的颤抖，“我会死在他的手里，这是我期待的事，我死了之后，帮我好好的注视着悟吧。”
美美子抱着他的头，虽然不愿意接受夏油的死亡，却选择了听从，可是，“为什么你只想注视着他呢？夏油大人？”
“这样就够了，美美子，我只是想一直陪伴他而已，”夏油杰抬眸，望向天空那澄净的蓝色，说，“只是注视他就可以了，就满足了。”
［夏油大人可能真的很爱五条悟呢？］美美子告诉菜菜子，［夏油大人也许哪天会死在五条手里，但是，不要去怨恨五条，这是夏油大人的愿望。］
［夏油大人爱着的人，就是我们爱着的人，］菜菜子看着她的姐妹，［如果以后我们也能帮上五条的忙的话，就算去死我也会做的。］
她们拉住了彼此的手，紧紧相依，一如当年在那个满是恶意的村庄苟且存活，眼眸中是如出一辙的坚定。
［我们的命是夏油大人给的，为了夏油大人，哪怕是五条叫我们去死掉，我们也会去做的。］
［为了夏油大人。］
3.
牢笼逐渐化为实体，黑色的空间上镶嵌着一只只蓝色的眼睛，它们一眨不眨的盯着夏油杰，似乎有千言万语，却又痛苦到一言不发。
“你爱着他，”一道熟悉的声音附在他的耳边响起，“你是个那么恶劣又卑微的家伙，明明爱悟爱得快要疯掉了，还能逼着自己离开他，你比我还要疯狂啊。”
“那又怎样？”夏油杰漠然回答，“难道我能蒙上眼睛，装作看不见一切的痛苦，假装自己配得上悟的资格，任由自己卑劣的利用悟的善良捆住他吗？我做不到。”
那道声音大笑，笑得上气不接下气，实在吵闹，夏油杰皱眉，试图躲开他的声音，不耐的开口：“喂，你很吵啊。能把嘴缝上吗？”
黑色的空间一点点压缩，那道声音就显得越发清晰起来。
“真是无情啊杰，”那道声音哀怨道，“我只是想帮你而已，难道你不想和悟在一起吗？”
夏油杰停住了，他偏头去看声音响起的地方，冷声问：“什么意思？”
“悟也爱着你啊，你敢说你看到他认出那个脑花的时候你不高兴？你敢说你知道他对你有情的时候你不是兴奋的快要死掉？”
那道声音低低的笑出声，声音里满是蛊惑，“反正你已经死了，活着的目的也只是为了让悟不再死去而已，在乎那么多干嘛？想那么多干嘛？就放纵自己一回不好吗？”
“我比谁都了解你，夏油杰，”他在故意模仿夏油杰说话的样子，本来只是声音一样，现在语气都没有一丝差别，“我就是你啊？你忘了吗？你亲上悟的时候，说的什么，你还记得吗？”
蓝色的眼睛里倒映出当时的场景，一点点靠近，已经快要贴上夏油杰的手臂。
【夏油杰轻轻贴上五条悟的唇，他的唇薄而上翘，微凉的触感是从未有过的体验，他的话语在唇齿间模糊，五条悟却骤然瞪大了眼。
“我爱你，悟。”】
“我是你咒灵化后的本能，按你的话说，就是你满腔的负面情绪。”
“说实在的，夏油杰，你清楚的很，我是你的什么情绪。”
“我对悟的爱，”夏油杰答道，黑色的空间压着他的身体表层，巨大的压力让他不自觉的颤抖着，“我爱着悟，我想他爱着我，我不舍得他爱着我。”
他的脊背一点点弯曲，被压着的骨骼发出不堪重负的嘎吱声，夏油杰痛苦的闷哼一声。
“我害怕他爱着我。”
那道声音终于化作实体，是一面镜子，替代了原本那一面墙，镜中的五条悟面色潮红，苍天之眸湿漉漉的望着他，说出的话压着泣音：“杰，不要管那些人了，就只爱着我好不好？”
夏油杰艰难的抬手，隔着镜子拭去悟眼角的泪水，柔声哄他，“悟，别哭了，我在这里。”
镜中人不吱声，倔强的咬唇瞪他，他僵在原地，陷入沉默。
“那些人比我还重要吗？你所谓的大义，比我还重要吗？你都已经死了！剩下来的咒灵杰就只属于我了！只要爱着我就行了！”
五条悟的声音忽然软下来，他的模样一点点变化，满身脏污，一声血迹，身体分离，一双眼睛逐渐失去神采，却好像想到了什么看到了什么，忽然露出一抹浅浅的笑来。
“如果拍着我的后背为我鼓劲的人中间有你一个的话，我真的就没有遗憾了，杰。”
夏油杰再也承受不住，狼狈的跪倒在地，却还是被进一步缩小的空间压迫着，他几乎要喘不上气，却还是不肯张口，闻眼，勉力抬眸，看着镜子悟的样子。忽而笑了。
”我爱悟，爱得只有悟而已，区区一个镜……咳咳咳！”他咳出嘴里的血沫，血沫中混着内脏碎片，“他怎么可能说这种话！”
“我总有一天会死，杰，但如果拍着我的后背为我鼓劲的人中间有你一个的话，我真的就没有遗憾了。”
谁？谁的声音？镜子明明没有张嘴，是谁在……
啊，对了，悟在外面啊。
不、不可能，是这个空间又幻化出的悟吧？悟怎么可能说——
“杰，”他忽而透过一双眼睛看到了悟，悟的手捧着他的脸，急切的凑上来索吻，没有经验，显得毫无章法，可这对于一个深爱他的人来说，已经是最高级的绝杀，“不要说什么丧气的话！我解决不了的事情，我们一定能解决，杰！”
那双眼睛。是镜中的悟的眼睛，镜中的虚幻消散，重新化为那一只熟悉的眼，夏油杰看见他在流泪。
不，悟怎么可能流泪呢？
不，悟是会流泪的啊。
“我爱你，杰，”五条悟抱紧他，用力大的像是要把他捏碎，“我爱你，17岁的27岁的都是，我爱着全部的你，我才不要外面那个杰，我只要真正的杰就够了！”
“什么脑花什么诅咒之王我都不想管！我只要杰能够理解我爱着我其他我什么都不想要！”
悟……爱我？
夏油杰先是怔愣，而后是发自内心的欣喜若狂，哪怕是大半的骨头都被压碎他也不在乎了，满脑子只有一个念头：悟爱我。
悟爱我！他说爱我！
“他爱我！悟说他爱我！”那道声音狂热的尖叫着，“他爱我！他爱我！”
“闭嘴，他爱得是我！”夏油杰啐了一口，伸出血肉模糊的左手，一把捣向了自己的眼睛，生生挖出了两只眼珠，他却一点不在乎，张狂大笑，“不过是咒灵而已！低贱的东西！你以为悟会爱你？”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那道声音终于开始慌张，“你干什么！为什么？！我是你咒灵的本能！我们是一体的啊！！”
夏油杰挣脱了牢笼，踉跄着站起来，闻言“哈”了一声，血顺着他的眼眶流下，有几滴润湿嘴角，显得格外诡谲，当然，此时此刻，他的声音对于它而言，确实也如同是恶鬼再世。
“你忘了吗？”夏油杰空洞的眼睛望着他的方向，勾起嘴角，“我的术式是咒灵操术啊。”
“而你，最初也不过是一只视力很好的特级，仅此而已。”
那道声音没有回答，地上不知何时出现了一只满身眼睛的人，仔细看看，他和夏油杰有着一样的脸，不过，就在刚才，他失去了呼吸。
悟……
夏油杰伸出手，触向身体，他的灵魂逐渐融化，趋向另一只“杰”，灵魂再次融合无比痛苦，夏油杰却毫不在乎。
就让我这次，为你活一回，悟。
我好服，专栏到底写什么才是安全的啊九敏，被驳回七八次了，我有干什么吗？
好烦，想删号重来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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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挚友变成咒灵的第六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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